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夜幕降臨后，星峰處有點點光芒亮起，似是與天上星辰遙相呼應。無窮星光在這種接引下垂落，光華凝聚，如流水般輕輕漾起波動。

與那邊人間仙境般的景象比起來，拙峰這邊就顯得過于寒酸了。沒什么精神的老樹，雜亂無章的綠藤，四處奔走的凡俗野獸。若不是還有兩座木屋在，真會讓人以為這是一處不見人跡的荒山。

李若愚佝僂著腰，緩步走到衛楠身邊。

“星峰傳承可引星華淬體，甚至引漫天星光為己用，可使法力源源不絕，道友可有去看過？”

“前幾日去過一趟。有些獨到之處，不過也僅此而已了。”在李若愚面前，衛楠說話很直白。他對星峰所謂的無上傳承評價并不高。

“我拙峰鼎盛時，也曾是祥云無盡，仙樂陣陣，有綿延宮闕立于云端。可惜啊......傳承斷絕，至今已有數百年了。”李若愚老人有些感慨，還帶著一絲惆悵。

“若是九秘真能現世，莫說是這太玄之內，便是整個東荒乃至北斗，都會有天驕競相來拜。到時候就不是怕沒弟子，而是要為門人太多而發愁了。”衛楠笑道。

“九秘，九秘。”李若愚口中念叨，“世人只道九秘強絕，可九秘又哪是那般好學的？”

“修煉一途，何來容易二字？”衛楠有些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除了那亙古長存的荒古世家之人，誰有生來就有秘術經文可修呢？都會要有一番曲折。”

李若愚點點頭，算是認同了他這番話。隨后，兩人都不再開口。

第二日，衛楠沒有急著投入修煉，而是在拙峰上轉悠了起來。

拙峰最中心的地方，生有一棵歪脖子樹，樹皮粗糙，樹干中空，已經不剩幾片葉子，周圍站著幾只老鴉。有的立在枝頭，有的則靠在附近的山巖之上，不過全都分布在這棵歪脖子樹附近。

衛楠盯著這幾只老鴉，氣血和神力一同覆蓋雙目，眼中似有莫名的光華閃過。

“沒有血肉之軀，由法力摻雜了一絲其他的力量構成，似乎還頗有靈性，”衛楠自語，“器靈一類的存在？煉出他們的人倒也算頗有手段。”

要知道，遮天中除了帝兵明確知道可以誕生神祇以外，其他的哪怕是傳世圣兵也不一定能有如此靈性。不過，別人的兵器若是有器靈，那都是龍、鳳、麒麟等祥瑞，總之怎么威武怎么來，拙峰這幾只烏鴉，也是獨一份了。

“只能說是頗具拙峰特色了，”衛楠伸出手指想戳一戳其中一只，卻被其頗有靈性地躲開了，引得他又是一陣嘖嘖稱奇，“有趣，有趣。”

沒再去逗弄這幾只老鴉，他繼續在這座小山上轉悠，目光在這座山中一寸寸掃過。

靈藥，沒有。妖獸，沒有。隱秘的陣法，沒有。埋藏的秘寶，沒有。

除了這座山峰本身蘊藏的傳承和那副拙弓以外，這座小山上的事物看起來真的與凡俗山林沒什么區別。

衛楠沿著這座山的石壁走著，手掌按在巖石上劃過，感受著其上自然大道的烙印。此時傳承還未現世，以他的神力境界并不能感應得的多么清晰，只是隱隱覺得其中蘊含著不凡的威能。

他嘗試以氣血代替神力向其中探去，卻宛如石沉大海，石壁沒有任何反應。

倒也沒有過于失望，對于自然大道感興趣是真的，但顯然比不上“皆”字秘。不用嘗試修煉他也知道，自己與拙峰傳承的相性很低，探查一番也只是想見識一下。

既然感知不到自然大道的傳承，那就去找修煉了自然大道的人。

他轉身，朝李若愚老人的小屋走去。

等他走近，老人已經睜眼，雙手背負在身后，等著他過來。

“可是要與我論道一番？”李若愚含笑道。

“噢？道友如何知曉？”衛楠驚訝，他還未說明來意。

“我修自然之道，與這拙峰相合，道友那沖天的戰意隔著老遠就感受到了。”

