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一用手死死捂住嘴巴，臉上滿是驚恐。

鶴二抿著嘴唇，無聲無息的跨前一步，擋在了鶴一身前。

沈長安通身的衣衫，在黑與白的交界現出了一種凜冽的顏色。他一臉冷峻的聽著四圍歌謠彌漫，“關關雎鳩……關關雎鳩……”

他把璃璃放在甲板上，輕輕道：“等我。”

璃璃的身體幾乎已經撐不起來了，如果不是有念火的束縛，恐怕她現在已經是一灘軟泥了。她卻強撐著一口氣接口：“等你干嘛？吃早飯？”

沈長安微微笑，“我知道是你。”

他遙遙一望，沖柒小姐一挑下巴：“喂。”

柒小姐的大氅仍然把她包裹的嚴嚴實實，露出美艷至極的半張臉孔，冷笑一聲，“知道了。”

一聲暴烈的清啼，柒小姐騰空而起，紫色的大氅如同一片濃霧席卷了天地。

濃霧中又有一道藍光一躍而出，迅疾如閃電，凌厲的光芒在霧船的周圍左沖右突。

殘存的黑色暗影中，關雎的歌謠逐漸變得凄厲，后來聲音才漸漸弱了下去，藍光卻分毫不停歇璀璨流蕩。

又過了須臾，漫天暗影被割裂成了無數殘片，好像秋風中飄落的枯葉。

柒小姐飄然落回到桅桿上，她做了個手勢，霧船上的念火先是齊齊定住，繼而如同夏日里的螢火蟲，飄搖直上。

螢火蟲張開翅膀，把片片枯葉攏在懷里，方才慢慢下沉。

遠遠望去，仿佛銀河被人自半空扯落到了霧船。

念火紛紛剝離，而被念火拖下來的黑色暗影已經全部被沈長安攢聚在了一起，依稀形成一個人的形狀。

散發著異色的光芒，還在斷斷續續的哼鳴那首關雎。

沒有風，但沈長安的頭發和衣袂都被無形的力量激蕩的飄搖招展。他手指攢起，五指張開，狠狠捏住那個人影的天靈蓋。

他徑直把人影拖到了璃璃身旁。

璃璃睜開眼睛望著他，扯開嘴角似乎是想笑，但面容猙獰扭曲。

她嘴唇抖了抖，但最后也沒發出聲音來。

她幾乎要完全融化了。

沈長安皺眉，手里的暗影拼命扭曲掙扎，伴隨著的歌謠里露出絲絲尖叫和哀鳴。

濃霧憑空升起，柒小姐從霧中走出來，并不靠近，只問他，“你為她拼命？”

沈長安回：“操心多的女人老的快。”

柒小姐的大氅也被莫名的力量掀開，她臉上冷冰冰的，沒一點怒意，沒有悲喜，只淡淡的又對沈長安說了一句：“你如果回不來，你和霧船就從此一筆勾銷。”

鶴一在一旁紅了眼圈，撅著嘴叫了一聲，“沈大哥！”

沈長安沒理她，反而是對著鶴二說：“和你姐姐站遠點。”

語畢，一個巨大的氣旋陡然升起，不必說鶴一鶴二，連柒小姐都不得不暫時退避。

而沈長安的身影就隱沒在那其中。

璃璃仿佛晃了個神，就好像她只是突然打了個瞌睡，再睜眼的時候，戲曲已經換了一幕。只不過，她不是看戲的人，她就是那戲臺上的人。

周圍時光倥傯百年流轉，自己竟然渾然不覺。

璃璃看著梳著雙環的女孩兒，終于了然，難怪渡靈的時候會看到她，原來那竟然就是百年之前的璃璃，那是無靈碑源頭的璃璃。

璃璃看見自己在亭亭的蓮葉間像一條游魚一般鉆來鉆去，伸出白嫩嫩的手摘一個肥厚的蓮蓬，剝不了兩粒又隨手拋在了水里。

接著在蓮葉間游躥。一朵新荷剛剛探出頭來，一只小小的蜻蜓正站在上面，對著水面照影子。

璃璃輕悄悄劃過去……可就在她伸手的一瞬間，水面嘩啦一響，蜻蜓受驚轉瞬飛走了。

璃璃氣惱的回頭看，一只小艇上坐著一個青年，水藍的衣衫，在湖水里投下縹緲的影子。

“喂！”

青年左右張望，終于發現了被荷葉遮住了半張臉的璃璃。

青年皺眉：“這是一什么女的。”

璃璃：……

璃璃：“你！”

青年：“嗯？”

璃璃大聲：“滾！”

青年：“沒禮貌！”

璃璃一腳踹翻了他的小艇，看著他水淋淋的爬上岸。

璃璃站在一張荷葉上，叉腰對他道：“你剛嚇走了我的蜻蜓！”

青年：“連個蜻蜓也抓不住，蠢妖精。”

璃璃驚：“你知道我是妖精？”

青年：“我知道你是蠢妖精！”

璃璃：“我特么翻臉了啊！”

青年哦，哦完一張網兜頭落了下來，把璃璃整個罩住。

璃璃：……

青年沖身后揮手：“收工。”

人們都說這片水不太平，老有人在荷花叢里聽見笑聲，鬧聲，卻連個人影都看不見。

時間一長，附近的漁民誰也不敢去那一片捕魚了。

所以今天青年抓住整個作祟的妖精，這是功德啊，拯救蒼生于水火的那種。

而璃璃，就是那個“水火。”

璃璃被困在漁網里，聽著周圍的人一通嗶嗶，氣的大叫：“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