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你就是來自于另一個世界的客人,獵魔人杰洛特?”湖中精靈叉著腰看著這個白頭貓眼,眼神蒼老的男人。“一百多歲嗎,你的確有夠老了,對于一個人類而言。說實話,我不相信你是人類,你的生命力強得可怕,我可以直接感受到……不過,其中好像有些缺陷?”
獵魔人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這位湖中仙女。又過了會,他露出自己認為最溫和的笑容——雖然還是十分兇惡。面對這名女神的疑問,他只是以一種平淡的語氣回應道:“我身體上的缺陷,讓我不能生育。但這本身不重要了,我已經有了值得的東西。”
湖中仙女沒有過問,低垂著眼似乎在想著什么。太陽的光芒照著這一片充滿生機的地方,令其中花草生長,令風兒帶著暖氣。但這一切都在一瞬間布滿了水滴,獵魔人和魔狼都感受到了,空氣變得比之前更加濕潤,但片刻之間就恢復了正常。魔狼看向厄妮芮,向前走了一步,沒有走出第二步。
“厄妮芮……”那只狼心里感到疑惑,“她怎么了?”
詭異的沉默后,湖中女士在空中轉了一圈,調整了自己的語調與形象,再看著杰洛特時,仿佛是換了一個人一般,充滿了屬于神的神秘與高貴。她語速適中,頗具風度地說道:“來自于遠方的客人,原諒精靈無能,竟對于時空毫無辦法,我引薦一位大師,它可以為你們找到回家的道路。這是地圖,它能為你們指明方向。”
獵魔人接過湖神手中的一張泛黃的紙,抬頭用質疑的眼神與這位仙女對視。仙女沒對這眼神做出任何反應,只是將自己的手收了回去,將紙留在了獵魔人手中。做完這些,厄妮芮看向了夢速,幾道藍色的痕跡再次從那只狼的身上牽引而出,上面掛滿了血跡。夢速看到自己身上浮現出的鮮血,慢慢地將自己的頭顱低下去。
“你該懲罰我了,是嗎?”它這樣問道,語氣出人意料地冷靜。那對粉黃色的眼睛偷偷向上移動,用不易察覺的眼神悄悄觀察著厄妮芮的表情。或許它用了如此平靜的語氣,但這無法改變它內心中那份恐懼與自責。這一次,它的確是沖動過頭了。可能它是為了救另一批人,但它所殺的人……它殺的是惡人還是奉命令行事的普通人?現在去回憶,當它殺死第一個人時,它便已經無法回頭了,至少在那一時刻是如此的。
這位仙女沉默了很久,那對眼睛變得比之前更加冷漠了。但在最后,她卻是搖了搖頭。
湖水蕩起幾道漣漪,她傾身到夢速身前,用手托起了這只狼的腦袋,眼神中閃過光芒。她用手撫過這只狼的頭,壓順其上的毛發。那只狼驚訝地看著這位神明,它所以為的暴怒沒有出現……緊接著,它變得困惑。它抓住厄妮芮的手正欲開口詢問時,這位仙女先開口道:
“神亦有私心……你明白的。”
“不,你不可以這樣!你不可以這樣!”這只狼趕忙回復道,“你為什么不懲罰我?你不能這樣做!”它死死地抓住厄妮芮的手,厄妮芮感受到這只狼的身體在顫抖。她瞬間意識到了什么,眼中流露出一股憐憫。她將手輕輕貼在夢速的臉上,輕聲說道:“你還有彌補的機會。”
接著,湖中女士便沉入水底,化作光芒消失不見。
夢速跪倒在地上,緊緊捏起拳來。獵魔人見到這副景象,只是平淡地說道:“看來那個女士好像不太想看見我。”他一邊說著一邊將視線移到這只狼的身上。他記得這只狼身上牽出的鮮血,但他并不能以此推出到底發生了什么。他皺起眼,扶起這只狼。
沒有去理會剛剛發生了什么,獵魔人拿著地圖,張開,看見了一條小路,以及目的地鮮紅色叉。
“向它注魔。”白狼對著獵魔人說,示意獵魔人將自己的魔力注入地圖中。
一副詳細的畫面出現在杰洛特面前,看完后,他低聲對白狼說道:“看來我們會有一次很長的旅途了。”
收起地圖,獵魔人拉上白狼向自己看到的方向走去。白狼緊跟在獵魔人身后,隨著他一起走。
四周的森林蔥綠,托了湖中女士的魔力庇佑。陽光隨意躺平在樹葉上,使那群鳥兒沾上了光,不自主地演奏優美的歌曲,聲音很大,卻沒有人嫌棄它們。風,水,乃至大樹野草青藤,都是它們忠實的聽眾。
雖然獵魔人無暇欣賞美景,但是忍不住贊美:“就像陶森特一樣。”
“這是贊美嗎?”那狼問道,杰洛特沒有回應它。
閑步中,許久過去了。黃昏悄然來臨。這代表兩人需要找個地方過夜。獵魔人拍下白狼的肩膀,緩聲說:“那兒有個村莊,我們在那里過夜。明天繼續趕路。”白狼點點頭,算是同意。
兩人戴上兜帽,走入村莊,走入里面的酒館,選擇了一個偏僻的地方坐下。杰洛特好奇地問白狼,“你們這個世界賣什么酒?”白狼搖搖頭,指著自己反問道:“我應該不像是喝酒的人吧?”
