李肅臉色微變。

他沒有料到，自己的這個舅舅，竟然有這般能力。

或許，他也有器用傍身。

否則，在這個距離上，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如此迅速地就看出破綻。

“……怎么辦？是不是出手幫一下？”

李肅心中猶疑不定。

聞笛的能力確實出眾，是自己無論如何都想要招募的人才。

但這無疑要費上好大一番功夫，甚至最終都不一定能成。

而另一方面，周崢是自己的舅舅，是骨肉至親。

雖然不是百分之百的己方陣營，但無疑是一條可靠的退路。

此時，聞笛心中也是暗叫一聲不妙。

這個周崢，素來以沖淡平和的面貌示人，并非一個喜歡出頭的人。

甚至，其身負器用都相當神秘，鮮少有人知道他的能力。

但此人以外戚身份入仕，不到二十年便能坐到天子親軍魁首的位置，絕非泛泛之輩。

自己今天帶著季潤，可真是有些托大了。

但無論如何，抽冷子溜走還是問題不大的吧！

聞笛如此想著，便婷婷起身，拱手笑道：

“哈哈哈！周將軍果然好手段！

當真不愧是天子腳下，十六衛(wèi)率府第一人。

小女子佩服！”

“呵……姑娘謬贊，仰之實不敢當，”

周崢面不改色地站起身來，輕巧問道，

“不過姑娘既然已被識破身份，

不知道是準備束手就擒呢？

還是準備讓本將軍，再費一番功夫？”

隔過場中雪亮月色，兩人步出坐席，相向而立。

周崢負著手，素色襟袖當風而舞，須發(fā)飄逸，有如仙人。

聞笛則仍舊是何逸的相貌。

一張暗黃方臉，細瞇雙眸。

她雙臂半開，以大袖擋住身后的季潤，

“周將軍果真有雅興的話，

飛聲不介意陪你玩玩兒。”

“哦？飛聲？

那便是你的名字嗎？”

周崢饒有興致地點點頭，

“周某便請——”

話音未落，金吾衛(wèi)呂將軍倒是先火了。

他喝得半醉，踉踉蹌蹌地沖出坐席，嘴里罵道，

“該死的婆娘！

趙王殿下的宴會之上，豈容你造次！

看刀！”

他大喝一聲，“鏗”一聲從坐下抽出佩刀來，直望聞笛頭上砍去！

大炎軍刀長三尺三寸，沒有刀鐔。

整把刀渾然一體，霎時化作一道雪亮的閃電！

“哼……”

聞笛站立不動。

眼見刀光兜頭斬下之時，只是身形一晃，輕巧讓過刀光。

緊接著，雙臂一卷，猩紅長袖狀如旋渦，立時便將呂某人的胳膊纏住！

“倒！”

聞笛一聲嬌叱，長袖帶動腰肢飄飛，恰如玉環(huán)胡旋。

再看時，呂某早被長袖一裹，橫飛出去，“啪”一聲摔在地上！

“哎喲我去！”

他一聲慘呼，雪白門牙磕在地上，登時鮮血長流。

他“鏜啷啷”丟開佩刀，就地一滾，踉蹌地朝著周崢的方向狂奔，哭喊道，

“大將軍！大將軍救我！”

周崢臉上現(xiàn)出一絲難以察覺的不屑。

人卻是快走幾步，走下主位之前的玉階，將呂某人護在身后，一邊輕笑道，

“呵呵，原是儒家的‘服章之華’！

姑娘年紀輕輕便有器用在身，周某好生佩服。

不如，棄暗投明如何？”

聞言，李肅心中卻是一驚。

“這個阿舅，竟然趕在我之前挖人！

真是豈有此理！

……不管了，什么退路不退路的。

老子今天要定此人了！”

李肅打定了主意，暗自思忖道，

“正面沖突？……不行！

現(xiàn)在要以楚王在先，

還不能和三哥翻臉。

想要救人，或許可以依靠那兩個人。”

李肅將目光投向人群中的刑部韓員外郎和金吾衛(wèi)呂將軍，計上心頭。

這邊，聞笛回問周崢道，

“敢問何為棄暗投明？

還望周將軍明示！”

周崢手捋疵須，若有所思：

“本將軍聽說姑娘風華絕代，舉止周全，實在是個體面人。

唔，不然……

你嫁給我家函威何如？”

“哈？！”

李肅和聞笛異口同聲地喊了出來，

“別開玩笑了！”

聞言，聞笛霎時心頭火起，指著李肅喝問道，

“李肅！老娘都還沒說不愿意，你反應那么大干什么！”

燕王李肅的名、字都不是秘密，她當然知道周崢說的是誰。

李肅來不及說話，一旁，方謙卻搶先道，

“呵呵呵，姑娘此問堪稱多此一舉！

你不如端起你面前的酒杯看看，

就憑你如今的這個相貌，哪里會有人愿意娶你？”

話聲一落，場上眾人立刻哄堂大笑。

不少人對著聞笛指指點點的，議論之聲不絕于耳。

聞笛忌憚周崢的實力，暫時不敢輕動。

她雖然對自己的器用頗為自矜，但今天畢竟還帶著季潤在身邊。

一時間，眾人話中各種肆意的詆毀直沖著下三路去，素質(zhì)極差，不堪入耳。

就連周崢都眉頭微皺，有些不耐之色。

聞笛只覺得額上有一根青筋在跳，雙手不自覺地握成了拳頭。

李肅暗道一聲不好。

自己繼續(xù)保持沉默的話，這女人就該把賬算在自己頭上了！

剛產(chǎn)生的一點點友好度可就沒了！

當即，李肅凜然從座中起身，朗聲道，

“方大人此言差矣！

紅袖洛神芳名，肅素有耳聞。

今日一見，果然飄逸出塵，手段高明，令肅心向往之。

如果能結(jié)識姑娘，可稱三生有幸。

可至于婚配么，肅卻已和冀州刺史盧大人之女有了婚約。

既有約誓在先，輕易拋下豈非狗彘不如？

而洛神風姿如許，亦不可屈居人下。

因此，肅萬不敢在此時唐突了佳人。”

月華下徹，流淌在李肅身際。

蟒袍之上，游龍遒勁。一頂高冠之下，青絲灑然飄飛。

李肅雖然不以相貌見長，但勝在眉目疏朗，舉止自如，別有一番風流氣度。

再加上這一番話說得實在悅耳，竟看得聞笛心臟漏跳了一拍。

“姊姊！擦擦口水！”

季潤忽然悄悄喊道。

“你給我滾！！”

聞笛怒斥，一邊卻又把他往身后藏了藏。

而李肅這話剛一說完，方謙的臉色立馬就不對了。

他鐵青著臉，想要瞪李肅一眼，卻又不敢。

空抬了兩次眼皮，只能跌足一聲冷哼，躲到人群后方去了。

眾人看見他如此做派，這才明白，李肅剛才那話中之意，竟還有一層意思就是在罵他方謙！

畢竟，他也是拋下了和越王的約誓，轉(zhuǎn)投趙王的門下。

按照李肅的說法，那即是狗彘不如！

聞笛心思敏銳，早就聽懂了。

她瞟了一眼正灰溜溜地往人群中鉆去的方謙，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下子友好度不降反升，已經(jīng)達到了30點！

“呼——好歹算是過關(guān)了，

阿舅好助攻啊！”

他興奮地看向周崢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