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聰明與智慧
- 色極釋空
- 壹炷香
- 5638字
- 2022-08-10 17:59:51
穆塵裝著一臉輕松地從臥室走了出來,然后拿起立在一旁的竹竿,便向竹林走去。
來到竹林,穆塵并沒有像往常一樣“練劍”。
畢竟轉動一下胳膊都疼,就更別提練劍了。
他把竹竿杵在地上,人也借力倚在上面。
心想:
“要是早上自己用的是劍,是不是都有可能打敗杜濤。
或許根本不需要用劍,用自己的竹劍都行。
自己能和他互拆一百多招,那在功法上就沒有問題。
主要是自己沒底氣,少了那股狠勁,自己的一招一式并沒有被完全發揮出來。
如果再給自己一次機會,自己絕不會像早上那樣畏手畏腳。”
想到這里,情不自禁地舞動竹劍,隨之而來的疼痛感,不得不讓他夢碎回現實,只能再次老老實實地將竹劍杵在地上,思緒卻飛到了朔月峰。
也不知道趙馨妍現在怎樣了,往常這個時候,她已經來到了萬松峰。
現在還遲遲不見蹤影,想必今天也不會來了。
聽杜濤說,昨晚她被罰站了一整夜,沒想到自己弄巧成拙,把這事搞砸了。
看來模仿得再逼真,假的總歸是假的,它真不了。
弄虛作假這種事,以后自己還是不要再做為好,真是害人害己。
但轉念一想,如果趙馨妍繼續讓自己代寫呢?那該怎么辦?
這也是一個棘手的問題。
不幫就傷了和氣,幫她又違背了原則,還有被搞砸的風險。
穆塵無奈地嘆息道:“老天啊,這種兩難,你告訴我該怎么辦。”
或許真是老天顯靈,在他哀怨完這聲之后,突然想起了道莊子前段時間跟他講的關于化拙的那段話。
心想:
“對應到這件事上,不作假就是自己的原則,是自己的根。
那該如何變通呢?
既然趙馨妍不喜歡練字,要讓自己代她練字,而這個忙自己又是非幫不可,但幫她完全可以換一種方式。
不是代她練,而是陪她練,就像她陪我練劍一樣。”
想到這里,穆塵微微一笑,決定每天抽出一些時間來陪趙馨妍練字,這也算作是在幫她,而且這是真的在幫她。
辦法想好了,但趙馨妍接連幾天都沒上來,穆塵也就只能獨自練劍。
現在他才感覺到,少了一個人,練劍確實差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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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月峰。
趙馨妍正拉著青穗子的衣袖,嬌滴滴地道:“娘,你就幫我給爹說說好話,讓他放我去萬松峰,好不好嘛。”
青穗子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你爹罰你一個月不上萬松峰,這已是在從輕處罰。”
趙馨妍道:
“一個月不上萬松峰,就沒人陪穆塵練劍。
沒人陪他練劍,他的修為就會提升得很慢。
你也知道,他現在才化拙中階。
要是再不勤加練習,怕是過不了宗門考核這一關。
過不了宗門考核這一關,道莊師伯就沒了這個徒弟。
好不容易道莊師伯有了伴,你難道忍心看著道莊師伯孤零零一個人在萬松峰嗎?”
青穗子道:“誰叫他代你練字了,這也是對他的懲罰。道莊師伯知道了,也會贊同你爹的做法。”
趙馨妍繼續撒嬌道:“娘,我以后不找他幫我代筆就是了,我都自己寫,你就幫我在爹面前求求情嘛。”
青穗子道:“好了,別晃了,再晃人都被你晃暈了。”
趙馨妍高興道:“這么說,娘,你是答應了?”
青穗子道:“好了,我答應你,不過你可要記住你剛才說的話,不能再找穆塵代筆,知道了嗎。”
趙馨妍眉開眼笑道:“知道了,娘,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青穗子道:“就知道貧嘴,去叫你爹過來吃飯,吃飯的時候我跟他說說。”
在青穗子答應替她求情之后,趙馨妍整個身體都像輕了許多,踏著歡快的步伐,向覺明子的書房走去。
來到書房外,便收斂起喜悅的心情,平靜地喊道:“爹,吃飯了。”
“知道了。”覺明子應聲道。
隨后,趙馨妍就乖巧地來幫母親端菜,盛飯。
這些平常很少出現的行為,今天一股腦的全部堆疊出來。
她必須好好表現,以博得覺明子的寬大處理。
三人圍坐在一起津津有味地吃著午飯,覺明子多次夸贊今天的菜做得不錯。
此時,趙馨妍不斷地給青穗子遞眼色,眼睛里都快說出話來:“娘,你快說啊。”
青穗子也會意道:“覺明,宗門下一次考核是什么時候?”
