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努力讓自己理智冷靜下來,可此刻的大腦卻一片空白,肋骨處沉睡的傷疤被喚醒記憶,開始隱隱作痛。
“你為什么……會在這里?”契表情呆滯,還沒緩過神來。
幾只鳥兒嘰嘰喳喳的在上空盤旋,微風將兩人的距離拉近了些。
男人在契面前蹲下,惡劣的掐著她的臉,強迫著和自己對視?!霸趺??我不能來?”
他晃了晃契的臉,端詳了有一會兒,又笑著說:“看不出來,香克斯那家伙,還挺愛多管閑事嘛。”
契迎著他的目光,思緒從一年前拉回來,眼里逐漸恢復平靜,她抿抿唇,卻一言不發。
她扭頭掙開男人的手,吃力的撐著樹干站起來,默默撿起散落滿地的野菜,重新裝回竹籃里。全然把眼前的人當作空氣。
又是這種眼神。
兩人第一次在羅格鎮遇見時,她也是用這種眼神看著他。全然不符合年齡的冷靜,好像對什么都無所謂的態度。
看得他心里一股莫名的煩躁。
多弗朗明哥突然一把拽過她,契被他扯著踉踉蹌蹌的往前走。
“多弗朗明哥!你到底想干什么!”契憤怒的吼著,她實在是忍無可忍,抬起腳去踹他。兩次和他見面,自己身上總是會被弄得到處是傷,她真是越來越看不懂這個人了。
……
小島后的沙灘。
多弗朗明哥松開了對她的桎梏,契失去支撐力,膝蓋一軟便又跌坐在地。
她討厭自己脆弱狼狽的一面被別人看見。
“大海上的事,這一年你可收集了不少情報啊。”男人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契抬頭看他,被陽光刺得微微瞇了瞇眼。
“有時候知道的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霎時,氣氛陷入了僵局。
良久,契才緩緩開口。
“呵,你消息倒還挺靈通。”她氣極反笑,這一年來自己的一舉一動原來都在他的監視下。
多弗朗明哥惡趣味的用線彈起沙塵,弄在契的身上:“不過,有關天龍人的事,單靠這些情報可是收集不來的……”
“所以,你究竟都知道些什么?”
……
契是多么聰明,她怎會不知道多弗朗明哥這話的意思,自己一年前說的話他記了這么久。
地上的女孩像只小貓,契拂去臉上的沙粒,狡黠一笑:“說了又怎樣?又和之前一樣,要把我大卸八塊?”
聞言,他不屑的睨她一眼:“小鬼,我要想殺你,比踩死一只螞蟻還容易?!?
契無奈聳聳肩,算是默認了。他說的沒錯,自己現在的確太弱了。
“吶吶,多弗!我說,你還有多久???”聲音傳來,契頓時才發現,起初被多弗朗明哥擋住,竟沒發現他身后有艘船??吭诎哆?。
她好奇的出探半個頭。
一個奇怪的大叔,整個人看起來黏糊糊的像個鼻涕怪,可面孔契卻一點也不陌生。
“居然真的和動畫里長得一模一樣?!庇谑瞧跸乱庾R的喃喃道。
聲音很小,卻恰好落在某人耳中。
多弗朗明哥蹙眉,表情突然沉下來。契心里暗道一聲完了,千萬個后悔,沒把自己這張嘴給撕了。
……
“嘶……”
還真是一點也不客氣,契被他粗魯地扔在甲板上,腿上的新傷再次被蹭到,痛得她蜷縮成一團。
喬拉畫著夸張而難以理解的妝容,扭著個屁股過來,“啊呀呀,這是哪來的小可憐喲,少主……”
“給她包扎一下?!倍喔ダ拭鞲鐏G下命令,“一會兒帶過來見我?!?
船上某客艙內。
喬拉給契上著藥,纏了繃帶。
早就察覺到喬拉偷摸打量自己的目光,再怎么小心翼翼也掩蓋不住的明顯。契覺得好笑:“別看了,想問什么就直接問吧?!?
被拆穿的喬拉漲紅了臉,慌亂的擺擺手,“啊啦啦啦,這…”
可能還是頂不過好奇心的驅使,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湊近契了些,聲音壓得很低,看起來賊兮兮的。
……
“小姐……和少主是什么關系???”
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八卦氣息。
果然。
這還真問了個好問題,這么看來,契似乎也從沒想過,她和多弗朗明哥之間,到底算是什么關系。
“這個嘛,我也不清楚呢,”她思考了一下,“也許可以算是……見過兩面的陌生人?”
……
船尾的那扇房門被敲響。
“少主,人帶到了?!?
進門后,契毫不避諱的環顧著多弗朗明哥的房間,富麗又奢華。
抽抽唇角,心中不禁感嘆,還真是騷包。
他背對著門口坐,手里拿著本寫歷史戰爭的書,多弗朗明哥勾勾手指,契的身體便忽不受控制的就朝他走去。
……
“太陽快落山了,我媽媽會著急的?!逼醯?,表情卻沒有一絲變化,依舊從容不迫。
她想走了。
多弗朗明哥忽然大笑,笑得肆意張揚:“呋呋呋,這個玩笑可不好笑啊,”他把書隨手拋在桌上,轉過椅背,“契,你裝得一點也不像。”
多弗朗明哥何等精明,早該知道,小孩子什么的,自己騙不過他。
契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我有不得不做的事,所知道的也不過皮毛而已?!彼UQ?,繼續道:“多弗朗明哥,我擋不了你的路,你又何必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男人雙手懶懶的交疊起搭在膝蓋上,玩世不恭的翹起二郎腿。
“呋呋呋,我從來不做沒有意義的事?!?