獵魔人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啤酒,啤酒有嗎?”
“肯定有。”老板娘突然插話,白狼和獵魔人同時看向老板娘,這是一個微胖但卻看起來很健康的女士。
“啤酒罷了,常常備著。”老板娘被看得有些心虛,語氣都有些不自然。“不要這樣盯著我,好嘛?”
兩人轉過頭去。
“就啤酒,兩杯。”
“不,我不能喝。”白狼語氣頗為激動。
“原來你喝不來酒?”獵魔人挑起半邊眉,轉過身子正對夢速,表情是悄悄抿著笑容。
夢速兜帽下的臉瞬間漲紅,當然,這只有杰洛特一個人可以看到。
曾經它第一次喝酒……沒喝多少,但已經醉得不成樣子。它依稀記得自己赤紅著臉爬上了一棵樹,扶著樹枝對著天空中的月牙大聲地嚎叫。那聲音傳遍了方圓幾里,驚醒了一切正休息的生物。這一帶的孩子被嚇得不輕,每當不愿睡覺時,長輩就說“如果你再不睡覺,在樹上吼叫的狼就會把你抓走。”它已經成了這一帶的鬼故事。
“我決不能喝啤酒。”它態度仍然堅決。
最后,老板娘還是聽從了白狼的意見。只上了一杯啤酒,獵魔人也沒有再多管它。
“我以為狼都喝的是葷酒。”
“大可不用你操心。”白狼注視著獵魔人。杰洛特淺淺地嘗了一口啤酒,但這并不是他的目的。獵魔人眼光變得稍稍銳利,他還有些事情必須要確定。
獵魔人將自己的狼頭勛章取了下來,交到了白狼手中,白狼好奇的打量著這一個勛章。在手中把玩著。
“這樣精致的飾物?”
“不,只是為了確認一些事情。”獵魔人這么說。“這個勛章是銀質的,對于魔物有著極強的殺傷力,如果你真的是魔物,那么你肯定在碰到勛章時,局部便開始熾熱難受,皮膚潰爛。”他再次抿了一口酒水。“可是你沒有。你明白嗎?這說明你可能不是魔物。而是一個被詛咒的人類。”
白狼驚訝地打量著獵魔人,但是它又輕輕一笑。“抱歉啊,杰洛特,我的確是魔物沒錯,不是受詛咒的人類。我不清楚我的來歷,卻明白我身上的不同。與我一樣的東西還有一些,雖然稀少,但不是沒有。想要奪得我們能力的人有很多,包括我們的永恒生命,每一個不同的能力,以及我們身上存在著的奇怪力量。”
“奇怪力量?”
“我們只能被別的生物有意殺死,而不能死于意外。打個比方,我們不能摔死,溺死,餓死,毒死,卻可以被別人用刀砍死。”
“有趣的能力,你們到底是什么?”
“最有意思的就是,我們也不知道我們是什么東西。”
“你都有些什么能力?”
