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最近失蹤案的不斷增多,這起案子終于入了米庫拉姆國的眼。原本此案由小機關調查,可是在這些機關也損失幾位上層人員后,改由國家直接調查。
這場災難就像是神明給這個國家開的玩笑。
仇恨,猜忌,這樣的情緒綻放在每一個人的眼睛中,四周的朋友都變得不可信,每一步,每一言,都在互相打量著,互相試探著。
好在如今還只有一些士兵騎士,以及跟軍事沾邊的高官遇害。平民遇害是前所未聞。但這還是讓整個國家人心惶惶,誰知道下一秒自己的親朋會不會掏出一把沾血的刀,微笑著刺向著自己呢。
白狼坐在臺階上,它很樂意看著這一個國家就這樣一步步崩壞下去。才不久,自己又再次手刃了一個曾經折磨過莎拉的人。它抬起手來,在這個并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取下了自己的手套。它無聲地注視著那一雙手,一雙長著毛發的爪子。這種樂意懷著一種壓抑,它知道,這里還有很多明明不應該,卻仍被它影響的人。
但那個最可恨的人,此刻還坐在皇位上,高傲地看著他自己的手下呢。
克林頓國王,這個愚人,居然頒布了人類獨上法律,殘忍殺害任何血液不同者。將這個國家變成了血與淚的工廠。
為什么會做出這樣的決定?歷史上沒有任何一個君主會做出這樣的決定。最多的,夢速曾查閱到的,只是對這種情況毫無作為。只是默認,但從來沒有一個人,敢將這樣的事情寫在明面上。
這個國家去掉精通自然法術與弓箭的精靈,再去掉善于鍛造的矮人,頭腦聰明的半身人和小妖精,只有人類的國家,真的不會缺少什么嗎?在這個世界中,這樣的做法,真的不會缺少什么嗎?
人類雖然從不缺天才,但是一個平凡的普通人在這些方面是無法與這些特殊種族比擬的。到底是什么東西給了這位克林頓國王這種自信,自信自己可以在缺少這些人的情況下不被其他國家分食?他愿意樹敵,但這是否有一些魯莽?他沒有意識到嗎?那些人只差一個機會,一個徹底搞垮他政權的機會。只要有這個機會,他們會毫不猶豫地出手。
人群繞過白狼。沒有一個人在意這個每天都在這里蹲著的瘋子。人們將它當成乞丐,有些人還會鄙視地吐幾口痰,白狼總是默默換個地方蹲下。它總是低垂著頭。
沒有必要去管這些人,白狼不去跟他們計較。在這一座光鮮亮麗的人類城市,其實人類自己都不待見人類,人類自己都不信任人類。
如此的他們又怎么去信任那些精靈和矮人呢?
人類要保護自己,就必須在生命中處處小心,就必須在生命中時時提防。這兒永遠都有黑色的地方,總有地方是看不見的。不光是管理者,也包括這些普通民眾,無知,他們的生命被后天植入了這種屬性。
畢竟人與人,卻不是一派人。不是一派人的人,就像是另一個物種,兩方發生打斗就如同野獸般殘忍。在有些情況下,狼群與狼群都會發生沖突,別提更為貪婪好勝,卻又狡猾奸詐的人類了。
在人群中格格不入的白狼從這個骯臟的臺階上站起來,開始漫無目的地在這城市里面游蕩。
在游蕩中,它看見這個街頭,于光鮮亮麗的皮衣之下暗潮涌動。不遠處,一個矮小的人被個高個子的人殘忍地拖進小巷,而四周的人卻沒有多大的反應,繼續著自己的工作,就像這一件事情從未發生一樣。
執法隊不可能同時在這座城市的任何地方,就算執法隊在,你也不可以保證他們不是其中的一員。
真是糟透了。
不知道做什么的白狼走向了一個水果攤,水果攤攤主是一個花臉白發老太太,眼下的皺紋一直蔓延到了嘴邊,形象很是怪異丑陋。白狼拿起了一個并不大的蘋果。
“多少錢?”
