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工作了。”許妗抬頭看著他，又指指身后，重點強調，“這里是后廚。”

“我知道。”少年點點頭。

許妗看他敷衍得不像知道的樣子，忍了忍，耐心道：“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再跟著我了？還是你想一起來幫忙？”

“也不是不……”接收到少女面無表情的凝視，封銘連忙改口，“我在外面坐著等你。”

說罷，一步三回頭地離開，許妗砰地關上了后廚門。

今天的客人多，許妗在后廚刷碗，偶爾出去幫忙端一下菜收拾餐桌，忙得腳不沾地，好在封銘只是眼神追逐著，并沒有上前打擾。

一直忙到了十點，許妗終于得以下班。

店內客人還不少，可是許妗出來的時候，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封銘。

在嘈雜的面館里，少年出眾得不像這個小縣城的人，事實上他也確實不是。

許妗走過去，敲了敲他的桌子，冷聲道：“走了。”

無所事事到幾近昏睡過去的少年被這聲音一激，刷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樂呵呵地跟上。

“你不是高中生嗎？怎么還打工？”路上，封銘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許妗倒是回答得很干脆：“沒錢。”

封銘的臉青白紅綠一陣，小心翼翼地問：“你爸媽……不在了？”

“在呀！”許妗不明所以。

“那他們不賺錢讓你賺錢？”

少女抬頭看向天空想要尋找星星，可是城市的燈光早就把星空掩蓋，只余下一片詭異的橘紅。

“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是合格的。”

女孩的聲音飄渺如煙，封銘愣了一下，連忙無措地道歉：“對不起。”

“沒有什么對不起的。”許妗收回視線，對他露出一個笑容，那笑容有一種生命力，如野草一般生生不息。

多年后封銘回想起這一幕，少女的笑像永不褪色的照片，裝在他心底的相冊里。

兩人安靜地走到了十字路口，許妗停下來。

“就送到這吧，可以嗎？”

“再走一段好嗎？”許是觸摸到了女孩柔軟的內心，今晚的許妗格外好說話，封銘忍不住得寸進尺。

許妗沒急著回答，而是在腦海中問紙寶。

【小系統，許建國還在家嗎？】

【在的，主人。】

【馬上想辦法讓許建國知道我在打工的消息，并且把我平時下班的時間告訴他。】

算一算封銘帶白月光回家也是這幾天的事情了。

她呢，實在是不想面對那個惡心人渣了，就來順水推舟推進一下劇情吧！

“好吧。”許妗咬著嘴唇，落在封銘眼里就是少女糾結了一小會，便心軟同意了。

封銘很開心。

看著路燈把兩人的影子拉長，隨著位置的走動，糾纏在一起又分開，往復循環。

這多走的路很短，很快就到了巷子口。

【主人，許建國已經關了家里所有的燈，在許家等著你了。】

許妗微微勾唇，輕盈地轉身，手背在身后，歪頭凝著少年。

“到此為止了，不能再送了。”

封銘被她著突如其來的小動作可愛到，本想再爭取一番的話到了嘴邊都消失了，化成干巴巴一句“好”。

“不許跟進來！”

最后又警告了一句，許妗急匆匆就往巷子里跑去，她得趁封銘沒反應過來趕緊回許家去。

少年被今晚的甜頭砸暈了，傻樂地在原地給朋友發消息，完全沒注意到這個巷口與鐘家小巷只有一排房子之隔。

許妗走的是許家的后巷，沒門，只能靠人力翻墻。

左顧右盼確認了人沒跟上來，利索地爬上了墻頭，剛跳下去，就被人拽住了頭發。

“賠錢貨，這么晚才回來，去哪了？”

許建國看著這張與前妻三分相似的臉，怒氣更盛，扯著頭發就將人甩在地上，提起一旁的木棍。

許妗要使苦肉計，這次是根本沒躲也沒防護，硬生生挨下了幾十棍，疼得幾乎昏過去，腦海里系統的尖叫聲吵得她頭痛欲裂。

【閉嘴！】

紙寶瞬間噤了聲。

許建國雖然混，但也知道打死人肯定沒有好下場，木棍沒敢往少女的頭上打，一個勁往身上招呼。打了幾分鐘見人沒動靜了，慌里慌張地探了下鼻息，出氣多進氣少，但仍有少許呼吸，便把木棍扔到一旁，開始翻找起許妗的書包。

這賤蹄子去打工，肯定偷偷藏了錢。

果不其然在書包的小夾層翻到了一個白色塑料袋，里面裝著一塊、五塊、十塊和五十的零錢，許建國數了數，一共將近兩百多，加上他前幾天贏的錢，夠再玩幾天了，笑得臉上的肉擠在一起。

將地上半死不活的少女拖進了小房間里，許建國鎖上門，帶著錢出門了。

聽著大門吱吱呀呀的關門聲，剛剛還在昏迷的許妗睜開了眼，忍著傷痛爬到門口，將門背面用膠帶粘著的東西一點一點撕下來。

紅花油、棉簽。

將身上的擦傷和淤青全部處理好，許妗的睫毛已經被冷汗沾濕，一雙眼睛也疼得水霧迷蒙，終于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主人！】

*

鐘贏坐在鐘家的大門口，焦急地望著巷口的方向，突然許家的大門吱呀打開，男孩下意識轉過頭去，卻看見胡子拉碴的男人走出來，嘴里還哼著小曲，心情似乎很好。

鐘贏與他對視了一眼，慌忙移開，手心微微滲出汗，心里祈禱著許妗別在這時候回來跟這男人碰上。

“小贏呀，這么晚還沒睡啊？”許建國看到隔壁家小子挺直腰板坐在門口，隨口問了一句。

鐘贏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我媽讓我在這等爸爸下班。”

“這樣啊。”男人根本不關心鐘贏回不回答或是回答的什么，他現在賭癮犯了，只想拿著錢馬上去過過癮。

兩人都沒說話，安靜的巷子里忽然傳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男孩驚恐地盯著隱在濃濃夜色中的巷口，寒毛豎起。

不要，不要！

他猛地扭過頭，發現許建國已經鎖好門，正抬頭往巷口看去。

鐘贏心口一跳，瞪大了眼睛。

巷子里的人影走出黑暗，暴露在燈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