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大夫提出的交易很簡單,他要求張鐵最遲五年之后,必須要去他的家中一趟。
一來他所中的陰毒量雖然只有配制好的一半,但五年之后必會發作。若無暖陽寶玉,神仙難救。
二來墨大夫離開之前雖說進行了精心謀劃,放出了掩人耳目的迷霧,但如果長久不現身,恐怕他那一干狼子野心的手下和仇家都會起了疑心,覬覦他的親人和家財。
因此張鐵也必須趕在事情變糟之前,將威脅盡數鏟除,然后把一眾妻小安置妥當。
最好能讓她們遠離江湖仇殺,過一種衣食無憂、平平淡淡的富家翁生活。
當然這墨大夫也明確的指出,他的仇家和敵人都很強大,一班手下也不好控制。
特別是以張鐵現在的年齡和本事,根本無法應付,當然再多給他幾年時間恐怕也不太行。
不過墨大夫指出,其另一徒兒韓立修煉的其實是一本仙家功法長春功,練成之后威力超出凡人想象,是個絕佳的助力。
至于如何說服韓立,墨大夫只是很隱晦地提出了兩條路子。
要么將暗格中的長生經贈予韓立,徹底與他交好,然后到時候兩人各娶一女,平分家產。
要么用剩下的一半陰毒,還有那些腐心丸等秘藥,用手段給韓立喂下,將他也拉下水。
這選擇權掌握在張鐵手中。
此外,他特意給張鐵安排好了虛假的身份,并事先留下了信物和親筆證明信等東西,都在書房暗格里。
信中最后,墨大夫倒也誠實,他直言以張鐵的年紀,憨厚純良的秉性,完成交易的機率實在不大。
他寫這一封信,只不過是多年以來的習慣而已,不寫的話總覺得念頭不太通達。
畢竟他并未真的設想過,最終活下來的會是張鐵這個連江湖小蝦米都算不上的少年。
“只可惜世事難料啊?!?
“鐵子是我朋友,再加上當初的一箭之仇,墨老您這遺書寫得還真不冤?!?
郝野搖了搖頭,再次看向昏迷著的張鐵。
張鐵呼吸很是平穩,只是不知何時才能蘇醒。郝野也未曾學過什么解救手法,所以只能在一旁干等起來。
兩個時辰之后,張鐵終于悠悠轉醒。
“嗯…”他呻吟著睜開眼睛,轉瞬間忽然想起了什么,一邊用胳膊護在胸前,一邊畏懼地喊叫著。
“墨…墨老!”
“弟子…”
張鐵剛喊出幾個字,便意識到有些不太對勁。
四周一片漆黑,什么動靜都沒有。
旁邊地上只有一顆發光的珠子,照亮了一張掛著淡淡微笑的白皙臉龐。
“你醒了?”
那人聲音很溫和,很好聽,仿佛有種獨特的魔力,立刻安撫了他驚惶的心靈。
“你是…”張鐵皺著眉一瞅,發現對方眼睛清澈透亮,炯炯有神,正是中午剛剛道過別
的郝野。
“郝大哥?!”
“是你嗎?你怎么來了?”
“我這是在哪里?”
“墨老呢?他不是把我打暈了么?”
…
“呃…鐵弟…”郝野聽得有些頭大,這張鐵問題也忒多了。
他索性撿起地上的螢石,拋給張鐵,然后用下巴戳了戳某個方向,并且說道:
“墨老擱那兒躺著呢,要不老弟你先看看?”
“躺著?”張鐵不禁一愣,他不解地看了看郝野,又低頭看了看手中奇怪的發光石頭,一臉茫然地站起身來。
“墨老?”
“您在哪里,我是張鐵!”
這張鐵一邊輕聲呼喚,一邊小心翼翼地往那邊磨蹭。看得出來,他心里真的有些犯怵。
“別喊了?!?
“你的墨老永遠都不能說話了?!?
郝野從后面追上,拍了拍張鐵的肩膀,然后走在了前面。
“不能說話了?”張鐵徹底迷糊了,他見郝野走得很快,趕緊追了上去。
“啊!死人?!”
“墨老?!”
突然出現的死尸將張鐵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嘴巴微張,目光呆滯地看著面目全非的墨大夫,滿臉的不可思議。
郝野見他面帶悲傷,呼吸急促,拳頭握緊又松開,松開又握緊,心里不由得暗自琢磨:“看來張鐵這小子跟墨大夫還是有些感情的…”
“這就是又怕又敬?”