“一個蘋果?呵……不用錢了。”
“不用錢?不……”
這個黑斗篷的人從它破舊不堪的布袋子中掏出了一個摩尼放到了老太太的桌子,老太太笑著將這一枚摩尼放到自己的袋子中,目送白狼啃著蘋果轉身離開。
很快蘋果便只剩下了果核,白狼將果核隨手扔到草坪里。它在消磨時光,等待著下一個傷害過莎拉的人出現,也是在等待一個更大的機會。這只狼望向天空。
國王頒布的法令才是莎拉死亡的真正原因,這個可以享受榮華富貴的國王之位,是時候換換人了。
一個簡單的計劃正在一步步實施中,現在這個國家已經爆發了一定程度上的民眾恐慌,這正是白狼想要的。
就在它呆坐著時,一個女人的話語引起了白狼的注意。白狼四處觀望,在它附近有個短發黑眼的健壯女人正在與一個男人交流,內容是關于莎拉的,看來又是一個當初參與了行動的人。
女人交流一陣后離開了,白狼起身跟了上去。
黑斗篷的神秘人緊緊跟在那一個女人的身后,狼躲藏的本領使得這個女人根本無法發現身后的人。
一旦這個女人走進了無人的地方,那么白狼就會殺死她,處理她的尸體,讓這一起事件再次變成失蹤案,那么這個國家的情緒會更加動蕩,自己的計劃也可以更快實施。
那女人就像是順了白狼的意一般,走入了一個空曠又無人的地方。
突然間,女人本能一震,汗水侵蝕后背。她發覺不對,轉過身,看到了一個純黑的身影,先是好奇,再是被無窮的恐懼侵占了大腦,身體振動一下。
這一次,狼看清楚了,這個女人的臉并不丑陋,雖然下面身體健壯,但是臉卻是格外清晰,柔和。與結實的身體最不同的是,那黑色的眼睛中閃亮著博覽群書的光芒。這個女人身份不簡單,即使是在害怕,但是又顯得淡定。
斗篷在身上飄動,狼緩緩靠近了女人。那女人既沒有后退,也沒有貿然攻擊,身體重心逐漸壓低,好像一只尋找機會的野狼。
兩者距離不足一米,狼停了下來,它看著眼前整裝待發的女人,已經準備下殺手,只需要用手刺穿女人的胸膛,那么她的生命,就會如同風中殘燭,轉瞬即逝。
野獸的本能突然給了白狼一個警醒,它猛地向后跳開,然而在空中,它卻還是被一股巨大的推力砸向了不遠處的墻上。
墻體崩裂,石磚落地,灰塵蒙住了白狼的眼睛,身后儼然被砸出了一個小坑。白狼站起,這股熟悉的力量使它知曉來者。于是它揭下了自己的黑色兜帽,沉重地等待著塵埃散去。
“獵魔人,我沒有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再次看到你。”灰塵散去,一個人影漸漸顯漏出來,他背著兩把劍,穿著奇異的盔甲,滿頭霜發,一臉老態,突然出現的男人的獸瞳中,不免流露出一絲突兀的哀涼。
而那個女人已經消失不見。
“夢速,我也沒有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與你相見。”
對面,還是那一個白狼,但是卻讓獵魔人感到了一絲陌生。比起之前更像野獸,更沒有情感,更加可怖,嗜血,更是這一個連環失蹤委托的幕后黑手,他要解決的人。
昔日短暫的相處,直到如今居然演化成了兩人以性命為代價的廝殺。這場爭斗或許本可以避免,獵魔人只覺得是因為自己當初沒有勸住它,而自己也不知道之后發生了什么。
“夢速,你知道你現在在做什么嗎?”
拔出身后的劍,獵魔人質問面前的魔物,他的心里還想著和平解決的可能,眼神中還透漏著一絲期望。
“清楚。”
對面的魔物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塵,兩只眼睛冷漠地盯著獵魔人。它的眼神不帶任何情感,冷得像冰,硬得像石。使得獵魔人的心好像被堵塞了,沉悶得難受。
“獵魔人,這些人類殺了多少精靈?殺了多少矮人?殺了多少半身人?這里的人類已經將自己定義為了頂點。殺我們的人,甚至還可以換取錢財……”
魔物憤然地說得著這一切事情,它原本冰冷的眼睛參透了不一樣的感情,感覺下一刻就會爆發,沖到獵魔人的跟前。獵魔人感覺地上的沙石都被魔物吼得震動,身體也居然感受到了聲波。
這只狼將拳頭握在胸前,身體與聲音顫抖得厲害,它對著獵魔人說道:“你會懂嗎?在我沖向你之前?”
