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師徒兩個面面相覷。

皇帝對李肅是什么態度，這人盡皆知。

他可從來沒有這么急切地召見過李肅。

而這次，根據殿中監魏讓的說法，乃是讓飛船直接在皇城大陸北邊降落。

李肅則直接乘坐車輿進宮，到萬象天堂覲見。

可謂是相當急切了。

兩人雖然都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但絲毫不敢怠慢，趕快命令飛船轉向。

皇城大陸乃是一個三千里見方的標準方形，面積相當廣闊。

但萬戶飛船的航速很快，又獲得了工部特許，可以穿越皇城上空的禁飛區。

不消片刻，飛船已經在盤旋降落了。

皇城以北，是邙山禁苑。

山腳之下，鋪陳著蓊郁的林木一路向南，直到那高聳的圓壁城墻之前。

飛船滑過這蒼翠的海洋，降落在圓壁城龍光門外的停機坪上。

李肅走下飛船，早有一隊太監迎了上來。

為首的那人身材精瘦，眉目恭順，正是魏讓。

他上前來，恭敬說道，

“恭迎燕王殿下。

陛下正在天堂等您呢，

事不宜遲，我們盡快出發吧。”

李肅點點頭，

“有勞魏大人。老師，我們走吧。”

聞言，魏讓陪笑道，

“殿下且慢，呵呵……

陛下只召見您一人而已，

不可攜帶隨從。”

孔和聞言，也是心中有些不安，卻不好表現出來，只好笑道，

“如此，我等在此等候便好。

魏大人，不知可否讓我和殿下單獨說句話。”

“當然！不過孔王傅可要抓緊時間，

陛下的雷厲風行，你我盡知。”

魏讓說完，便先往馬車的方向去了。

孔和看了李肅一眼，低聲道，

“殿下，你之前可去過萬象天堂？”

李肅一愣，

“沒有。

那不是春闈之時，各州舉子進京會試的時候，參拜之處嗎？

我……老師你知道的，很少出門。”

孔和點了點頭，面色凝重，

“好吧，那我長話短說。

萬象天堂，并非尋常之所。

乃是可以鑒定人的天賦的地方！”

“……天賦？什么天賦？”

“圣賢之學的天賦！

只有經過天堂鑒定之人，才有進入官學修習學問的可能，

也只有擁有天賦之輩，才能修成某一家學派的器用。

殿下謹記，這鑒定之法乃是……”

“孔大人！”

孔和正要細說鑒定之法，卻忽然被魏讓出聲打斷。

老太監笑道，

“孔大人，殿下，時候不早了，

我為了兩位著想，

還是盡快出發為好。”

孔和神色一僵，心中暗罵一聲老狗，面上卻只好笑道，

“呵呵呵，多謝魏大人提醒。”

說罷，轉向李肅，

“殿下勿憂。

您此番斬殺巨龍，乃是有功。

言行謹慎一些，料也無事。”

李肅正聽見關鍵處，卻突然被人打斷，卻也無計可施。

只好向魏讓一拱手說道，

“魏大人，懇請魏大人為我燕王府屬官準備些茶水，羅蓋。

小王謝過公公了。”

魏讓忙笑道，

“殿下太客氣了，咱家省得。

殿下請吧。”

李肅和孔和等人作別，孤身一人跟隨著太監們上了一輛皇家車輿。

此物并非凡品，也是圣賢科技的結晶。

車輿正前，四馬并轡，盡皆是黃銅鑄造。

木質車廂鎏了金線，畫出瑞獸的紋理。

車夫長鞭一揚，駿馬揚起蹄子，亮出活塞驅動的筋腱。

反著光的口鼻之中，吐出大團灰白的蒸汽。

馬頭昂揚起來，飛馳而出，拉著馬車向皇城之內奔去。

雖說是馬車，但極佳的墨家震動補償機械令車內毫無顛簸。

車速很快，不過片刻功夫，馬車已停下。

魏讓掀開帷簾，

“殿下，到了。”

