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臺上，葉蕭天渾身無力，體內最后的真氣隨著天外飛仙的施展，已是無一絲一毫。

癱倒在磐石上，大口喘息。

囚犯頭顱連接處，大量鮮血噴涌而出，染紅了周圍的地面。

鮮血落在他身體各處，便是他躺著的地面亦都匯聚著一灘血紅。

身體上的疲憊，精神上的惡心感，兩者共同朝著葉蕭天襲去。

盡管身心俱疲，但是他卻是努力睜大著眼，看著不遠處的那滾落的頭顱。

胃中一陣翻騰，涌上喉嚨，他緊閉雙唇，咕嚕一聲，將之強行咽下去。

好一會兒，他方才適應了這種感覺，不再似剛才那般難受。

這時，葉無涯無聲走到躺著的葉蕭天面前。

面無表情，看不出喜怒。

葉蕭天剛要開口，便被葉無涯揮手制止了。

“天兒，牢牢記住這一刻的感受。”

“第一次與武者交戰。”

“第一次與武者生死搏斗。”

“第一次，殺人的滋味。”

“第一次，接近死亡的氣息。”

葉無涯幽深的雙眸，閃過一幕幕往日的記憶。

第一次的經歷，總是讓人如此深刻地銘記……

葉蕭天不再出聲，閉上眼睛，一邊調息恢復體內真氣一邊回憶著剛才發生的每一幕細節。

首先一點便是他太過大意了。

不僅是因為那名囚犯最初憨厚的表演讓他內心深處沒有太多警覺，更是因為那時葉無涯便站在他旁邊，他沒有想到那名囚犯竟是如此大膽。

再者便是他實戰經驗嚴重不足，那名囚犯不過是堪堪抵達住自己的玄鐵重劍。

但卻是果斷至極，直接以左臂為代價，創造了一個貼近自己的機會。

而自己卻是在戰斗中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而陷入了恍惚。

最終直接被重創，不得不消耗最后的真氣施展出天外飛仙，解決了戰斗。

事實上，若是他一開始直接施展天外飛仙，即便無法一劍梟首，也有極大的可能將其重創。

但或許便是一開始內心深處不愿殺人，才沒有第一時間使出天外飛仙。

而在被偷襲后，仍然以為自己的實力足以在不殺人的前提下制服那名囚犯。

然而事實卻是往往與之相反。

獅子搏兔亦盡全力，而自己此前毫無爭斗經驗，卻是有著莫名的信心。

完全沒有預料到真正的武者，竟是如此果斷狠辣，為了一個戰斗中的機會，連手臂都是說廢就廢。

經歷此事，他更加深刻地明白了一個道理。

武者搏斗，是生死廝殺，絕不是過家家般的點到為止。

對敵人仁慈，便是對自己的殘忍!

這一次，自己能憑借天外飛仙的優勢贏下這場廝殺，彌補自己一時的大意。

但下一次卻未必能有如此好運，因此，日后無論何時都不能有如此大意的情況。

想通個中利害后，他內心深處對于殺人一事的排斥感已是消失了許多。

當然，這也是因為他殺的是罪大惡極之人。

不然，他未必下得了手。

重新睜開雙眼后，葉蕭天眸中已是一片清明，不再有迷惘。

“看來你想通了。”

葉無涯直視著葉蕭天緩緩道。

“我第一次殺人時，獨自一人，誠惶誠恐地度過了一周。”

“每一日，不安、擔憂、害怕，各種負面情況讓我如同行尸走肉般活著。”

“但后來，一個人的出現挽救了那時瀕臨崩潰的我。”

“在那之后，我便想明白了一件事。”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該殺便殺。”

葉無涯話音剛落，葉蕭天剛感受到葉無涯身上溢出的恐怖殺意，不禁打了個寒顫……

“你可知，與你廝殺的那名囚犯的來歷？”

葉蕭天搖了搖頭。

“丁三，這是他的名字。”

“十幾年前，丁三不過是天東郡某個小城的普通人。”

“如普羅大眾一般，結婚、生子。”

“小城有一紈绔子弟，是城主年老所生的獨子。”

“在武道上頗為天賦，城主對其更是沉溺萬分。”

“城主之子整日里欺行霸市，惹得小城人人憎惡。”

“但城主卻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更加助長了他囂張的氣焰。”

“有一日，城主之子與往日一般在城內橫行霸道。”

“人群避之不及，但那一日，他心血來潮，在人群中看到了丁三的妻子……”

葉蕭天聽到此處，瞳孔微縮，雙拳不知何時已是握起。

葉無涯繼續開口道：

“當丁三趕回家中時，城主之子嘴上罵罵咧咧，穿戴著自己的衣物。”

“在房間內，兩人新婚的木床上，丁三的妻子臉色發青，衣不遮體，雙眼瞪大，眸中滿是怒火，任由丁三如何叫喊，都是沒了反應。”

“而在床邊不遠處，他們不足滿月的孩子，脖子上有著一道烏青勒痕……”

“如此噩耗下，丁三崩潰了，如爛泥般癱倒在地上。”

“而在房間內，城主之子對于丁三的出現毫無波瀾，慢條斯理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嘴上還說著不盡興之類的話語。”

“丁三心中涌起一股怒火，盯著城主之子。”

“但城主之子并不在意，以看螻蟻般的眼神瞥了丁三一眼。”

“這一瞥，如同冬日寒水澆在丁三身上，他竟是不敢與之對視……”

“再后來，丁三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城主之子也并不在意這樣一個螻蟻一般的人物，繼續在小城內實行他的霸行。”

“一直到數年前，丁三重新出現，回到了那座小城……”

“彼時的城主之子早已接任老城主的職務，當上了一城之主。”

“那一日，城主府內，慘叫哀嚎聲持續整整數周時間。”

“而在那之后，原以為迎來曙光的小城平民，最終迎接他們的……卻是封城血洗。”

“當城門重新開啟時，身著血色袈裟的丁三離開了那座小城。”

“城內……已是無一人存活。”

“而失去了復仇目標的丁三，便將目標放在那些武道天才之上。”

“肆意地、殘忍地虐殺那些落敗在他手上的武者……”

葉無涯平淡講敘完那名囚犯的故事，沒有再開口。

而葉蕭天原本已經平靜下來的內心卻是再次泛起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