言畢,白狼沒有拔劍,猛地沖上前去,亮出自己鋒利的爪子,杰洛特斜舉鋼劍,勉強擋住一擊,自身被巨大力量沖得后退幾步。這種力量不來自于狼,而是它的魔力。
魔物再次追擊,獵魔人靈活躲開了魔物的爪子,為了不傷害它,反手用劍柄頂到魔物的肚子上,另一只手趁機施展阿爾德法印,將白狼再次擊飛。
魔物又撞到那一堵墻,墻體被撞開了一個巨大的洞,塵埃四處飛散,磚石散落一地,這導致獵魔人再次失去了目標,他為自己附上一層金色的魔法護盾,緩緩靠攏那一個地方。
這時,魔物突然從里面沖出來,撲向了杰洛特,杰洛特立馬向右躲閃,也順勢將剛劍高舉過頭頂。魔物撲空后,在地上打滾翻身,右手伸出,并在空中構建了一個奇異的法陣,杰洛特胸前的徽章劇烈顫抖,他立馬伸手做法印,在身邊形成魔力屏障。
杰洛特身邊空氣暴動,巨大的氣流如同刀片一遍遍割著杰洛特的屏障,杰洛特加大魔力輸出才勉強擋下。終于,所有氣流都匯聚到了魔物的手背上,形成了一把巨大的風之弓輪廓。
謹慎地向后退去,魔物一邊繼續聚集力量,一邊拉開與獵魔人的距離。
弓很快成型,魔物另一只手開始拉弓,魔力讓身邊的塵土飛揚,也使得地上不斷出現被切割的痕跡,如果這個時候沖上前去,一定會被狂亂的風切得滿身是傷再吹飛。
這個風之箭絕對不是杰洛特可以接下來的,這股澎湃的魔力快使得杰洛特的徽章要從自己脖子上飛出去了。于是他將自己背上的弩取了下來,明白只有在白狼聚滿魔力射箭的一刻,從一旁射出弩箭才可能攻擊到魔物。
抱著只能一堵的心態,獵魔人開始等待時機瞄準了白狼,白狼的風之力聚集也來到了尾聲。
慢慢放開了手,白狼野獸的內心也在這那一刻充滿了痛苦與傷愁。這一股風的背后是無奈與悔恨,畢竟瞄準的對象是曾經的伙伴。它的眼睛在這一瞬間失去了光澤,手也已經完全放開,無力地癱下去。
看著沖過來的風魔力,獵魔人向著旁邊跳躍躲閃,舉起手中的弩,瞄準白狼的肩膀射出一箭。不過由于魔力太過于強大,獵魔人射完后就立馬被風沖飛到一旁,撞到了墻上砸出一個小坑。因為獵魔人在風的外圈,受到的力并不大,只是受了點輕傷。
而被魔力經過的地面還有墻體,已經被卷成了漩渦狀的廢墟。如果是人被直接攻擊到了,恐怕會直接被攪成爛泥吧。
而那一只弩箭破開風,在白狼愣神的時間,刺穿了它的肩膀,紫色的血液立馬飆落在了地上,就像幾道狼的爪印。白狼不敢相信地轉過頭,看著自己肩膀上插著的箭,以及衣服上的血跡。
肩膀上忽然傳過來的刺痛讓白狼半跪在了地上,它忍著疼痛用力拔出箭,舉在手中。杰洛特不放過這個機會,沖上前去用拳頭打向白狼的臉,但是白狼的速度比杰洛特更快,接住了他的拳頭,再用身體將杰洛特頂開。
它將箭扔到了地上,手中出現金黃色的光芒。杰洛特一驚,抓住夢速發著金光的手,然后反手一拳打在了夢速的胸膛。夢速低聲輕哼,向后退一步,杰洛特繼續追擊,一腳踢到魔物的臉上,緊接著,他立馬收腿,向前胯步再接一拳于白狼腹部。
最后一拳過后,白狼被擊倒在了地上。它捂著流血的肩膀,正要起身時,獵魔人抓住它的兩臂,甩向一旁四米高的土墻。
飛在空中,突然一股陣痛從白狼的后背傳來,它從凹陷的墻掉落在了地上,連續的疼痛讓它的眼淚也止不住地流出來,現在,它必須站起身來反擊……