還真是碰到壁了,看來想走不是件容易的事,契認命般的想。
兩人就這么對峙著,最終還是契先敗下陣來。
良久,她緩緩開口。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多弗朗明哥挑挑眉,頗有深意的看著她。
這絕不是一個十歲小孩會有的樣子。
拋出的陳述句,沒有絲毫詢問的意味,帶著放不下的氣傲,仿佛只是在等待他的一個回答。
“你夠聰明,契?!?
多弗朗明哥推了推墨鏡,契再一次不受控制的靠近他,這一次就差整個人貼上去了。
她也不生氣,就這么靜靜看著他。那一瞬,多弗朗明哥竟愣了神,契給他的感覺和母親太像了,溫婉平淡,氣質又無比柔和。
“做我部下如何?給你兩天時間考慮?!?
并不在契的意料之外。
她很清楚的明白,像多弗朗明哥這樣的人,又怎會允許超出他可控范圍內的人和事存在。
他要束縛,要禁錮這些人,這樣才不會擾亂他那偉大的計劃。
而自己就算其中之一。
部下什么的,只不過是為了束縛自己,編造了一個看起來名正言順又冠冕堂皇的理由罷了。
但是關于天龍人這事,因為前世以上帝視角看過他們的一生,怪力神學,契無法向任何人解釋這一切,聽起來荒謬又扯淡。
所謂做部下,就是想讓自己在他控制之內罷了。
契輕笑著,倒是沒想到,多弗朗明哥為斷絕后顧之憂,能做到這個地步,可真有他的。
只是呢,契的確是沒那本事能威脅到他什么。
“好?!?
……
契被多弗朗明哥丟在離家不遠的林子里,走時還不忘惡趣味的把她的頭發揉得亂七八糟。
“契,我可沒那么多耐心。”
最后還是做賊似的從后院回來,契扯了個理由拜托瑪琪諾幫忙搪塞母親,然后便溜進了房間。
是夜。
契失眠了,翻來覆去睡不著,索性爬上屋頂吹風。
看著黑夜籠罩的星空,契突然感到很不真實,這是原本那個世界不曾有的。她伸手比劃,感覺這種美好虛無縹緲,好像怎么都抓不住。
其實關于多弗朗明哥的要求,她早就在心里給出了答案。
她只是一個普通村子里再平凡不過的小孩,和那些比怪物還強大的人根本沒辦法比。
契有太多事情要去做,僅憑自己的能力是遠遠辦不到的。
可如果有了多弗朗明哥這層關系,那可就不一樣了。借他的手,想做的大部分事情都會變得輕而易舉。
而多弗朗明哥,不過是為了免掉一個可能潛在的“威脅”而已。盡管在契看來,多此一舉。
對于他們兩人,都只是,各取所需罷了。
所以,做他的部下,于契而言,利大于弊。
……
兩日后。
父母外出去城里運酒,瑪琪諾不小心打碎了村長家的玻璃,被抓去反省去了。
窗外的風吹得柔和,契躺在后院里曬著太陽,愜意極了。
對于他故意制造出的動靜,契熟視無睹。
臉上蓋著的草帽被人一把揭開,陽光刺得契偏過頭。
她忍住發火的沖動,拍開多弗朗明哥搭在自己頭頂的手:“流氓。”
某人今天明顯心情不錯,沒和她計較。
契搶過草帽,重新蓋回臉上,露出明亮的雙眸。
“我考慮好了?!?
多弗朗明哥微微頷首,示意她繼續說。
“做你部下可以,但我有個條件。”
對于他突然爆發的大笑,契已經見慣不怪了,沒有一絲波瀾。
多弗朗明哥笑得沾染邪氣,草帽這次直接被分割成兩半,他抬起契的下巴,和她對視:“呋呋呋呋,契,你有什么資格和我談條件?”
契笑得眉眼彎彎,“一馬歸一馬,那自然是得有交換條件的,”她拿出一張照片遞到多弗朗明哥面前,“我想知道這個男人目前所有的消息。”
照片上的人笑容狂傲,看起來很欠揍。缺了幾顆牙,有一圈黑色絡腮胡。
然后契后退一步,避開他那探過來的不安分的手,笑瞇瞇地說:“你覺得如何?”
多弗朗明哥的笑聲更加猖狂,“呋呋呋呋,我要是說不呢?”
契無所謂的攤攤手:“那交易失敗,很抱歉,我當不了你的部下?!?
下一秒,凜冽的線條纏繞著霸氣,迅速將契包裹著,慢慢收緊。
她感受到了殺意,可沒有絲毫畏懼:“又想殺了我嗎?”
他陰笑幾聲:“這我可舍不得,呋呋呋呋……”
“契,你真是讓我覺得越來越有趣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