覺明子道:“大概是后年中秋時分吧。”
青穗子面露難色道:“聽妍兒說,穆塵那孩子,現在還才化拙中階,也不知道兩年后能不能通過宗門考核。”
覺明子聽到妻子這樣說,就知道是要幫女兒求情。
他也不是不讓趙馨妍去萬松峰。
換作之前,出現這事,就應該讓趙馨妍和穆塵斷交。
這次罰她一個月不能上萬松峰,除了懲罰他們兩人之外,自然也是考慮到了穆塵修為這一層。
畢竟萬松峰就穆塵一人,沒人和他對練,修為提升會很慢。
而他師兄只有這么一個徒弟,他自然不希望兩年后,看到穆塵被掃地出門。
于是,也就順著青穗子的話道:“是啊,那孩子苦,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青穗子知道,這是丈夫有意松口的意思。
回道:“要不,你就讓妍兒上去幫幫他。我看她也知道錯了,這幾天表現得都挺乖,每天功課完成得也很好。”
覺明子故意拔高聲音道:“她也就這幾天裝裝樣子,以后指不準又會回到老樣子。”
趙馨妍插話道:“爹,你放心,這次女兒是真的知道錯了。以后再也不找穆塵代筆,不對,再也不找任何人代筆。”
覺明子道:“我怎么知道你以后的功課是不是找穆塵代的筆,要不是他寫了幾個錯別字,我都發現不了這是代筆。”
趙馨妍道:“我找他代筆總得讓他來朔月峰吧,這次你也知道了,帶他來朔月峰會被其他弟子發現。”
覺明子道:“我怎么知道你以后會不會把這些功課帶到萬松峰,讓他給你寫好之后再帶回來。”
趙馨妍聽到她爹把她的小心思說了出來,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前幾日她還在為這個計劃暗喜,現在就開始為這計劃擔憂。
心想:“難道還沒實施,就要化為泡影了嗎?”
覺明子見她久久不語,接著道:“怎么?這是被我說中了?”
趙馨妍倉促道:“那有,我都說了不會找穆塵代筆,自然就說話算話。”
覺明子道:“那你以后怎么證明你寫的字就是你寫的呢?”
趙馨妍盯著覺明子道:“爹,我的字還用證明嗎?”
覺明子道:“之前不需要,現在需要了。”
趙馨妍被她爹這么一說,一時間也找不到應對之策,只好沉默不語。
這時覺明子又道:“既然你沒有辦法,我倒是替你想到一個辦法。”
趙馨妍道:“什么辦法?”
覺明子道:“你用多種字體完成功課,然后每當我檢查功課時,你再給我照著寫幾個字,如果寫得一樣,就證明那些功課是你寫的。”
趙馨妍這才明白,父親早就想到了這一步,就等著她提出來,也不知道母親是不是也在和他打配合。
反正現在自己已經是落網的魚,逃不掉了,看來要去萬松峰,必須得練字,不僅要練字,還得用不同的字體練。
想到這里,不由地感嘆一句老話,姜還是老的辣。
她只能把心一橫道:“好,我答應你,但你得讓我去萬松峰,這樣我才能向穆塵學習練字。”
覺明子見目的已經達到,滿意道:“只要你肯練字,今天你就可以去萬松峰,以后我也不會阻攔。”
覺明子自然是早就想到了這一層,那天,他得知這字是穆塵臨摹的之后,就有了這個打算。
畢竟能把一個人的字,臨摹得如此之像,那他本人的功底絕對非同一般。
如果讓穆塵帶著妍兒一起練字,這不僅有助于她把字練好,更重要的是,在練字的過程中能夠讓他們感受到正陽文化的博大精深。
現在重視傳統文化的人太少了,宗門那句“為往圣繼絕學”完全成了一句口號。
看爹已經同意自己上萬松峰,趙馨妍一高興,信誓旦旦道:“爹,你放心,他日女兒必將墨龍紙上飛,驚動九州城。”
吃完飯后,趙馨妍就去她的書房,大包小包地開始收拾。
把能帶的都帶上,筆墨紙硯書樣樣齊全,然后就背著這些向萬松峰走去。
路上遇到的人都好奇地問道:“師妹/師姐,你這是要去干嘛?”
