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我也沒想到王氏居然對我存了這樣的心思！”

安眉依絲毫不介意王氏對他存的是哪門子的心思，往座上一坐，一副審視的樣子看著他：“麟兒說，在花園里看見一個小女孩，和他一般大小，長得和你很像。”

“你什么意思？”喬連決皺起眉頭，滿臉的傷心，“你懷疑我？”

“我喬連決平日里雖然行跡荒誕，但在這種事情上一直是個光明磊落的人！絕對不會做出那種未婚先生子、還棄之于不顧的行為！”

這話，落在安眉依耳朵里，總有種被陰陽了的感覺。

安眉依輕輕咳了咳，將重點重新抓了回來：“我的意思是，有這樣一個女孩出現了，若不是你生的，那會是誰的孩子呢？”

“你是喬家的獨子，若是這個時候，有人發現了可以改變你喬家獨子身份的人，還能從中漁利，如此，陷害你爹爹的理由，不就出現了么？”

安眉依的眼神清澈而又冷靜，喬連決沉吟片刻，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你是說，爹爹有私生子？”

安眉依點了點頭：“而且，很可能你爹爹自己名不知曉這件事情。發現這個事情的人，想要借著這個私生子，分走你爹爹的家產，于是就暗中對你爹爹下手。”

“等喬老爺子油盡燈枯之時，她再帶著孩子出現，便可以趁亂拿走一大部分的家產。”

見喬連決一時之間有些接受不了這一番話，安眉依頓了頓，開口接著安慰道：“不過，你也別太傷心，一切都還只是我的猜測。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就得抓住那個作惡多端的人。”

喬連決點了點頭，半晌，又嘆了口氣。

安眉依順勢移開了話題：“現在，該講一講王姨娘和你的故事了。”

“我？”

喬連決眼底略過一絲驚慌：“我和王姨娘，我們是清白的。”

故事發生于那年的江南。

正是酷暑，喬家舉家南行出游，那時的喬連決還是那副年輕氣盛自以為是的模樣，夜里去花樓吃酒，卻碰上了一群醉酒鬧事的人。

說的是一個屠夫吃了花酒，在酒精和美人的雙重誘惑下，被那花樓的女子騙去了百兩銀子，酒醒之后被娘子一頓痛打，就上花樓來討錢。

那小娘子早就將花錢買成了胭脂水粉，身上早就沒了一分錢，正是打斗中，不小心翻了桌子，摔到了喬連決那一桌。

喬連決平日里雖然是個惡霸的形象，卻知曉不打女人的道理，因此狠狠出手教訓了一番男人，并花錢將小娘子贖身，救出了花樓。

“那為何，那小娘子沒有嫁給你，反而成了你的小娘？”

安眉依正聽故事聽得津津有味，恨不得吩咐廚房端兩盤花生米上來。

喬連決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將她救出來以后，她誤以為我對他別有用心，說是要嫁給我。我哪有這個心思，拒絕了她，誰能想到，隔天，她便出現在了我爹爹床上。”

“彼時我娘親正有身孕在身，氣得動了胎氣，舉家就回了朝陽鎮上，王氏也跟著回來，收進了大宅子里，做一個陪房的側室。”

安眉依嘖嘖稱奇，連連嘆道聽了這樣的故事，也算是開了眼界。

“其實我能理解她，她一個出生煙花之地的女子，此生若是能傍上一個有錢人家，就能過上吃喝不愁的日子。因此她先來求我，見求我不成，就對爹爹下手。”

“她對我未必是真心的，對爹爹亦然，從來在府里，只要她有吃飽喝足的時候，便在自己的院子里閉門不出，但若是有什么所求了，就會想方設法地出現在爹爹身邊，拿到自己滿意的東西了，又縮回院子里去。娘親總說她賤命一條，也就不再和她計較。”

這番“理解”的話，再一次刷新了安眉依心底里對喬連決的認知。

“其實我發現，你只是從小到大受到的寵愛太多了，所以有些嬌蠻任性，內心深處，你其實不是個壞人。”

喬連決側頭，對上安眉依正凝視著他的一雙眼睛，清澈透亮，帶著微微的賞識的笑意。

她從未這樣看過他，用這種像朋友一樣的親切的眼神。

喬連決心中倏地一動，移開了視線。

“是、是么？”喬連決摸了摸自己的腦后，傻傻笑了兩聲，“我以為，我本來就不是個壞人。”

安眉依：“.......”

“罷了，我既然幫你，就好人做到底，徹徹底底地幫你一回。”

說著，安眉依拾起地上摔碎的碗，放在鼻尖嗅了嗅。

“只是這藥里，似乎還有別的東西。”

“別的東西？”喬連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安眉依伸出一根指頭，蘸了蘸碗邊，在喬連決滿是擔心的視線下嘗了嘗味道，然后一口吐了出來。

“醬油。”

“醬油？”

安眉依一下子明白了過來。

“這藥里沒有一個藥材少了，但是卻見不出成效，是因為王氏想拖延老爺子蘇醒的時間，好借著這個空隙，和你發展感情。”

“于是她把藥量減半去烹煮，但是為了讓藥的顏色顯得詫異不那么大，就往里面加了醬油。”

那王氏看起來是個冷清氣質的美女，沒想到，竟然笨蛋至此。

安眉依把剩下碎了的半個碗推至喬連決眼前，聳了聳肩膀：“破案了，你的王姨娘算不上清白，但絕對不是要犯。”

喬連決晦氣地把那破碗又仍在地上，還甩了甩手：“那接下來，就是劉姨娘了？”

安眉依的目光落在那卷茶書上，微微蹙起眉頭。

“怕的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在我們都看不到的地方。”

安靜的念茹堂里，氤氳著裊裊佛煙。

何氏跪在佛前，嘴里念著詞，“咚咚”敲了兩下木魚，才緩緩睜開雙眼，站起來。

旁邊的老姑子上去扶住何氏的手，一副聽憑吩咐的樣子。

“你是說，那個安大夫，今天把他的丈夫也帶到府里來了？”

老姑子答了一聲“是”，接著補充道：“老奴親眼看見，那小娃娃沖著府里一個家丁和安大夫，喊娘親和爹爹。”

何氏眸色漸深，瞇了瞇眼睛，淡淡道：“這個安大夫，看來不是什么等閑之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