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肅知道安然的身份純屬偶然。

正主從來不關心政事，更何況是種百余年前的陳年舊事。

他之所以知道，乃是因為其乳母本是益州人，小時候總是念叨這位愛民如子的益州安刺史，和他家悲慘的遭遇。

這邊，安然被人叫破身份，登時吼道，

“你當皇帝？做夢！”

短劍重新彈出，直指李肅。

她壓低了聲音，

“我現在殺了你，一樣可以為家人復仇！”

“你傻啊，”

李肅翻個白眼，

“你不是說我不是燕王嗎？

那你復個什么仇？”

“我！！”

安然氣悶。

她哪里知道，李肅早依靠【八觀六驗】查出了她的智力值只有56，所以才敢于嘗試使用言語說服她。

少女耳根逐漸變紅，目光中的殺意也是越來越濃烈。

李肅這下意識到得見好就收了。

“好了好了，

把劍收起來！多危險啊，”

他說著，若無其事地繞到一旁，笑道，

“不和你開玩笑了。

我的確就是李肅，就是那個你熟知的燕王。

不然老師和馮將軍也不會聽命與我。

哎你別急，先聽我解釋。”

李肅抬手制止正要爭辯的安然，繼續說道，

“我呢，身上確實發生了一些事情。

但是，如你所見，絕對是往好的一方面變化的。

我保證，我所說的、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本心，絕非作假。

回到洛陽之后，你大可以找一些法家的測謊儀過來，一試便知。”

這話說得誠懇至極。

安然聽著聽著，忽然發現自己正在隨著他說話，點著頭。

她猛然意識到，自己心中的天平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已經無限度地朝李肅那邊傾斜了！

她輕嘆了一口氣。

家族、父親的名聲，這些東西固然很重要。

但她失去這些的時候畢竟還小。

反而是在街頭流落、在教坊司學藝、在縹騎司接受訓練的日子比較難以忘懷。

她冷眼看著李肅。

對方的表情輕松而鎮定。

這樣的神色可從未出現過。

她忽然記起剛才在艙室中，那句讓她放棄刺殺的話，陰差陽錯地低聲問道，

“你說你的言行都不是作假……

那你方才說的，

說要把那些道理講給我們聽。

這句，可是作假？”

聞言，李肅看向安然的雙眸。

他看見一種渴望，一種對于未來、對于自由的向往之情。

如此火熱，如此熾烈地在一雙明眸中燃燒著。

“當然不是，”

他篤定道，

我不妨現在就告訴你。

你聽好了，

這個道理就叫做——”

李肅憐惜地將她的短劍推進手腕，握住了那只遠比尋常的手要堅硬卻更加敏感的義肢。

姑娘想躲，卻沒有成功。

李肅淡淡地說出那個道理：

“人人生而平等！”

金科玉律，擲地有聲。

安然愣在原地，足足有半柱香的時間。

“生而……平等。”

她默默咀嚼著這句話，似懂非懂。

她摸摸臉頰。

濕濕的，似乎是淚痕。

這句話短而輕巧，飄忽著，隨李肅的背影消失在門后，隱隱竟和記憶中的那個熟悉而陌生的背影重合在一起。

這句話的道理很簡單。

但是，撲撲跳動的心臟卻告訴她，它有著無比強大的力量！

她突然想起白松的事，心中一緊。

蓮步輕轉，縹碧色的身影瞬息之間便消失在了艙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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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肅信步穿過艦上連廊，心情不錯。

不過幾句話，就折服了一位武藝高強的貼身護衛和高級密探。

這之后，很多特殊行動，都可以交給她來辦。

如此想著，他已經登上機械玉階，片刻后便回到了大殿之內。

艦隊正在逐漸靠近伊闕關。

殿中，孔和馮勝正通過視頻和守將對話：

“何將軍勿急，殿下想來還在……

啊，殿下來了！”

李肅從視頻中認出此人身份，朗聲笑道，

“朗清，久違了！今日是你值守啊？”

何逸，字朗清，官拜右監門衛中郎將，和李肅也算認識。

他一見李肅，立刻恭敬地行了一個軍禮，

“朗清參見殿下。

不知殿下一路巡行可還順利？

可有什么收獲？”

