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這時，耳畔忽然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怎么了？”

“啊！”寧淵精神猛地一振，眼前似乎有什么東西宛若鏡花水月般消失了一樣。

他伸手摸了摸額頭，滿是細密的汗珠。再一低頭，只見自己的右肋完好無損，根本就沒出現剛才所看到的那一幕。

看到寧淵失魂落魄的樣子，顧鼐笑著道：“怎么？撞邪了？”

“撞邪？呃……算是吧！”寧淵努力做了幾個深呼吸，覺得狀態已經穩定了，便把剛才發生的事情告知了顧鼐。

聽見這個，顧鼐的神情分明一滯，原本的笑容也瞬間收斂。

“怎……怎么了？”寧淵的心莫名咯噔了一下，顧鼐這家伙一旦不笑，就準沒好事情。

“倒也沒什么。”顧鼐聳了聳肩，又讓寧淵把剛才所看到的重復了一便，同時詢問了幾個細節后這才訕訕道，“那沒錯了，這個應該就是無間島進一步的試煉。”

“進一步的試煉？”寧淵沉思片刻后道，“顧大人的意思是，對于‘意’的磨礪？”

顧鼐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現在血煞之氣和厲鬼殘魂應該已經不會對你構成影響了吧？”

見寧淵頷首他便繼續道，“那種影響是外在的刺激，雖然看著挺唬人，可終究只是表面的。就好像你見識過尸橫遍野，和你親手殺出一個尸橫遍野，感受可是完全兩樣的。接下來一段時間，你剛才所遇到的情況會變成一種常態。”

“常態？”

“沒錯，譬如睡覺的時候會遭遇夢魘，平時修煉到了一定程度也會遇到，最為常見的就是精神松弛，肉身疲勞的時候。至于這種狀況，我們通常都叫他‘心魔’。”

“心魔？”聽見這個名字寧淵不禁停下了腳步。

不論是前世今生，這個詞他都不陌生，當境界達到一定的高度，再要突破就會遭遇各種各樣的“劫”。而在所有的“劫”里頭，公認第一可怕的便是“心魔劫”。

有太多天驕度得過七七四十九日的真火劫、九九八十一道的天雷劫，以及各種五花八門的劫數，可最終卻死在心魔劫之上。

當然，心魔劫究竟為何寧淵并不知道，他之所以知道那些只是因為前身讀過一些普及性書籍。而那些書籍對于“劫”只是泛泛介紹而已，并不深入。

可不管怎么說，在寧淵看來心魔這東西距離自己眼下都是無比遙遠的存在，怎么這么快就遇見了？

“很奇怪是不是？”似乎是看出了寧淵的心思。

“是啊！”寧淵說出了自己的困惑，旋即道，“還請顧大人為我解惑。”

“關于這一點，其實我也說不太詳細，畢竟心魔劫這東西，我估計還得要些年我才會體會到。”

“千鈞一發境突破要遭遇心魔劫？”

“那當然，”顧鼐頷首道，“千鈞一發境乃是中三境的最高境，同時也是‘人’的最高一境，一旦突破，修士便能超凡入圣，踏入更高的一個生命層次，所以破境之時要遭天劫洗禮那是再正常不過。

“但根據葉大人所說，不同的人因其實力不同，渡劫所遭遇的洗禮也會各不相同。譬如有的人會遭遇八道天雷，有的人會遭遇九道天雷。而即便是同樣數量的劫雷，其威力也會大相徑庭。

“數量多，威力大，隕落的風險也大。但同樣其對于肉身的洗禮淬煉價值也越大。一旦扛過去，則無疑如涅槃重生，脫胎換骨。心魔劫也是一樣的道理。只不過不論是金木水火土那種五行劫，考驗的都是肉體。唯獨這心魔劫，考驗的卻是修士的道心！”

“道心？”寧淵一瞇眼。這倆字他同樣不陌生，然而“道”之一字如今快要被用濫了，不論是無上大道還是羊腸小道，都被冠以這個名字。所以乍聞道心，寧淵還真無法確定那究竟是什么。

似乎是看出了寧淵的心思，顧鼐解釋道：“道心這東西很玄乎，你可以認為那是你未來要去往的方向，也可以認為是你為何要修煉的初心。譬如當年有佛門大德宣稱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地獄不空誓不成佛。此乃其宏誓大愿，你可以將其視作他的初心，也可以將其視作他此生的航標。”

“也就是說，心魔劫要做的……是問心？”

“問心？挺有意思的解釋，”顧鼐微微頷首，旋即搖了搖頭道，“很遺憾，我如今還無法和你具體解釋，畢竟我還不曾經歷心魔劫。若你急著要問，也可以去請教葉大人，只要他愿意告訴你。而我現在唯一能告訴你的是，你如果能夠跨過眼下這道坎兒，經歷住心魔的考驗，對于你將來渡心魔劫將會有莫大的好處！”

顧鼐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把另外半句話給咽了回去，那就是不論是他還是其他黑袍執事，大多都是在歷經五六場正式戰之后才遇到心魔反噬。可這小子才第一場，或者確切說算上定級戰也才第二場就遇到了。

毫無疑問，這東西越早遇到危險越大，但同樣好處也越多，這小子真的越來越有意思了！

“難怪現在有那么多天驕越來越重視血獄，敢情它竟然有如此多的好處！”聽了顧鼐的話，寧淵若有所思道。

“是啊，”顧鼐微微一笑，“毫不夸張的說，血獄就是我人族修士快速且沒有隱患地提升境界最為危險也是最為殘酷的一條捷徑。”

“最危險也是最殘酷的一條捷徑么……明白了！”寧淵在心里把這句話默念了幾遍，重重點了點頭。

九大黑袍執事，年歲均在百歲上下，可境界卻都已達到千鈞一發境。

在白鹿洲其他宗門里，與他們同歲的，能沖擊到不破境都很罕見；而與他們同境界的，大多都已是活了近千年的老怪物。而他們彼此間最大的一個區別，就是有沒有經歷過這號稱十死無生的血獄的洗禮。

“快到了。”正這沉思間，就看顧鼐指著百步外的一座酒樓道。

寧淵抬頭一看不由得就是一愣，卻見那古色古香的匾額上筆走龍蛇地書寫著三個大字：“吟霜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