趙馨妍都沒好氣地回道:“去練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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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松峰上。
穆塵正在竹林里獨自練劍,此時,他身上的傷已經痊愈,看來過期的紅花油還是有些藥效。
就在這時,竹林外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這人不是別人,又是杜濤。
穆塵心想:“這他娘的也太不知好歹了,欺負人都欺負到家門口來了,看不起誰呢!今天勢必要一雪前恥!”
杜濤在這里碰見穆塵,其實也是巧合。
他上萬松峰是來采靈芝,看穆塵一個人在這里揮舞著竹竿,不由得發笑。
譏笑道:“怎么,你師父連劍都舍不得給你配一把,是怕你浪費嗎。”
說完又大笑起來。
穆塵反譏道:“老子是不屑于用劍,要是用劍,早就打得你落花流水、哭爹喊娘。”
杜濤向小屋的方向看了看,確認里面沒有動靜。于是對穆塵說道:“小子,還記得我上次說過的話嗎?”
穆塵笑道:“怎么會不記得,我的乖孫。”
杜濤怒道:“你他娘的,找死!老子說了見你一次打你一次,今天再讓你嘗嘗小爺的厲害。”說著,就提著劍鞘向穆塵刺去。
穆塵也不驚慌,巧妙地用竹劍一擋,就將其化解。
眼看杜濤的劍鞘再次向他的面門刺來,他也不去擋格,反而是竹劍上挑,直逼杜濤喉嚨而去。
杜濤見狀,不得不收回劍鞘來擋住穆塵這一招。
當劍鞘和竹劍相接之時,穆塵趁勢向前一步。
竹劍借力沿著劍鞘向下劈去,直接劈在杜濤的手腕之上。
突入其來的巨痛,讓杜濤不由得松開了手。
正當他想要俯身去抓住那墜落的劍鞘,剎那間,穆塵的竹劍再次向他刺來。
杜濤只能連忙后退,眼睜睜看著劍被穆塵踩在腳下。
他沒想到,這才幾日功夫,穆塵就能在幾招之內讓他如此難堪。
心想:“一定是自己大意了,他不可能比自己厲害。”
穆塵踩著劍鞘道:“連劍都拿不穩的人也配有劍嗎!”
說完,便一腳把這劍踢開。
杜濤見穆塵不僅譏諷他,還如此對待他的佩劍。
更是惱羞成怒,他想越過穆塵,去拾回劍鞘。
但穆塵對這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閉著眼睛都知道這里每根竹子的方位。
想要越過穆塵,那有那么容易。
這里看著寬敞,實則更加“狹窄”。
曾經的攔路人成了過路人,過路人成了攔路人。
正所謂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沒有人能永遠做東,都有歸西的那天。
所以,問東西,莫欺人。
杜濤拼命想要越過穆塵,但每一次都被穆塵打得不斷后退。
沒了劍的他,猶如喪家之犬,只能挨打。
穆塵的竹劍每一次打在他身上,都讓他感到無盡的屈辱。
心想:“其他人也就算了,現在居然被這個廢物追著打。”
越想越生氣,索性把心一橫,也不再后退,直接向穆塵沖去。
穆塵見他向自己發狂地沖來,同樣不退。
先是“一劍”刺中他的腹部。
見他不退,再次上提刺中他胸口。
還是不退,再向他面門掃去。
只聽見啪的一聲脆響,那竹竿的末梢瞬間裂成竹片。
但還是不見杜濤退去,反而見他如餓狼一般,猛地向自己撲來。
穆塵只好側身避開,避開之后,暗叫糟糕。
急忙飛身上前,對杜濤又劈又刺。
但杜濤不作任何反抗,直奔劍鞘而去。
最后,被穆塵竹劍一掃,跌坐在劍鞘之上,露出了鬼魅的笑容。
隨后,只見他緩緩起身,拔劍出鞘,寒光竹影在劍上來回跳動。
對穆塵大聲喝道:“來啊,你不是喜歡攻嗎!再來啊!”
