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楠的小屋內，三人靜靜盤坐在桌邊。

“前輩夜訪我拙峰，可是有事？”李若愚率先開口。

李若愚本身已經是幾百歲的人了，卻仍稱其為前輩，老者的輩分之高可見一斑。

“老夫名為姬宏，閑來無事，靜極思動，便來此處看一看我那后輩，”老者目光投向門外偷偷摸過來的姬紫月，露出一絲慈祥的笑，“當然，也是有正事要和太玄知會一聲。”

“祖爺爺！”姬紫月撒嬌道。

“行了，別在這兒偷聽，我和兩位道友有正事要談。”姬宏寵溺道。

姬紫月吐了吐舌頭，輕盈地跑走了。

“說吧，道友，有何事值得你這種隱世已久的大能出面。”對劇情還有印象的衛楠其實隱隱猜到了是什么事，但還是裝出不知情的樣子。

“魏國境內出現了一位瘋瘋癲癲的老者，實力極其恐怖，”姬宏表情有點凝重，“疑似為從六千年前一直活到現在的蓋代強者。”

“六千年前？”李若愚一直待在拙峰幾乎足不出戶，因此完全沒有聽過這個消息，“斬道王者若無延壽大藥，壽限也就四五千年左右。此人若真的六千年還生機未絕，豈不是意味著......”

“嗯，”姬宏點點頭算是肯定了他的猜測，深邃的眸子中情緒莫名，“意味著各家底蘊都沉睡不出的年代，出現了一尊圣人。”

“如此絕世人物，不可能一直籍籍無名，怎么會突然冒出來？”

“或許二位聽聞過，曾有一無比強盛的圣地，名為天璇。當時的天璇圣地，強者輩出，一時風頭無兩，可惜不知是不是昏了頭，竟想要舉教攻打荒古禁地，”姬宏聲音低沉，顯然對這個生命禁區忌憚無比，“結局自然是整個門派就此覆滅。而此人，據說是當年從荒古禁地活著出來的幸存者。”

“天璇圣地活下來的圣人......”

古之圣人代表了什么？由于圣域壁壘的存在，在天地還未完全復蘇的當下，圣境基本就代表著無敵。就算不考慮那強絕的實力，僅憑那六千歲的壽元和天璇圣地的出身，對方也稱得上是一部活著的古史。

無論是拉攏，還是請求指點，甚至哪怕只是從對方那里獲得關于荒古禁地的只言片語，也足以讓一些人如獲至寶了。

總之，由于瘋老人的出現，整片東荒像是平靜的池塘被投入了一顆石子，變得暗流涌動。平日里很少露面的大能們紛紛破關而出，甚至一些銷聲匿跡數百年的老怪也都現身，聲稱想與這位前輩交流一二。可惜的是老人似乎已經徹底瘋魔，行蹤飄忽，又哭又笑，根本無法交流，自然也不會有任何回應。

交談良久后，姬宏離去。臨走前，他叫來姬紫月，細心叮囑：“東荒最近很亂，說不定將有大事發生。你就呆在太玄門內，不要到處亂跑。我已拜托了二位道友，你在這里很安全。”姬紫月是他最疼愛的后輩，他剛剛特意拜托了衛楠和李若愚，要對她照拂一二。

接下來的一日內，陸陸續續有消息傳來。

“太可怕了，不少宿老想要接近攀談，卻被對方一袖子抽飛了。不愧是六千年前就成名的蓋代人物，如今實力根本就無法揣測。”

“僅僅幾步，就將綿延的山川大地甩在了身后，橫穿了魏境。傳說中的縮地成寸也不過如此了吧。”

“據說是曾經顯赫一時的天璇圣地的秘傳步法，在各大圣地的絕學中都稱得上是獨樹一幟。”

衛楠聽著這些消息，靜靜地出神，他在考慮接下來的打算。只有他清楚，被認為已經離開魏境的瘋老人很快就會來到太玄門，試圖借助這里的源石刻畫陣紋離開南域。自己九秘已經到手，不如和瘋老人同行，若是能對方交流一二，那是再好不過。

......

夕陽西下，如同鮮血浸染了半邊天空。太玄門內某處，雜草叢生，枯藤遍地，顯然很久未曾有人打理過。

一塊大青石上，瘋老人側躺著，渾濁的雙眼注視著夕陽，竟有兩行清淚流下。他眼中有無盡的眷戀和傷痛，幾千年前的畫面此刻還如噩夢一般在他眼前閃過，有些瘦削的身軀微微顫抖，本來縱橫無敵的強者竟此刻竟顯得有些脆弱。

衛楠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這里，不一會兒，葉凡也剛好走到了這里。兩人對視一眼，都沒有出聲打擾老人。

“那一年，夕陽如血，天璇染血。那一天，萬物凋零，天璇殞落。”老人兀自口中喃喃，根本沒有在意旁邊多了兩個人，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

