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寧一邊想著心事，一邊煉化吸收著“凈魂明心丹”的藥力，不知不覺中，外面已然天光大亮了。

云瑤那里許是惦記著徐寧，很是難得的沒睡懶覺，這時候早在后廚炒好了幾樣小菜，將朱漆食盒盛好，帶了過來。

“喂，差不多就行了啊，咱先吃飯吧。”

“沒有什么比落雪的清晨，美美地吃上一頓，再睡個回籠覺更舒服的了。”

將三菜一湯在一側的案幾上擺好，小丫頭在徐寧耳邊吐氣如蘭的小聲說道。

“嗯？嗯……”徐寧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艱難地抬起了眼皮，整個人都是懵得。

“小老頭，你不是傻了吧？吃飯了啊?！睕_著徐寧吐了吐舌頭，云瑤身子一側，斜坐在了炕上，習慣性地挽定了徐寧的胳膊。

“噢，吃飯，吃飯?！毙鞂幒冒胩觳呕剡^神來，將功法一收，勉強應了這么一句。

羅衾不耐五更寒，在這隆冬時分，六更天也不遑多讓。

徐寧方才在運功調息的時候，尚且沒覺得有多冷，可是收功之后，被小丫頭推到案幾前面的時候，他卻凍得瑟瑟發抖起來。

貼心的給徐寧披上了一件猩紅的大氅，又往徐寧面前的青花瓷海碗里滿上了白開水，小丫頭這才撅著嘴嗔怪道：“你這小老頭看上去一副清心寡欲，與世無爭的模樣，卻原來也是個假道學，老不羞?！?

徐寧聞言只是舉起海碗，痛快地灌了幾口，而后才緊了緊身上的大氅道：“小丫頭是說，老道身上的這股香氣嗎？”

言罷，他瞥了一眼對面之人，眼神倏忽變得渙散且游離，心思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是啊，我一早就想問你了，哪個男人，尤其是你這般一個七老八十之人，會無緣無故的，把自己身上弄得這般香呢？”

“盡管它比較清淡，甚至還透著幾分雅意，但是香氣就是香氣，跟不施粉黛比起來，終歸是落了下成?！?

云瑤給徐寧盛了一碗“桃膠桑耳羹”，開門見山的說道。

“沒錯，天然去雕飾的東西，總是比之于人為的粉飾要高上幾籌?！?

“回到這件大氅上來，我明知道上面有淺淡的女兒香氣，卻沒舍得丟……”

“不是因為它對老道有什么特殊意義，而是，我作為一個煉丹師的行為習慣使然?！?

“你很難想象，老道我這個自詡用藥、用毒的高手，在面對一種不知名的慢性毒藥，卻又對其無計可施的時候，這心里該有多么痛苦?！?

徐寧蹙眉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在說話之際，臉上果然現出了幾分痛心疾首的樣子。

“呸，別把自己說得這般高尚，好嗎？”

“類似的情形，本姑娘也不是沒有見過，術業有專攻，別然在碰到挑戰的時候，那才叫‘為伊消得人憔悴’呢！”

“你呢？一直都沒看出來好吧？要不是我提到此節，恐怕一輩子也見不到你為此事‘茶不思，飯不想’，痛心疾首的樣子?！?

“咱言歸正傳，這件被你放在枕邊，卻又跟你的身量極不相稱的大氅，多半是哪個美人之貽吧？”

話雖如此，而且帶了幾分質問的口氣，但是小丫頭卻將一片飽蘸湯汁的炒羊肉，送到了徐寧的嘴邊。

“這，受寵若驚，受寵若驚啊?！毙鞂幓沓傻倪@個小老頭，先是感慨了一番，但是馬上就接受了對方的好意。

大口嚼動著噴香的炒肉，徐寧聲音含混的說道：

“美人之貽？算是吧。只不過，你要是一晚上在那里花費個十塊、八塊的靈石，想必離開的時候，也能獲贈一件相同的大氅?！?

“西城，一間不起眼的酒樓里，幾個道友為了慶祝老道在咱青巖鎮找到了落腳之地，便安排了那么一個酒局?！?

“中間有人作陪，也有人唱小曲，左右就是逢場作戲的那一套罷了。”

“一夜歡愉，杯盤狼藉，走的時候，我們幾個每人都得了這么一件大氅，僅此而已?！?

徐寧深諳半真半假的道理，將自己前番在西城“永夜酒肆”的遭遇，稍加潤色，便將此大氅的由來，說與了云瑤知道。

“虧你還算實誠，但是找人作陪，一夜歡愉這些事，當真應該出現在你這般一個小老頭身上嗎？”

“你可以說是逢場作戲，虛與委蛇，但是再也沒有‘牛不喝水，強按頭’的道理。”

“你也可以說是，別人盛意拳拳，不好推脫，但是……人以群分，這也是不爭的事實。”

“問你個事兒唄，如果，請注意本姑娘說的是如果，你這小老頭有了家室，還會去醉生夢死，一晌貪歡嗎？”

小丫頭瞪大了一雙杏眼，目不轉瞬地凝注著徐寧，一字一句的問道。

“這，這沒有什么好考慮的，

“老道如果僥幸有了道侶，那么，指定是要圍著人家轉的，但凡對方有什么不高興我去做的事情，那么老道一準是要敬而遠之的?！?

“包括你最愛的戲曲嗎？如果對方不允許你經常往戲園子里頭跑，不高興你過多的接觸那些戲曲名伶呢？”

不待徐寧說完，云瑤便出聲打斷了他的話語。

“這……”徐寧復又端起面前的海碗，“咕嘟”、“咕嘟”地灌了幾口，將袖口胡亂揩了揩嘴角，笑著說道：

“盡管老道知道你是在拿我尋開心，但是，我很享受這樣的假設。”

“咱順著小丫頭你的思路聊下去，如果對方反對我聽戲這個愛好的話，那么咱往后就斷了這個念想唄！”

言罷，徐寧“砸吧”、“砸吧”嘴，眼底臉上盡是寂寥之色。

“這樣嘛，看來你果然想找個人管管了啊?！?

“都這把年紀了，你也沒能找到一個合適的，看來指望自己，多半沒希望了?！?

“這樣吧，你拼命努力的修煉，萬一能筑基成功的話，本姑娘不介意給你當一次紅娘?！?

“放心，對方的家世、人品，那都是上上之選，絕計能匹配一個新自進階的筑基散人?！?

“而且，本姑娘手里的資源很多，一個不成，還能再換下一個，保管讓你滿意就是了。”

重又為徐寧添了一碗熱水，小丫頭笑意盈盈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