看著他手上的劍,再看看自己手上已經開裂的竹竿。
穆塵猶豫了,他想要后退。
但心中傳來一個聲音道:“上啊,怕什么,這是修煉的絕佳機會。”
于是,穆塵把心一橫,緊握竹劍,不再猶豫,再次向杜濤攻去。
杜濤見穆塵搶攻過來,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也向穆塵沖了過去。
劍與竹相接,竹劍之聲不絕于耳。
杜濤驚訝地發現,穆塵手上的竹竿和自己的劍碰撞多次之后居然還完好無損。
他不知道,正是這破裂的竹竿幫了穆塵一個大忙,要是完好的竹竿,自然是一劍兩段。
穆塵可沒想這些,他沒有分心的資本,正全神貫注地找尋杜濤的破綻。
就在杜濤驚訝之時,穆塵抓住機會。
側身躲過杜濤刺來的一劍,然后趁他身體前傾,竹劍迅速上挑。
這一挑,在杜濤的脖頸之上劃出了幾道口子。
杜濤左手捂著脖頸,看到手上沾滿了鮮血,擦了擦手道:“既然你要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穆塵道:“就憑你,也配說這話!”
說完,兩人都向對方攻去,都誓要一雪前恥。
竹光劍影再次交織在一起,但那竹光卻越來越弱,五尺、四尺、三尺、兩尺、一尺。
此時,穆塵手上的竹竿還剩一尺,手臂上也有多處劍傷。
而杜濤的攻勢依舊不減,那劍尖游離在他的面門、喉嚨、胸口左右。
當最后這一尺竹竿也被削得不足三寸時,那劍影依然窮追不舍,直奔他喉嚨。
這一次,他不得不后退,但退那有進得快。
轉瞬之間,劍尖直抵喉嚨。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倩影閃現。
只見她伸出二指夾住劍尖,輕輕一折,一聲脆響,這劍便斷成兩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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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趙馨妍。
杜濤瞬間清醒過來,像一個犯了錯的小孩等待著大人的訓斥一樣站在那里。
但趙馨妍看都懶得看他一眼,轉身問道:“你沒事吧?”
穆塵定了定神道:“沒事。”
雖然口上說沒事,但心里還在后怕。
心想:“要是沒有趙馨妍的及時出現,自己可能就從命懸一線變成了命喪黃泉。”
其實穆塵不知道,他完全多慮了,即便沒有趙馨妍出現,他也不會有事。
因為他那搖椅上的師父正密切地關注著這里的一切,自然是不會允許最糟糕的事情發生,他可不想再吃自己做的飯菜。
見穆塵沒事,趙馨妍這才對杜濤道:“杜濤,我還沒找你算賬,你就來惹是生非,是不是皮癢。”
杜濤委屈道:“師姐,我是來替大家教訓教訓他。要不是他,你也不會被罰站。要不是他,朔月峰的人都不會罰站。”
趙馨妍生氣道:“我的事,什么時候輪到你來管了!你喜歡教訓人是吧!那你來教訓我試試!”
見趙馨妍這樣兇他,杜濤只能低著頭,沉默不語。
他那敢教訓趙馨妍,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啊。
趙馨妍看他這窩囊樣,罵道:“還待在這里干嘛,還不快滾!”
杜濤只好撿起地上的斷劍,灰溜溜地向山下走去,走時還不忘回頭低聲咒罵穆塵兩句,隨后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邊走還邊回味趙馨妍的一言一行,嘴角也不自覺地微微上揚。
杜濤走后,趙馨妍發現穆塵的衣袖上有幾個破洞,破洞周圍還浸有血漬。
關切道:“還說沒事,手都流血了。”
穆塵道:“沒事,都是小傷。”
趙馨妍歉疚道:“穆塵,都怪我,是我不好,不然他也不會來找你麻煩。”
穆塵遲疑道:“沒事,也怪我自己,要不是我代你練字,你也不會被罰站,朔月峰的所有弟子也不會因此而受罰。
所以,我決定…”
趙馨妍見穆塵遲遲沒說后面的話,追問道:“你決定什么?”
穆塵鼓起勇氣道:“我決定以后不再代你練字。”
怕趙馨妍生氣,緊接著又道:“但以后,我每天都會陪你練字,和你一起練字。”
趙馨妍見穆塵主動提出要陪自己練字,爽朗地笑道:“好啊,那以后我每天陪你練劍,你陪我練字,也教我寫字。”
穆塵沒想到趙馨妍答應得這么爽快,這讓他頗感意外。
怕趙馨妍反悔,于是追加道:“那就這么說定了。”
趙馨妍笑道:“就這么定了,那你把我的包袱拎到小屋去吧。”
穆塵隨著趙馨妍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有五個大大小小的包袱,其中一個裝的是幾卷宣紙,那紙頭還露在外面。
現在他終于明白,為什么趙馨妍答應的那么爽快,原來是她早有預謀。
心里嘆道:“哎,本以為是自己聰明,沒想到掉到了別人的智慧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