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有在床上跟條被甩上岸的魚想重新回到水里去一樣，翻來板去，沒見個停的時候，還好床板牢實，承受著他186cm高的大個，也沒吱一聲。

睡不著。

他起了床，一個人在操場上，就著月光，悄無聲息的跑步，門口的衛兵，站得直直的，連眼珠都不敢亂斜一下，只敢直直的盯著前方。

這天早上，是周五，算算，蘇文心已經在柵欄上做了十來天樹懶熊了，可這天，直到晨練完，也沒瞧見柵欄上多出什么來。

連一片樹葉都沒。

一個中隊的人都好像在期待什么，跑步，原地跳高，俯臥撐，各種訓練的時候，眼光都往柵欄那邊亂瞟，要是目光能有線條，柵欄那兒，現在只怕要結出幾層厚厚的蜘蛛網來。

這些兵們，以為自己只是偷空飛個眼神而已，韓有卻是知道得清清楚楚，他領隊做了五十個單手交替俯臥撐，站起來時，對他后面那隊兵說道，“想加練？”

大家飛速的交換下眼神，噤若寒蟬。

秋山中隊這一整天的氣壓都有些低，大家進出都不說話，只用眼神示意，頗有些地下黨在開展秘密工作的意味，大家都提著一口氣，直到熄燈號響了，緊繃了一天的神經才算是放松了下來。

黑暗中，沒人說話，所有人的所思所想似乎慢慢脫離身體，無聲的床鋪上空聚攏碰頭，最終匯成一句話：秋山壹號那富家小姐，追膩了。

可是，等第二天一早，大家就著起床號一骨碌翻身爬起來的時候，昨晚那句話很快又變成了一個大大的問號，飄在每個人頭頂。

韓隊，竟然周末要回家？

韓有本來每個周末都是可以休假回家的，只是，他父母沒在這里，回去了也是一個人，就懶得回去，久而久之，大家就都習慣了，他每天都守在營地。

可是，今天，韓隊破天荒的竟然要回家。

也對，今天周六，誰說韓隊不能回家的？

眾消防兵們，就差歡天喜地敲鑼打鼓的恭送韓有了。韓有訓練他們訓得狠，各種理論課程也從不拉下，他的兵們知道韓有這是對他們負責，不希望他們出外勤時候，有一個人因為訓練懈怠或是對險情判斷不準確而受傷甚至死亡，但感念韓有的好是一回事，想趁他這尊閻羅不在，偷個小懶也是真的。

韓有一出了營地大門，先前每個人頭頂飄著的問號，倏忽不見，全部變成了隱秘的嘆號，夾雜著就快要壓不下去的喜悅。

韓有心里嘆了一聲，心想，等他周日晚上回來了，看他怎么訓練他們。

他長年住在營地，車子沒用，早賣了。

他走去濕地公園門口的公交站坐車。

一上車，他就從隨身的背包里掏出本書來看，那書里夾著書簽，已經看了大半，陽光斜斜的射進窗戶來，跳躍著落在印刷的鉛字上。

汽車啟動的時候，韓有的目光朝車窗外掠了掠，暴曬的公交站臺上，站牌明晃晃的反射著刺眼的太陽光。

沒有一個人。

他目光又落回到書上，繼續讀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