不過經驗豐富的獵魔人并不會給白狼爬起來反擊的機會。當白狼再一次用手肘撐起地打算站起時,一道阿爾德法印將它翻滾著沖飛,直接撞碎了身后的土墻。修建土墻的石砂全部砸到了白狼的身體上,讓它破了頭,裂了肉,也讓它白色的毛發中全是紫色的血液。
就在這個時候,白狼調動魔力扯住杰洛特向它靠近,而杰洛特立刻反應過來揮出一拳,但這次,白狼卻接住了杰洛特的拳頭。獵魔人勛章開始顫抖,白狼操作魔力將獵魔人的手骨頭扭至輕微骨折,這導致獵魔人痛苦地低吼,白狼趁他因痛苦而失神時,再次把手放到獵魔人的大腿上,扭曲了獵魔人的腿骨。
腿骨扭曲,獵魔人站不穩倒在了地上,嘴里不斷因為痛苦而低聲哼鳴。白狼低下身體,將頭靠在杰洛特的耳邊,緩緩說道:“獵魔人……我想請你休息一會。”
“你到底要干什么!殺了這些人還不夠嗎!”杰洛特從牙縫里擠出這些字,看向白狼的眼神逐漸變化,飽含著怒火,“你到底是為什么而拋棄了自己的準則?你難道已經不是騎士了嗎?”
“因為他們殺死了我的朋友,也害得這么多人失去家庭!”
“那你就可以拆散他們的家庭來報復嗎?騎士精神需要你保護弱小,捍衛正義!而你做了什么?”
“杰洛特,我的朋友就是因此而死。”
“你的朋友的死跟騎士沒有任何關系!你朋友的死是因為你的沖動!你的魯莽!”杰洛特的臉色頗為激動,他想要強撐著自己的身體站起來,但是劇痛卻讓他只能作罷。
“你是在為自己不敢面對現實的懦弱找借口!如果說你那個時候再穩重一點,再用心一點,是否可以發現問題?你好好想想!”
“你怎么可能知道那個時候發生了什么!”
白狼憤怒地反問獵魔人。
“莎拉的死就因為我去遵循了騎士的精神,去保護弱小!所以害得她死了!”
“真的是這樣嗎!夢速!如果你當時換一個方式,那么她會不會就不會死?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是許多死亡都是可以避免的!”
獵魔人死死盯著眼前的白狼,雖然臉部因為憤怒和痛苦變得扭曲,但是貓瞳仍然犀利,直達白狼的內心。
白狼愣住了,它的視線因為心虛不知道看向那里,內心扭曲而又掙扎。它突然覺得,眼前的一切變得不可信任,每一面墻,每一塊地都好像長著臉,正惱怒地盯著自己,沒有一個地方可以躲藏。
恍惚著坐到了地上,白狼不愿意承認一切,但是內心明白杰洛特是正確的。騎士的精神要自己去救助弱小,但是從來沒有讓莎拉死亡,她死亡的根源就在自己身上。原來是自己這么沖動,拿著她的護身符……
獵魔人就這樣看著眼前的魔物突然沒有了表情,像死了一樣坐在地上。
在那一瞬間,魔物感受不到肩膀上的劇痛,內心像是破裂開來似的,熾熱而又絕望。
獵魔人忍住劇痛沒有再說話。
白狼眼睛紅腫。
“你是對的,杰洛特。我早該承認這個,沒有人讓我堅信。”白狼轉頭看向杰洛特,眼神里有著懺悔,有著悲傷,而嘴角則是流露出了一絲自嘲的笑容。
那只爪子里浮現出金黃色的光,白狼再次用魔法治療了自己與獵魔人。
傷口、骨頭恢復后,獵魔人終于站起來,靜靜看著眼前的魔物。白狼的臉頰是濕潤的,它轉過頭去,一言不發地離開,獵魔人沒有上前追趕。
戴上了兜帽,白狼將背上背著的湖女之劍扶正,離開了獵魔人的視野。
雖然它的眼中仍然帶著仇恨……只不過與所謂的復仇,沒有了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