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銀行？！”狹窄的門廊里，三聲驚呼幾乎同時炸響，震得門框上的灰塵都簌簌往下掉。蘇子銘的證件差點脫手，利奧剛掏出來裝模作樣的手機“啪嗒”掉在地上，連一向自詡見多識廣的杰克也瞪大了眼睛，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燈泡。

女人被他們的反應嚇了一跳，困惑地眨眨眼：“怎么……有什么不對嗎？他不是走投無路了嗎？你們FBI……應該見得很多吧？”

“等等女士！”蘇子銘強行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找回自己的聲音，問題像連珠炮一樣拋出來，“我記得加德納說過，他會把女兒阿曼達送到你這里來。聽你的意思他確實來過了，那為什么現在阿曼達不在這里？她在哪？”他的目光銳利地掃過屋內，試圖捕捉任何小女孩存在的痕跡。

女人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和冷漠，她裹緊了頭上的毛巾：“他們……是來過。但我沒同意留下阿曼達。”她避開蘇子銘的目光，聲音干巴巴的，“我們自己家都快揭不開鍋了，房貸、車貸、還有……”她含糊地帶過，“再添一個孩子？我們負擔不起，更別說……”

“負擔不起？”利奧忍不住插嘴，他彎腰撿起手機，屏幕上還亮著剛才搜索的加德納輝煌履歷，“可我記得加德納先生過去可是個成功的股票投資人！他發達的時候沒少資助你吧？那時候你怎么不說負擔不起？就算現在困難，借他一點周轉一下……”

杰克也皺緊了眉頭，語氣帶著警察特有的直白和不贊同：“就算不談錢，拜托！那可是你的親侄女！你就這么眼睜睜看著他們流落街頭？一點親情都不講？”

女人的臉瞬間漲紅了，像是被戳中了痛處，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被逼急的尖刻：“親情？你們懂什么？！阿曼達她……她得了白血病！不是感冒發燒！那是要燒錢的無底洞！就算我把這房子賣了，把一切都搭進去，能治好她嗎？能嗎？！”她胸口劇烈起伏著，“加德納像個瘋子一樣闖進來，求我，說只要讓阿曼達在我這里安全地待幾天，他發誓會弄到錢！弄到錢？他現在就是個一無所有的流浪漢！他能有什么辦法？去偷？去搶？！”

她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恐懼，仿佛又看到了當時的情景：“最后他盯著我，那眼神……像頭被逼到絕境的狼，他說：‘不管用什么辦法，我都不會放棄阿曼達的！’那眼神……我這輩子都忘不了！兇狠得嚇人！所以他說要去搶銀行……我一點都不意外！”她幾乎是喊出來的，帶著一種急于撇清關系的慌亂。

蘇子銘沉默了。冰冷的現實像一盆冷水澆在心頭。他緩緩搖頭，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小說里那樣知恩圖報，雪中送炭。人性的自私與涼薄，在這狹小的門廊里展露無遺。

“我們走。”蘇子銘的聲音低沉而果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厭惡，他轉身就走，沒有絲毫留戀。利奧趕緊跟上，臉上也滿是唏噓。

杰克剛想邁步，袖子卻被女人猛地拽住了。

“嘿，帥氣的探員……”女人臉上瞬間堆起一個矯揉造作的笑容，眼神在杰克身上曖昧地打轉，“留個聯系方式？萬一……萬一我又想起什么重要細節呢？”她刻意放軟了聲音。

杰克只覺得一股反胃感直沖喉嚨。他猛地抽回胳膊，后退一步，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鄙夷。他上下打量了女人一眼，仿佛在看什么臟東西，然后用一種極其夸張、充滿戲劇性的語氣說道：“女士，雖然作為一個外人，我確實沒資格評判你的選擇……但是——”他故意停頓，做了一個極其夸張的干嘔動作，捂住胸口，“嘔！你剛才談論你病重侄女時那副冷漠算計的嘴臉，還有現在這副……嗯，真是讓我生理不適！我建議你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現在有多讓人……**想吐**！”說完，他像躲避瘟疫一樣，迅速轉身，快步追上了前面的兩人，留下女人僵在原地，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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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杰克那輛略顯破舊但引擎轟鳴有力的警用規格轎車里，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寧靜。杰克坐在駕駛位，手指煩躁地敲打著方向盤，發出“噠噠”的聲響。

“So……”他透過后視鏡看向后排沉默得像塊石頭的蘇子銘，“我們現在怎么辦？大海撈針去找一個可能正策劃搶銀行的流浪漢和他生病的女兒？”

利奧窩在副駕駛，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飛快地劃動：“要不……聯系神盾局？他們有權限調用全紐約的監控網絡。一個帶著小女孩的流浪漢，目標應該挺顯眼的吧？或者……鎖定幾家加德納以前常去或者坑過他的銀行？我們去蹲點？總比瞎轉強……”他的聲音越說越小，因為透過后視鏡，他清楚地看到杰克沖他使了個眼色——蘇子銘的狀態非常不對勁。

杰克也識趣地閉上了嘴，透過后視鏡擔憂地觀察著蘇子銘。

蘇子銘靠在椅背上，頭微微偏向車窗外飛逝而過的模糊街景，眼神卻空洞沒有焦點。車窗玻璃上倒映著他緊鎖的眉頭和寫滿懊悔的臉。他的腦海里，像壞掉的放映機一樣，反復播放著那個提著廉價面包袋、瘦小卻異常懂事的小女孩阿曼達的身影。她怯生生地站在面包店門口，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櫥窗里的蛋糕，卻只買得起最便宜的面包邊角料。為什么？為什么命運要對這樣一個乖巧的孩子如此殘酷？讓她小小年紀就要承受病痛的折磨和無家可歸的恐懼？

更深的悔恨像藤蔓一樣纏繞著他的心臟，越收越緊。他狠狠攥緊了拳頭，指甲幾乎嵌進掌心。**如果當初……如果當初在面包店門口，自己能再果斷一點，不那么瞻前顧后，直接邀請他們父女進來，哪怕只是提供一份工作、一個臨時的棲身之所……事情會不會不一樣？阿曼達也許就能得到及時的照顧，加德納也許就不會被逼到要去搶銀行……現在，一切都滑向了更危險的深淵。

車廂內只剩下引擎的低吼和窗外模糊的城市噪音。杰克和利奧無聲地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擔憂。此刻的蘇子銘，周身籠罩著一層沉重的低氣壓，仿佛與車內的空間隔絕開來，陷入了深深的自責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