這一番話本意只是客套。

要知道，這些皇室子弟率領艦隊去河尹星系邊緣，名為巡行，但在他們這些軍人眼中，不過就是逛街刷經驗，安全得很。

但是，這些人為了顯示自己才能過人，總不甘寂寞。

要么非得尋找些防衛漏洞，要么就故意往時空條件不穩定的區域亂沖，要么就是要獵捕一些虛空生物。

總之，就是要搞出點所謂的“收獲”。

只不過李肅和這些人不同。

別說這些面子工程了，就連巡行本身都是興趣缺缺。

所以，何逸也只是隨口一問。

不料，李肅擺了擺手，笑道，

“嗯，確實不太順利，碰到了虛空生物。”

何逸聞言一愣。

“喲，這位爺今天這是怎么了？

竟然去獵捕虛空生物了么？

但看這臉色——”

李肅剛剛一覺睡醒，此時面色紅潤，神完氣足。哪里像是和虛空生物大戰了一場的樣子？

“難道是去抓了幾條最弱的虛空蠕蟲？

嘿，不說蠕蟲卻說是虛空生物，可真會吹！

罷了！誰叫你是王爺呢！”

何逸心中飛快轉過數個念頭，旋即笑道：

“如此，倒是末將唐突了！

想來殿下一定是大展神威，將之斬殺了。”

李肅笑笑：“孤身負巡行重任，這是自然。”

聽他說的如此冠冕堂皇，何逸心里更是無比篤定，隨即朗聲道：

“殿下果真勇武！卻不知道有幾只？

末將先報告給衛率府，好在洛陽含嘉倉內預先留下位置。”

“可惜了，只有一只，”

李肅兩手一攤。

何逸嘴角一抽，好懸沒有笑出聲來，心里暗道：

“這個小廢物，果真是個不中用的。

就連充數的功夫都做得如此潦草，活該被人小看！

帶著這么一支龐大的巡行艦隊，竟然只捉到一只虛空蠕蟲！

卻還好意思把話說的如此冠冕堂皇！”

何逸輕咳了兩聲，穩定住心神，

“殿下大才！末將佩服！

既然如此，我這就派出一只快速太空閥，

將您的獵物先行送回洛陽，并上達天聽！”

此時，馮勝和孔和已經退到了李肅身后。兩人聽見這話，飛快地對視了一眼，各自冷笑。

何逸心中想法不難猜測。

一只太空閥能送得了什么虛空生物？

不頂多就是虛空蠕蟲么！

但是，就算換做是他們兩人，如果不是今天親眼目睹，又怎么會相信李肅真能屠龍呢？

兩人的小動作沒有躲李肅的意思，正被他收入余光之中。

李肅頓時了然。

伊闕雖非洛陽，但實際已經進入了洛陽的圈子。

從這一刻開始，政治斗爭，重塑威望，還有拉攏人才的工作就要開始了！

而這個何逸……

李肅默默啟動【八觀六驗】，將此人數據默默查看了一眼。

【何逸，字朗清】

【珍稀等級】

【統率：71】

【智力：49】

【政治：45】

【陣營：代王】

【忠誠：80】

【友好：50】

藍卡等級，忠誠度尚可，友好度也不算低。

是絕好的試手目標。

當然，這樣等級的人物并不值得使用【風華帖】，李肅決定靠自己把他拿下！

他面上似笑非笑，故意問道，

“如此，便多謝朗清了！

只是不知這太空閥有多大？

孤恐怕小了的話，放不下吧。”

何逸先是一愣，旋即笑道，

“呵呵，殿下多慮了！

您一定是沒見過我們最新式的大鵬式太空閥。

它的體積，是艦載鴻雁式太空閥的足足兩倍，

能容納十丈長的虛空蠕蟲！

當然，用它最主要的原因，是它比您親自用艦隊運送要快得多！

絕對能保證陛下在日落前就看到您的獵獲！”

“哦，原來如此！”

李肅把頭一點，目光卻逐漸變冷：

“不過，孤幾時說我獵獲的是十丈的虛空蠕蟲了？”

何逸心中一咯噔，暗叫一聲不好，趕忙道：

“啊？難道是五丈？

沒、沒關系啊殿下！

五丈……五丈也很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