李肅深吸了一口氣。

正主本人，也已經有大半年沒進過宮了。

作為一個不爭氣的兒子，他只有在每年辭舊迎新的時候，才能匆匆見上皇帝一面。

因此不管是對宮內事務，亦或是對那個便宜父親，李肅的記憶都有些模糊了。

他走下馬車，還未來得及尋找皇帝的身影，目光卻立刻被一座無比雄奇的建筑吸引住了。

那是一座虎踞一片漢白玉的底座之上，橫貫視野的八角高閣。

八角對稱分布，看不出絲毫差別。盡皆是翠檐如飛，流光溢彩。

紅木結構的欄桿窗戶精巧剔透，夕照之下，映射著隱隱的輝光。

整座建筑極寬、極高。

正面看去，簡直不似一棟高閣，而是一堵長墻。

錯落飛檐一層一層，攀向云中，攀向天頂，直攀向視野的盡頭。

李肅把頭仰到最高，卻仍然看不見頂。

之見上方的建筑直變得好似一把木尺粗細，直插入天幕之上！

旁邊，幾座本來已經足夠高大宮舍，竟顯得如同石子一般，襯得這座高閣竟好似一座大山！

這便是皇城高標，洛陽之心——

萬象天堂！

盡管正主記憶中有著類似的圖像，但親眼目睹之時，還是讓人嘆為觀止！

“殿下……殿下？”

魏讓叫了好幾聲，李肅這才緩過神來。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這才跟隨著對方登上萬象天堂的底座。

階梯不過八級，李肅登上頂端，立刻看見了那個負手立于正門之前的身影。

他算不上高，卻很魁梧。中等身材，顯得頗為健碩。

頭上未著冕旒，直戴著尋常的冠，一身團龍紅袍熾烈如火。

他長著一張方臉、鳳眼，眉毛濃而長，直指兩鬢，看上去不怒而威。

這便是大炎開平皇帝，李玄！

李肅雖是內心不愿，但卻別無選擇。

他快步上前，雙膝跪在地上，沉聲道，

“父皇在上！

請受兒臣一拜！”

“免禮，”

李玄立于原地，動也未動。

看見李肅起身，那雙眼睛這才轉了過來，

“你巡行戰斗的視頻，河尹艦隊已經送來了。

我看過了，”

他緩緩說道，語氣里聽不出任何情緒，

“有一件事，朕需要和你確認。”

“父皇請講。”

“嗯。

此事難以言傳，你隨我進來吧，”

李玄說著，拂袖便走。

大步流星地，幾步便已經走近了萬象天堂。

李肅心中不由地一緊。

根據老師的說法，這乃是要檢查他的圣賢之學天賦了。

“會是什么方法呢？

……我又該作何表現？”

李肅心中迷惘，卻也只能快步跟上。

兩人先后穿過正門。

進門便是大殿。

正中，迎面便是一座十丈多高，寶相莊嚴的巨大塑像。

夕陽透過窗欞，照出數道金光，刺破黑暗和懸浮的埃塵，落在巨像之上。

五色油彩艷麗非常，勾邊金線光華奪目。

李肅看向那塑像的面目，不由地一驚。

這巨像，正是自己的系統【道】的功能下見到的巨像！

十二首而二十四臂。

面容各異，手執圣物！

正是代表著十二家圣賢之學的塑像！

惟一的區別是，自己見過的那尊乃是青銅鑄造，造型更為古老罷了。

他正訝異，眼前卻立刻一花！

巨像、陳設、廊柱，甚至于整座高閣，竟突然團團旋轉起來！

不妙！

李肅從小就對方向十分敏感。

雖說幻境中的巨像也是經常旋轉，但好歹地面不會轉動。

而此刻，簡直是天地異變！

視野之中沒有一處不是在極速流轉，頓時害得他頭昏眼花，直犯惡心。

“【道】！”

李肅心念一動，立刻進入幻境之中，頓時雙腿發軟，跪倒在地上。

“Md，這是怎么回事！

這天堂為何如此怪異！”

幻境之中，巨像和李肅心意相同，此時，已經變化成了墨家圣賢面目，輕語道，

“吾王容稟。

這旋轉之法乃吾學之術，不足為奇。

不過，這安裝的方法確實有些與眾不同。”

“安裝方法，有何不同？”

墨圣說道，

“吾王須知，此像雖和吾等面目相同，實際并非一物。

此像只能鑒定觀看巨像之人的天賦，

并不能夠賦予器用。”

李肅一怔，這話倒是和孔和剛才的話對上了，忙問道，

“哦？卻是如何鑒定？”

墨圣解釋道，

“簡單。

這圣賢之像的面目，從不輕易示人。

只有那些有著該學說器用或者天賦之人，才能看見。

因此，只消觀像之人說出所見面目，

便足以斷定其擁有哪家的天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