時間一點點流逝，就在夕陽徹底沉入地平線那一刻，白晝與黑夜交錯之時，像是記憶中的夢魘被喚醒，老人突然長身而起，眼中散發出攝人的光彩。

他像是一下子變了一個人，如同絕世利劍出鞘，整片山林都被震懾，所有蟲魚鳥獸像是遭遇了天敵，都戰戰兢兢，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瘋老人轉向衛楠二人，他們荒古禁地見到天璇圣女的情景如電影般在他眼前閃過。他伸出雙手，結出一個奇特的印結，天璇圣女風姿絕世的完美身影在半空中浮現而出。

他手印再變，空中又出現累累白骨，密密麻麻，鮮血染紅了山峰，宛如地獄之景。他似乎是又回憶起了天璇圣地全體覆滅的那一夜。

他又哭又笑，情緒失控，似乎徹底瘋魔了。血淚從他咧開的嘴角劃過，顯得頗為詭異。

過了一會兒，他稍稍平靜下來，深深看了天璇圣女虛幻的身影一眼，似乎要將她永遠印在心里。他瞥一眼衛楠和葉凡二人，手掌在大青石上連拍，有朦朧的光暈浮現，留下一副神秘玄奇的圖案。

“天璇步法！”衛楠眼睛一亮。

那復雜的圖案化作道道符文，沖入雙眸，烙印在了心里。可惜，只有道紋，沒有詳細的修煉方式，衛楠仔細揣摩，只覺深奧無比，一時間難以悟透。

留下步法算是還了從他們這里提取影像的人情，老瘋子一步跨出，山峰和大地在他腳底下倒退，一眨眼就已經出現在了天際，直奔域門方向而去。

衛楠還沒學會那奇妙的步法，只得催動起氣血，猛地一腳跺在山峰上，如同炮彈一般追了上去。葉凡沒有玄法，速度也不夠快，只能遠遠地吊在后面跟著。

遠處，一座山峰下迷迷蒙蒙的空間內，數道盤坐的身影似乎感受到了瘋老人強大的氣息靠近，紛紛準備出手阻攔。

衛楠趕緊傳音道：“這就是今日東荒傳得沸沸揚揚的那位，來太玄門只是借道。你們不是他對手，莫要阻攔。”

幾名與衛楠還算熟識的長老猶豫了一瞬便及時收手，可有另外兩位一直鎮守在域門處，還未見過衛楠，自然也就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一方鐵印和一座寶塔被祭出，鎮壓向老瘋子。

瘋老人袖袍一卷，寶物上沖天的光華消散，連帶著寶器本身也劃作了齏粉。兩位與寶器心神相連的長老跟著受到了沖擊，直接暈了過去。

其他幾位鎮守的長老駭然，同時心下隱隱慶幸，要不是衛楠勸阻，他們此時估計也是倒在地上的人之一。

老瘋子沒理他們，登上祭臺，自己動手，繁復的道紋在他指尖衍生而出，交織成高深莫測的紋路，一股不算穩定的空間波動傳出，整座傳送陣咔咔作響。

此時，葉凡終于趕到，看著瘋老人親自動手在刻畫陣紋，臉上露出猶豫的神情。

若是太玄門本身的傳送陣，傳承無數年，有了保障，他自然是愿意坐的。可瘋老人自己所刻......老人實力固然冠絕東荒，陣紋造詣可未必啊。萬一傳送的時候出了什么問題，衛楠和老人憑借強大的實力估計可以無恙，他可就未必了。

衛楠看出了他的躊躇，出聲提醒道：“我自己自保無虞，但也只是自保而已。這位前輩雖然比我強，不過以他的狀態，估計也很難護住你。”言下之意，便是勸他不要同行。

原著中葉凡跟瘋老人橫渡虛空失敗了，最后還是靠老瘋子身軀的遮擋和玄黃母氣才勉強保住了自己。這次他要試試能不能插手橫渡虛空的過程，其中會發生什么還未可知，因此他并不希望葉凡跟著。

“行，那你小心。”葉凡考慮良久，也決定謹慎行事。

“好，這位前輩留下的步法來頭不小，多加練習。”衛楠叮囑了一句。

這時，老瘋子刻畫的陣法終于完成，深奧的道紋密密麻麻，對“道”理解不夠的人看一眼都可能昏死過去。祭臺一陣搖動，玄玉綻放光華，老瘋子長身而起，立在祭臺中央。

玄玉臺開始抽取能量，海量的源石被消耗，綻放出光輝，像流水一般流向祭臺。

虛空開始扭曲塌陷，一個黑洞洞的門戶敞開，緩緩旋轉，連通向遙遠的未知處。

老瘋子大踏步邁入其中，衛楠也毫不猶豫地跟上。

幾分鐘后，門戶在葉凡眼前緩緩閉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