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你看上誰家的寶貝或者是中意哪家大戶的小姐，我胡某人保證手到擒來。”

胡三見已入了司婭兒的套，索性光棍起來。

“哦？你怎么知道我找你是做什么？”

司婭兒饒有興趣的看著面前的胡三，洗去臉上血污的他看上去就是一個平常的漢子，說不上丑但也絕對談不上俊朗，如果非要說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可能就是圓滾滾的身材。

說實話，司婭兒都有些好奇這樣雪球般的身體是怎樣翻墻入戶而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的。

一枝梅胡三目光狡黠不無賣弄道：“如果是江湖尋仇，大人身份不凡錦衣衛權勢滔天，不要說尋仇就算是犄角旮旯里要碾死一只臭蟲不過是上嘴唇碰下嘴唇的功夫。”

司婭兒沒有反駁，事實上也確實如此，當朝天子自金陵遷都北平之后重啟錦衣衛，除了神道司與國子監，錦衣衛可以說是無孔不入，文武百官誰不膽寒？

“說不準，我和刑部與大理寺的人一樣是為了你盜來的那些財寶。”

胡三哈哈一笑，指著自己的眼睛道：“大人沒必要貶低自己，鳳凰不語雞，何況大人也太小覷我這雙眼睛不是？再者說來上月山西大旱，我那點銀子早就填補災民，否則我堂堂一枝梅何至于此？”

胡三沒有說謊，在大染坊一般的江湖中，他倒也能算上空空門里的一朵奇葩，有人為財，有人采花，偏偏他是個講究人。

不忘初心，為偷而偷。

“所以啊，大人尋我一不為財二不為勢，我胡三除了這身過硬的技術手段怕是沒有什么可以入得大人法眼。”

胡三似笑非笑看著司婭兒說道。

“賊精，果然沒錯。”

司婭兒平淡的說道，隨后翻手取出一個牛角瓶遞了過去。

“這是百花蜜？”

胡三嗅到牛角瓶溢出來的芳香愕然問道。

“西市琉璃坊中有一棵華蓋桃樹，你去取來……”

司婭兒說完轉身沒入黑暗中，龍首飛魚在夜晚格外猙獰。

就在胡三愣神，巷子里幾個人影晃動轉瞬不見，抬頭望時只有一只黑貓慵懶而過。

“我就知道。”

胡三苦笑，這些人影想必都是輕功極好的錦衣衛，這是在敲山震虎呢。

……

西市琉璃坊。

北平城暫緩宵禁，五城兵馬司夜里的巡邏由三次改為五次。

青石板上傳來拖沓的腳步聲，打更人穿著厚重的蓑衣，胸前掛上一個竹梆，右手提著一盞被煙熏得有點發黑的燈籠，左手拿一根短棒，腰間還掛著一個銅鑼。

梆子敲的邦邦響，銅鑼五息一聲，咚！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防賊防盜，閉門關窗，大鬼小鬼排排坐，平安無事嘍。”

打更人聲音沙啞，與他那破鑼正好相襯。

琉璃坊中是貨賣茶盞碗盤的地方，一個個大肚子扁頭房鱗次櫛比，掛著掃把的低矮門面客人上門時已覺矮了三分，缺瓷有縫的便不覺得殘次。

琉璃坊中央一棵虬龍盤枝老桃樹，桃柳搖枝，遮不住的車蓋。

胡三在東西巷子中摸將出來，圓滾滾的身子如靈貓般落地無聲，甚至擦著門墻都沒有落下一絲浮灰。

老桃下，枝葉擺動如鬼魅，一襲陰風繞樹而行。

胡三小心翼翼從懷中掏出牛角瓶，倒出百花蜜細細在樹干上抹了一層。

月光此時透過云層，淡淡的百花花蜜香讓胡三有些上頭。

“那小家鵲莫不是唬老子？”

胡三捉摸不透，而不經意間的回頭一瞥頓時面露喜色。

“噫？成了！”

只見皎潔的月光下，桃花樹干上淺淺一層花蜜透著清香，數只小小的蠕蟲正貪婪的吮吸……

月色如水，一只只米粒小蟲，月隕般星星點點。

這正是司婭兒交代的法子，正貪婪吮吸著百花蜜的小蟲叫做桃心蟲，桃心蟲長于樹心最難捕捉，只有將百花蜜抹在樹干上才能誘惑它們咬破樹皮探頭吮蜜。

胡三用樹枝纏了桃樹上蜘蛛結的八懸絲，雞啄大米一般將桃心蟲粘起丟在準備好的瓶子里。

“錦衣衛的人簡直閑的遛鳥，大半夜的晃點老子尋蟲，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采花去。”

胡三早就聽說京城西花廳服務不一般，反正夜深沒處下榻，趕巧兒去捏捏腳擦擦身子溜溜鳥。

轉身要走，突然沒來由的打了個冷顫。

“桃花蟲？采花？我怎么好像在哪聽說過？”

胡三思索片刻猛的一拍大腿道：“我知道了，這是在找執戟郎啊！”

胡三曾在湘西待過一段時日，機緣巧合之下結識過一個江湖蟲師，蟲師酒后說過一門秘術。

世間有一種鵲蟲叫作執戟郎，善飛眨眼可至幾里外。執戟郎天性喜金，每當鑄巢時必銜金銀作為巢中內襯。執戟郎作為蟲鵲，其腦中生有鵲玉，用此玉泡的酒給別人喝，然后將鵲玉佩戴在自己身上，喝完酒的人便會對你言聽計從，這喚作鵲玉奴。”

執戟郎善飛，其巢常筑高險，常人攀援不得及，只得以其最鐘愛的食物桃心蟲引誘方可得手。

胡三攥著手中裝著桃心蟲的長腳瓶，冷汗順著后背緩緩流下，他明白自己已經身陷囹圄。

略一盤算，胡三一咬牙直奔西花廳……

……

十一月十七，天涼小雨。

辰初，永定門的市署帳篷搭出桐油雨布。

市署老吏微瞇著眼望著商隊最前面的駱駝，那是十幾只頂好的北涼駱駝，這種駱駝長蹄大骨腳程極快，在沙丘之上奔走如飛，耐力極好。

然而老吏眼前的這些駱駝卻是一個個盡顯疲態，身后拉著腳行的團車，從車前掛著的紅雀號旗不難看出這是蘇氏車馬行的駝隊。

“這些人太不心疼腳力。”

老吏搖搖頭低聲說道，打眼看那團車，只是小雨卻嚴嚴實實蓋著桐油紙，應該是怕雨的毛氈皮貨。

一旁的腳總討好的遞過通關文牒，老吏掃了一眼并無差錯，上前掀開桐油紙一看不由地臉色難看起來。

只見桐油紙下并不是老吏想象中的皮貨毛氈，而是一塊表皮細膩的巨石。

怪事年年有，三天碰兩次簡直離譜。

“老哥嘗嘗薄荷葉，解乏的很。”

腳總說著塞了一把薄荷葉到老吏手中。

老吏接過，發現在薄荷葉的繞線上吊著塊碎銀錠，怕不是有一兩。

試問，誰能拒絕過年多吃一頓餃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