這么說，拙峰上的風吹草動都瞞不過對方的感知？衛楠一挑眉，僅憑這身合一方天地的能力，這自然大道在一眾傳承就足以有一席之地。

“那便請道友先出手吧。”衛楠目光灼灼，體內的氣血蠢蠢欲動。

“好。”李若愚雖不是好戰之輩，但對于衛楠提出的切磋請求他也不會推辭。

只見他攤開右手，一根藤蔓憑空長出，被他握在手里。右手揮動間，青藤如蛟龍狂舞，直奔衛楠而來。

衛楠伸手一撈，便將藤蔓接入手中。隨后他右臂猛一用力，想將李若愚一同拉扯過來。

可李若愚此時早已松手，身形升入空中，手指一點，無邊落木蕭蕭而下，形成一道洪流將衛楠淹沒。

衛楠毫不在意，直接迎頭而上，右手被氣血包裹，然后一拳遞出。一個血色的拳印直接突破這滾滾洪流而至。

“拳印·貪狼。”

李若愚臨危不亂，左手結出一個繁復的印結，身上和下方的荒山同時有一道翠綠的光華一閃而沒。他輕飄飄的一掌迎上。

“砰。”

“喀拉拉——”

并沒有想象中巨大的聲勢，李若愚身形飄然退出數十丈，面上有一絲不健康的紅色閃過，卸去了這股強大的力道。反而是腳下的山峰，本就破敗的山巖又添了幾道一丈有余的裂痕。

“自身與拙峰相合，共同承受了我這一拳嗎？”衛楠有些驚訝，這種卸力方式他還是頭一次見。

殊不知李若愚此時內心驚訝更甚，他是見過太玄掌教出手的，但據他估計，自己施展身合天地后，自家掌教傾盡全力也難以撼動自己半分。而衛楠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拳，就擊穿了拙峰這一片小天地的“勢”。

大能與王者的差距，真有如此之大？

心中訝于對方的實力，但兩人動作都未停下。

李若愚手中印結再變，綿延不絕的法力涌出，拙峰上方的靈氣呈漏斗狀倒灌而下。靈鹿、飛鳥、草木一一浮現，倒不像是在與人交手，反而像在潑墨作畫。

衛楠這邊就就簡單許多，那邊幻化出的山野精怪源源不絕，而衛楠只要一拳或一掌落下，就會有一頭精怪化作漫天光點消散于天地間。

兩人纏斗良久，動靜不小，太玄的掌門那邊自然是早有察覺。等他趕到拙峰，看到李若愚在與衛楠交手，內心的震撼無以復加。盡管衛楠明顯沒有出全力，可李若愚能與他交手這么久而不敗，在大能中也稱得上鳳毛麟角了。

察覺到太玄掌門的到來，兩人默契地收手。掌教忍不住開口問道：“李師弟，你......”

“前些年有所頓悟，拙峰失落的傳承被我獲取了一部分。”李若愚簡單解釋道。

“那，你們拙峰秘術......”掌教忍不住有些激動，同時內心也生出一絲狐疑，莫非這位南前輩是提已經知道拙峰傳承出世所以才來我太玄的？

“并未見到。”李若愚搖搖頭。

“倒是可惜了，”掌教內心遺憾，但沒有表現出來：“無論如何，我太玄門又添一員大能，便是喜事。李師弟，可是準備重開拙峰？”

“嗯。”

“好，”太玄掌教大喜，“半月之后，我太玄便廣開山門，招收弟子，慶賀拙峰傳承重見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