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腥膩的陷阱底,姜細魚眼睛一眨不眨地呆望著從天而降的凌云諫,臉上還掛著剛滑出的淚珠。
“...你怎么回來了?”呆呆的問完,她才反應過來擦去臉上的淚珠,然后悶聲反駁道:“我才不蠢!”
不留情面地嗤笑一聲,凌云諫視線居高臨下的將坐在地上的姜細魚掃了一遍,嘲弄道:“才進幻境兩個多時辰,就把自己弄成這幅半死不活的模樣,師姐是想承認自己是個廢物嗎。”
算了,還能指望從一個反派嘴里聽到什么叫人稱心的話,至少蠢比廢物好聽多了。
“白師姐呢?”她抬頭看向陷阱外,著急又內疚:“是不是因為我弄丟了玉清鈴,她不想理我了?”
凌云諫譏誚出聲:“從小到大,你從白姐姐那要去多少仙品法器。你覺得她會在意你弄丟一個鈴鐺?”
...話是沒錯,可這個不是人家父親送的嗎。不過之前‘姜細魚’從女主那要走的東西,好像...多數也都是白吾蘅尋來送給女兒的。
就‘姜細魚’這叫人咬牙切齒的人品,白薇都能一再包容,她簡直是有涵養,大度又善良的神仙女主了。
話說她還能在反派這洗白嗎。
姜細魚目光突然微妙起來:“那你不懷疑我是幻妖嗎?”
“幻妖可比你聰明?!?
視線一頓,停在了她裙擺下露出了的腳上,她常年裹在鞋襪中的腳,似那冬日梅樹上的雪般,嬌嫩白皙。可眼下她的腳上卻劃了數道觸目驚心的血痕,不難想象她光著腳在樹林中奔跑時的狼狽模樣。
心底閃過異樣的情緒,凌云諫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好似掩飾一般的背對著她蹲下,語氣生硬道:“上來,我先帶你上去?!?
猶疑的眸光落在他寬薄的肩上,上一次被他背還是在人界的烏河,當時她整個人都處在對他的恐懼中,唯一記得的是這副肩叫人很有安全感。
“那你是幻妖嗎?”質問脫口而出,問完姜細魚又立刻后悔起來。就算是他真是幻妖幻化他也不承認。況且他承認了她又能做什么改變呢,還不如先裝傻出去再做打算。
卻見凌云諫轉過頭,一副看傻子似的目光平靜的望著她,唇輕啟,緩緩吐出兩個字:“你猜?!?
...我猜你不是。
縱使幻妖神通廣大,恐怕也難以演出你這種欠兒得叫人牙癢癢的氣質。
雖然才在陷阱中困了不到一個時辰,可姜細魚還是有一種‘外面的世界,好久不見’的感嘆。
骨折的腿已經重新捆綁好,她雙手環著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背上,嘴里滔滔不絕地說著自己如何設計殺狼妖的過程,說到激動之處她便騰出一只手比劃揮舞,凌云諫就隨著她的動作弧度跟著擺動著上身。
終于忍無可忍,凌云諫偏過臉,譏聲道:“你是打算勒死我,以慶祝你殺了狼妖嗎?!?
“對不起,我一時沒控制住?!苯汈~尷尬的松了松手,她一開心就有些得意忘形。當然,潛意識還是摔怕了,她的這條殘腿已經禁不起任何意外了。
凌云諫兩只抄在她膝彎的手稍微提力,很是輕松的就將她往上托了托:“我還背得動你,摔不了。”
...其實我只是擔心你會故意摔我而已。
只是她這種非善意的揣度還是自己乖乖爛在肚子里吧,否則黑心蓮這記仇的性格,必然要坐實了想法。
“所以‘白師姐’才是幻妖幻化的?”姜細魚拉回了一開始的話題,忍不住感慨道:“它還真是夠狡猾的,竟然在你入幻境的瞬間,就幻化成白師姐的模樣騙你。”
“那你呢?你是什么時候發現‘她’是幻妖的?”
凌云諫:“第一眼就懷疑了?!彪m然那幻妖的確厲害,幻化出的白姐姐思維舉止幾乎和白姐姐本人一模一樣。而他十幾年間,幾乎沒有一日不注視著她,假的又怎么會辨不出。
呵,姜細魚無語腹誹:俗套,這種一眼看穿‘你不是她’的偶像劇情還真是深情男二專屬。
“那你怎么不戳破她的真面目?”姜細魚費解的問:“白白跟著它浪費兩個多時辰?!?
“...我樂意。”
少年的聲音有些惱羞成怒,姜細魚卻恍然頓悟——他大概是想要和女主二人世界。自從人界歷練之后,白薇就和謝尋風一起被安排管理門派瑣事。他不能像小時候那樣粘著白薇了,盡管發現‘白薇’是假的,他還是沒舍得戳穿。
她有些同情地看著他羞怒的到青白交加的側臉,細細一琢磨,突然感覺黑心蓮的人生竟然還有點悲情。
思緒一轉,更費解的問題出現:“那你后來又為什么戳破‘她’,返回來救我?”
為什么?
凌云諫面無表情的沉默了,他甩開‘白薇’的手時根本沒有問過自己為什么。就和他明明知道‘白薇’是假的,卻還愿意陪‘她’演戲一樣。
想要這么做便做了。
可是,背上的蠢兔子又怎么能和白姐姐一樣,一絲陌生又無措情緒在心底破土而出,一瞬間,他竟然感到心慌意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