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高考后暑假的一個晚上，兩家人出去吃了飯，吃得差不多了，我和她去了附近的一個公園里。

我們爬上了公園里一棟造型奇特的房子的房頂，那是我們能找到最高的地方。

我們在看天，光污染很嚴重，只有隱約的幾點星光，但是晴朗的夜空也是讓人愉快的。

“有沒有想過，未來要以什么樣的方式生活？”她突然發問。

“你要以什么樣的方式生活呢？”我先是反問。

“我要一輩子追求理性與知識。”她回答。

“你這小馬基雅維利分子。”我笑到。

記得以前看過王小波的書，他對馬基雅維利和他的傳人們的評價是“很厲害，很接近于理性”，理由是“拋開仁義道德，赤裸裸地談利害”。

她好像確實有些這樣的傾向。雖然明面上不說，但是她的在高中的時候結交朋友的標準。她還利用自己可愛的外表去和高三的學姐們套近乎，拿到了不少高三學生那種招生指南之類的厚厚的幾本大書，還拿做起了生意，把富余的賣給高一和高二的。

“我倒希望自己是那樣的人。”她輕嘆了一口氣。她從我的書架上借過《君主論》，所以對這位仁兄有了解。

“那我對你有什么用，小馬基雅維利？”我的口氣變得戲謔起來。

“你能讓我開心，還能通過你知道很多東西，你做飯也很好吃，而且我喜歡你啊。”她的口吻戲謔中帶著一絲高高在上的期待。

但是我沒有說話，陷入了思考。

“人類最開始生活得很輕松。”我不知道為什么開口了。

“人類最開始生活的狀態，所以的真實，世界真實的樣子就在他們身邊，他們能看到，能摸到：夏天是熱的，冬天是冷的，香甜的水果和大塊的肥肉是美味的，與他們息息相關的就是身邊的真實了。”我繼續說。

“現在不一樣。對人類最最重要的東西在其他人的腦子里，就是一些所有人都相信的東西，比如錢，如果沒有人為它賦予意義，它就是紙，但是，明明是我們的祖先為它賦予的意義，它現在反到要來控制我們了。還有足球，22個人圍著一個球跑來跑去，還會有幾千個人因為那個球進了某個金屬框子打架，如果沒有人，這種行為真的是太詭異了不是嗎？既然是人賦予的意義，人類要收回也不是難事啊……”

“有點意思……”她輕輕插了句嘴，示意我繼續說。

“我現在好痛苦，因為想這個東西。”我表示自己不想再說了。

“現在如果你還想追求真實或者理性之類的混蛋玩意兒，就要有深刻地體驗痛苦和思考痛苦的心理準備啊！”她意味深長地說，但是手不知道為什么，伸到了我的小腹上，“你有腹肌了？”

“別瞎摸！”我真的害羞了。

那天晚上還說了很多東西，什么“未來屬于歷史學家、哲學家和生物學家”之類的話。

事后想想，雖然有點中二的意味，但是給我的印象很深，像一道閃電一樣，模糊而凌厲，而現在，我覺得這模糊的印象在慢慢變得清晰。

“在理性和快感的選擇中，一旦放棄了理性，就再也得不到了。”我是真沒想到，她把那天晚上的話記了個大概，寫到了筆記本上。

“所以你要怎么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