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沉戟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身邊少女笑容，只覺得面前恍若烏云退散露出明月，如此令人悸動。
“姑娘可真好看。”
楚夢嵐立刻斂了笑容，加快步伐。
落在后邊兒的蕭沉戟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聽見背后撲哧的笑聲起伏，回過頭狠狠地瞪了一干手下一眼，快步跟了上去。
到了村口，蕭沉戟又連忙加快了，“姑娘，敢問此處可有一個王府別莊？”
楚夢嵐頓住，眨了眨眼睛，“有啊。”
走在前頭帶路，她在心中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到了別莊門口，在蕭沉戟錯愕的目光中踹門而入。
此時的陳王氏正愜意地躺在她剛才的位置上，搖著扇子嗑瓜子。
“奶娘啊，怎地我被強盜擄走了，你不報官還在這兒歇涼。”
少女笑盈盈地走進來，嚇得陳王氏噗通掉在了地上，像狗一樣震驚地盯著她：
“你怎么回來了！？”
楚夢嵐哼了一聲，“被人救了。”
陳王氏這才看見還有其他人，頓時不知道怎么才好。
蕭沉戟著腰間的長劍，銳利的眸子略過這心虛的婦人，只是這是王府的私事，他也不好插手，只看向一邊的少女禮。
“下官乃是四品御前帶刀侍衛統領，參見安閑郡主！”
身后方才還打趣的年輕人，紛紛解劍半跪行禮。
楚夢嵐笑了，差點都忘了她頂了嫡小姐的命運，同時也頂了她的爵位。
親王嫡長女，皇帝再不待見，怎么也不能違背祖制，于是給擬了個安閑之名，寓意不言而喻。
一身淺灰色布衣的少女抬手虛扶，從容而淡定，“不知者無罪，諸位請起。”
此間氣度與威儀，驀地就符合了她的身份。
眾人驚嘆的同時，悄悄打量這位看起來落魄到極點的郡主，目光又轉向面色煞白身穿綢緞的奶娘身上，哪里還有什么不明白的，紛紛對著少女抱以憐憫。
蕭沉戟起身后又說道：“下官此番乃是奉皇命前來，迎安閑郡主回玄天城，為太后娘娘侍疾。”
“侍疾？”楚夢嵐想過這些人或許是來處置她、或許是來敲打警告，卻沒想過是這個目的，頓時嗤笑，“我去了玄天城，那些人不怕大禍臨頭嗎？”
話雖大逆不道，卻充滿了嘲諷的意思，令人不知怎么反應。
蕭沉戟看著她瘦削的小臉，抿了抿嘴唇，“我等只是奉命行事，請安閑郡主收拾一下，隨我等回去吧。”
他盯著少女，盤算要如何才能說服她，誰知少女卻問了他一個問題。
“回去了我還能活多久？”
眾人立刻沉默，在場都是玄天城中的貴胄子弟，哪里能不知曉其中利害。
所謂預言，說直白些，這個少女從一出生就被打上造反的罪名，若非安閑郡主實在是身份尊貴，在國師預言出來的時候就活不了了。
楚夢嵐也不用他們回答，笑道：
“諸位奉命行事，我卻要叫諸位知曉，若我有個三長兩短，爾等便是，幫兇。”
其他人面面相覷啞口無言，蕭沉戟卻渾身一震，一句話脫口而出。
“下官定然竭盡全能保護郡主！”
“頭兒？”
跟他來到手下紛紛露出不贊同的表情，甭管這個安閑郡主是否無辜，但他們是萬萬不能跟她扯上關系的！
蕭沉戟皺起眉頭，看向煢煢孑立的少女，不管她方才到底是否故意試探激將，但他并不生氣，因為他知道眼前這少女的處境讓她沒有選擇。
“我蕭沉戟說到做到。”
青年堅定的聲音隨著忽然揚起的春風散入了楚夢嵐的心里，讓她錯愕的瞪大眼睛，像是看極為神奇的存在。
“有安國公世子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那就走吧。”
“誒？郡主可有需要收拾的隨身物品？”
“十六載孑然一身，并無。”楚夢嵐說著往外走，到門口了，又回過頭來吩咐道：“把這兩個刁奴抓起來，本郡主一朝翻身可不能忘了他們的恩情。”
走到村口時，前來迎接她的車駕也到了。
在一干佃戶的矚目下，像是巨獸，緩緩駛向了玄天城……
蕭沉戟等人隨行在馬車身邊，用他們自以為別人聽不到的聲音交談。
“這個郡主失蹤十年還能回來，不簡單，不簡單啊。”
“就是，仗著咱們頭兒仗義，還套頭兒的話。”
“關鍵啊，你看她鐵了心要收拾陳王氏。”
“嘿這有啥，換你被虐待成這樣，你不報復？”
蕭沉戟驀地沉了臉，拿劍挨個敲過去，“閉嘴，好好的姑娘家因為一個莫須有的預言，吃了十六年的苦，換你們指不定還不如人家透徹呢。”
坐在馬車里的楚夢嵐驀地笑了出來。
今日的玄天城意外地熱鬧，尤其是入了王公貴族群居的百鳥街，更加夾道相擁，顯然都是來看傳說中的災星郡主。
蕭沉戟先行在一家布行停下來，挑了一件華麗些的外裳，放到馬車里，“請郡主更衣。”
“嗯。”
聽見里頭傳來了沉悶的應答聲，蕭沉戟才稍稍松了口氣。
怪他事先沒有預料到，要是讓人看見堂堂郡主灰頭土臉的回來，外人會怎么想？王府的臉往哪里擱？
好不容易穿過人群到了榮親王府，門口已經等了一群衣著光鮮的仆婦。
大概是不知道災星郡主回來，到底是該高興還是該畏懼，他們的表情都很奇怪。
蕭沉戟嘆了口氣，親自給馬車按了木杌，低聲道：
“請郡主下車。”
圍觀的人頓時屏住呼吸——
一只纖細粗糙的手搭在蕭沉戟的手臂上，接著是一張明麗清冷的小臉，令人移不開視線，等她整個人出來，所有人都傻了。
郡主，竟然穿著補丁的布衣！
在場隨便拎個路人都比她光鮮！
“我的女兒啊！”
只聽一聲悲切的痛哭，一滿頭華釵的美婦人在眾人的簇擁下奔出來，卻在看清少女灰撲撲的衣裳的時候愣住了。
可她的演技實在高超，片刻后推開眾人走下來，滿眼淚水。
“我的兒啊，你受苦了！”
她大概很想來個擁抱，可卻像面對著一個夜壺，實在下不去手。
蕭沉戟在一邊低聲提醒，“郡主，這位就是榮親王妃，您的母妃。”
三人被無數目光鎖定，尷尬之中，那少女無措的絞緊了手，呢喃道：
“對……對不起，你給我買的衣服太好了，我不敢穿。”
尷尬嗎？我還能讓你們更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