“不知道看完信又會怎么想?!?
等了一會兒,見張鐵心情平復了許多,郝野指了指地上墨大夫的遺物,說:
“這有墨大夫給你寫的信,嗯,我已經提前看過了?!?
“哦…”張鐵木然地點了點頭,拿起了地上的紙張。
“慢慢看?!焙乱罢f完便從通道鉆出了樹洞外,他決定給張鐵留一點私人空間。
縱然墨大夫之前出手將他制服,但本性純良的張鐵應該還是難以接受墨大夫計劃將他煉成尸人的真相吧。
此外,那墨大夫在信中隱晦提及的關于處理韓立的兩條路子,也需要張鐵獨立思考一下。不過張鐵會如何選擇,郝野其實已經猜到了答案。
郝野在外面巡視了一會兒,見沒什么狀況,便回到了土穴中。
“看完了?”
聽到郝野的問話,張鐵點了點頭。
這一次,他的臉上少了一些稚嫩、惶恐和悲戚,多了幾分堅毅和冷靜。
“郝大哥,您能說說我昏迷之后的事情么?!睆堣F鄭重地問道。
“行!”郝野見張鐵經過此事貌似成長了許多,內心不由得對其高看一眼。他嘆了口氣,便將之后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
不過他自然將過程改編了一番,只是說自己晚上出來夜獵,聽到動靜后悄悄跟了上來。
結果正巧看到墨大夫制服了自己的好友,他便想辦法營救,卻被墨大夫發現。經過一番搏斗之后,他成功地擊殺墨大夫,救下了張鐵。
“就這樣,然后我一直等到你醒來?!闭f完,郝野便不再言語,只是靜靜地看著面前的少年。
哪知道張鐵聽完之后,沒有說話,而是倒頭便拜,一邊磕頭一邊說道:“郝大哥救命之恩,張鐵沒齒難忘!”
“以后我張鐵這條命,就…”
“喂!打??!”郝野趕緊打斷了張鐵,一把將他從地上拽了起來。
“都是哥們兒!說這個干啥?!”
“而且你這小命能活多久,那還不一定呢!什么時候解了毒再感謝也不遲!”
“郝大哥…”張鐵此刻眼圈有些發紅。即使他再堅強,也不過一個十歲出頭的孩子。
短短時間內經歷了如此大的變故,情緒自然有些上涌。
郝野見狀趕緊岔開話題,他想起墨大夫信中的話,于是問道:“墨大夫死了,你這毒怎么說,離交易最多還有五年時間?!?
“我…”
“我打算回去先跟韓立商量商量,他比我聰明,應該能有什么好辦法。”
“更何況墨老畢竟是我和他共同的師父,這件事肯定要告訴他的?!?
“七玄門那里…如果七玄門發現墨老死了,肯定會追查的,所以郝大哥你趕緊走吧!我暫時還不能走,走了肯定要連累到我的家人!”
“這五年我抓緊練功,到時候就去那嘉元城看看…”
“韓立他…他如果不想去的話,我其實一個人也可以的。”
說完,這張鐵強行沖著郝野尷尬地笑了笑。
聽到張鐵的話,郝野暗道自己果真是猜對了,這張鐵還真沒對韓立動什么歪心思。
他微微一笑,不知從何處掏出一本書來,在張鐵眼前晃了晃。
“郝大哥,你這是干什么?”張鐵有些困惑。
“之前你不是問我看的什么書么?喏,你自己看看吧?!焙乱耙惶裘?,將手中的書遞了過去。
“咦?!”
剛打開書本,看了沒幾眼的張鐵忽然露出奇怪的表情。
這書一開始的文字他是那么地熟悉,瞬間勾起了他不堪回首的往日記憶。
“郝大哥,你這…”經過再三確認之后,張鐵確定這書上的開頭正是之前墨大夫讓他和韓立修煉的那無名口訣。
他抬起頭,皺著眉頭一臉狐疑地看著郝野。不過很快他便想起了什么,急忙合上書本看了看封皮上的文字。
“長春功…這不是墨老說韓立修煉的功法么?怎么郝大哥也有?”張鐵很是意外。
“起來吧,咱們邊走邊說,爭取能在天亮前趕回去?!焙乱敖ㄗh道。
“好。”
…
天才濛濛亮,忽然從神手谷外的林子里鉆進來兩個人影。
這倆人影一高一矮,輕手輕腳地摸進了墨大夫的書房,然后房門便徹底緊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