“我有一些天生的伎倆,如果我們相處得夠久,你會知道的。至于名字嘛,是……”它突然停下來,“……是厄妮芮取的。后面學的東西……只有一些煉金術,魔法。”
“嗯……”獵魔人不說話了。
沉默中,獵魔人通過敏銳的聽覺聽見了腳步聲。他注意到來人很多,腳步混亂,不正規而且不懷好意。他望向了門那邊,又轉回來喝了口酒。那對貓眼似乎縮小了些,讓他顯得更為危險。
“來事情了,小狼。”
門被暴力推開,幾個看起來像小混混的人走了進來。杰洛特嘆了一口氣,以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喃喃道:“經常遇到大事情,都是在酒館解決鬧事的人開始。鄉下治安不好的地方,常有些小混混。”
為首的鄉痞走上前去,將手用力打在桌子上砸出巨大聲響。他用他那張長得有些歪的臉正正對著老板娘,老板娘有些害怕,向后退了兩步。立刻從底下拿出瓶酒正要倒上,但手中的玻璃瓶卻被那個不講理的惡棍一揮手拍飛。玻璃瓶摔碎在地上,里面的酒水灑落一地。其他的客人都自覺地退到一邊,有的人已經跑了出去。
“你會去……?”那只狼問道,杰洛特沒有回應,只是自顧自地喝了口酒。他的貓眼一直在關注著那幫子人,那些人一定會來找他的麻煩,這件事他無比確認。
這群小混混走向兩者,一個人滿臉胡渣,賤兮兮地看著杰洛特,嘿嘿地笑。
“怎么,捂住臟臉干嘛啊?一個大叔帶著一個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哈,他背上還背著兩把劍呢!看起來真不錯!你的劍小心我給你搶了去。”
“你敢。”
“哈,你還以為你能打贏我們呢!”
獵魔人看向了他。
那個人看清了獵魔人的長相,一頭白發的中年人。他的貓瞳和傷痕充滿威力,讓這流氓不由地一愣。
沒有猶豫,獵魔人起身飛速一拳打向了小混混的鼻梁,小混混直接倒飛出去撞爛了一張桌子,他的鼻子被打歪了。另一個人看到此情景,立馬沖了過來,舉著一把小短刀。
面對刀具,獵魔人卻沒有拔出劍,他僅僅側身一躲,反手一拳就打掉了那一個人的刀,緊跟著一拳打在了他的肚子上。這力道之大,可又不至于致死,直接令那一個人痛暈過去。
那只狼看到這一幕,在驚嘆的同時不由地自言自語道:“他沒有拔出劍來……他沒有殺人……”
見到兩人倒下,又來了一個不怕死的。
那獵魔人就這樣簡單注視上前的人,混混便感受到一陣寒意充斥心頭,呆滯瞬間。
在他呆愣之時,獵魔人抓住他的手肘,用力一撇。男人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叫,他的骨頭被硬生生撇錯位了。
一旁狼的表情變得有些恐懼。
骨頭錯位的男人痛苦地倒在了地上,捂著自己的手,聲音使得獵魔人超越常人的耳膜有一些不適。
白狼下位,用魔法勾勒出了一個抹布套在了那個男人的嘴上,讓男人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他的臉已經沒有了血色,白的像被吸血鬼吸干了似的。這只狼將自己的手放在男人的手肘前,剛剛亮起的金光很快就熄滅下來。它并不愿意去救助眼前的人。它站起來。
“你的速度快得不像人類。”白狼在獵魔人的耳邊低聲說。
獵魔人沒有回答。他看著那些剩下的小混混,那些人沒有一個敢上前走一步。
“滾出去。我再說一遍,滾出去,帶著這幾個人。”獵魔人冷冷地看著他們,活脫脫一只兇殘的野狼。這些鬧事的人帶著三個受傷的兄弟逃出去,兩人則走向了老板娘。
“我們還需要付錢嗎?”
“不……不用了。”老板娘戰戰栗栗地回答,眼神中帶上了一點委求的目光。“我看見你們不是一般人,一位劍客,不用劍擊敗了這些人,這位年輕人,明顯是一個法師。我可以拜托二位一件事情嗎?報酬……定讓兩位滿意!”女老板咬咬牙,心痛地說。
“有委托?”獵魔人低聲笑。在另一個世界的回憶涌上他的心頭。
“說吧,你有什么事情。”
他不帶任何感情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