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王凡被麻繩綁緊，用一根木棍穿了，被兩個好事的鄉民扛在肩上。

那酒館老板也被繩子綁著雙手，走在人群前面，滿臉苦相。

一群人浩浩蕩蕩前往白虎縣。

行沒有多久，前面便出現一座土城，城門上用篆書歪歪扭扭寫著三個大字：白虎縣。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消息比人群走得更快，此時此刻，城門前已經聚滿了人。

有縣城的大戶，有縣衙的小吏衙役，有好看熱鬧的人群。

“老爺，前面就是白虎縣了。”馬千里指著遠處道。

李行還有些疲憊，他往遠處看了一眼，見人群黑壓壓一片，也正望向這里。

“來，與本大人更衣。”

馬千里打開隨身的包袱，與李行披上官袍，穿上官靴，戴上官帽。

五百兩銀子，除了買一個縣令的官位，還附贈一套官服，官憑，蓋著朝廷大印的圣旨。

說來，這筆買賣也不算太虧。

李行打扮整齊，人群視線中出現一個器宇軒昂的年輕人，身高八尺有余，手長腳長，眉目清秀，一雙眼睛閃閃發亮，目中若含星辰。

不過畢竟還年輕，眉梢眼角間稚氣未褪。

一身的書生意氣，滿腹的錦繡文章。

略帥。

“那就是剛上任的縣令嘛？”

“聽說他赤手空拳，抓住了一個持刀的兇犯。”

“臥槽，這么猛！”

“我們白虎縣已經來過八任縣令，他們都是王八蛋、禽獸、畜生……”

“看上去這個縣令有些不一般。”

“人在哪里，人在哪里？”

這時，從城內走出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手中拄著拐杖，被一群壯漢攙扶著，壯漢手中還拎著木棒、鐵釬之物，露出兇惡的模樣。

人群自動散開一條通道，老者一直走到李行面前，等看到五花大綁的王凡時，瞬時睜大眼睛，眼球布滿血絲。

“好好好！”

老者指著王凡，手指不停顫抖：“你還敢回來。”

忽然間，老者身體僵直，口吐白沫，噗通一聲跌倒。

“周老爺，周老爺……”

人群慌張搶救，手掐人中，一通忙亂，老者才悠悠醒轉。

李行詫異地看著這一幕，聽著周圍人的議論，方才明白，這老者名叫周正，乃是城中的富戶，十年內那樁滅門慘案，苦主正是周正的女婿一家。

周正悠悠醒轉，沖著李行噗通一聲跪倒：“青天大老爺，小女慘死十年，今日才拿到真兇，九泉之下，小女才能閉眼，多謝青天大老爺。”

“青天大老爺。”

隨著周正過來的后生壯漢，也噗通噗通跪倒，人群中有些發怔的，也下意識跪倒，同時高呼青天大老爺。

“起來說話吧。”

李行理了理官帽，沖著人群擺擺手。

周正被人攙扶起來，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他用絲綢手帕擦了擦眼淚，揮了揮手，有隨從送來兩個箱子。

“多謝大人，小女才能死而瞑目，老朽才算了結一樁心事。大人一路辛苦，這里有紋銀百兩，錦緞十匹，聊表心意。”

“噯……”

李行將手一揮，道：“緝兇捕盜，本是份內事，心領了，禮物拿回去吧。”

馬千里一直同李行使眼色，買了這個官，再加上路上的花銷，兩個人兜里要比臉干凈。

李行這個縣長是買來的，買官就是為了掙錢，這是大家都明白的道理。

見李行一直沒有領悟自己的意思，馬千里快走一步，道：“我替大人收下了。”

大家還沒有見過這樣的縣長，世上哪有不收禮的縣令，人群又呼啦啦跪倒一片，口呼青天大老爺。

“都起來吧。”

李行揮了揮手，沖眾人道：“為官一任，當保一方平安，我當縣長只辦三件事……”

李行豎起三根手指，看著面前烏壓壓跪倒的人群，忽然間，也覺得有些意氣風發，他伸手在空中用力揮了揮，大聲道：

“抓人，抓人，抓人！”

周圍還有不少瞧熱鬧的，聽到這句話，幾乎同時抬起頭，目光刷地一下看向李行。

白虎縣距離京城不遠，雖然也算是天子腳下，但因為地理位置特殊，這里幾乎成了三不管地帶。

亡命徒、麻匪、蠻族……有人犯了命案，也跑到這里，隱姓埋名地活下去。

現在李行還未入城，便想著抓人。

抓什么人？

他抓得完嘛，他有這個本事嘛。

人群中有幾道目光看向李行，明顯變得不懷好意起來。

李行沒有察覺到這些，還沉浸在意氣風發中，他揮了揮手，口中吐出兩個字：“進城！”

白虎縣并不大，行沒有多久，已經到了縣衙。

距離上一任縣令意外身死，已經過去大半年時光，這半年內，縣令的位置空懸，白虎縣內大小事務，都有捕頭馮天雷代管。

李行剛剛上任，便坐在縣衙大堂，開堂審案。

“帶人犯！”

王凡被綁上大堂，此刻縣衙外已經擠滿了人，都想看著縣官頭一天上任，會怎么審案。

“帶原告。”

周正拄著拐杖，被人攙扶著走上大堂，看到王凡時，怒火攻心，差點再次昏厥過去。

李行擺擺手，道：“與老人家搬張椅子來，老人家，事情究竟怎么回事，不著急，你慢慢說來。”

周正擦了擦眼淚，泣道：“造孽吶。”

這件事在十年前震驚白虎縣，很多人都聽說過，不過，李行卻是第一次聽聞。

原來，周家乃是城中的大戶，城外廣有良田，城中也有不少生意，周正周員外樂善好施，為人仗義，在白虎縣也算一號人物。

那年天降大雪，周正在路邊撿到一人，倒在雪中，差點凍餓而死。

周正將他撿到家中，那人正是王凡。

王凡相貌平平無奇，平時沉默寡言，只知道埋頭干活，這個性格很得周員外欣賞，有些家務事，也喜歡交給他處理。

周正膝下八子，人稱周家八虎，只有一個小女兒，名叫周淑然，被周正視作掌上明珠。

周淑然嫁到城外一戶姓崔的人家，周正經常送些衣物酒水過去，這些事都交給王凡去辦。

說到這里，周正已經泣不成聲，道：“我一直視這狗賊為義子，小女視他為兄，誰知狗賊早已動了色心，那日大雪封山，小女便留他在家中住下，這狗賊半夜起了色心，因奸不允，便殺性大做，連老帶幼，殺了我女婿家一家六口，我那外孫，那年才兩歲！”

圍觀的人群中便是有人知道此事，聽到周正重新復述一遍，也是覺得一陣陣揪心，看向王凡的眼神充滿怒火。

“世間竟有這種泯滅天良之人。”

李行看向王凡，厲聲喝道：“王凡，你可有什么話說？”

“不錯，人是我殺的，十年了，我知道遲早會有這么一天。”

王凡抬起頭，已經是一副認命的姿態：“不過，我還有一個問題？”

“喔，什么問題？”

“你怎么認出我的？我從未見過你，與十年前相比，相貌已經不同，便是熟人也認不出來，你怎么一眼就認出了我？”

李行眨了眨眼睛，心想，我也沒想到炸出這么一條大魚。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神秘地一笑：“法網恢恢，疏而不漏，這正是湛湛青天不可欺，古往今來放過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