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二樓是有包廂的。康馭沒料到他們竟有如此定力。不過也難怪，像孫明碩這樣的人，怎么可能委身于一樓呢？除了步行街那次感受人間煙火的聚餐。

如果是他的話，可能早就帶著陸文琪離開這是非之地了。按照陸文琪的習慣，她其實并不喜歡包廂的密閉環境，看來，格調隨著身份水漲船高，她已不是當年的她。

康馭摘下了耳機，因為里面的聲音已經污穢不堪。有些食客逃離了現場，也有些興致高昂的吃瓜群眾，對于扮演各種路人甲乙丙丁而樂此不疲，手機的鏡頭紛紛指向戰場。

他趁亂跑進餐廳之中，借著周圍人的注意力都在“正三之戰”時，把屏風后面的竊聽器摘了下來。成本，對，總不能每一次行動都搭進去一件設備吧。

康馭不會留戀那種場面，可“今日不宜出行”的詛咒似乎還未被驅散。他的視線中一片綠色，接著臉上感受到了一絲潮濕和清涼，還有一點微微的痛感。

那是斗爭中逃逸出來的彈藥，一籃子蔬菜拼盤，就這么扣在了康馭的臉上。還好不是整只的烤乳豬，還好不是剛炸的辣椒油，還好不是帶著湯的臭豆腐……

先前那個熱情的粗壯女人，此時似乎正在輪休，但是看到康馭滿頭滿臉的菜葉子時，笑得已經捂起了肚子，好像姐夫的奸情都無所謂了。

康馭不知道該不該憤怒，他只知道，場面已經失控，還在這里逗留的話，那下次扔過來的就不知道會是什么了。

二樓，他也跑向了二樓。二樓也有一些對吃瓜喜聞樂見的人，他了解陸文琪的性格，所以他并不擔心陸文琪也跑出來看熱鬧……

其實包廂并不是臨時起意，而是孫明碩自作主張的行為。他會尊重陸文琪的選擇，但他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來烘托出他想要營造的氣氛。

有些話，他想說出口。現在看來，不太可能了。

“還是回去吧，這里太亂了……”陸文琪有些煩躁地皺了皺眉。

“真沒想到……”孫明碩聳了聳肩，“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居然碰見這么掃興的事情，你最喜歡的菜還沒來呢吧？”

剛說完，孫明碩敏感地捕捉到了陸文琪臉上的變化，他也意識到，自己引以為豪的話術出現了瑕疵，這句話他說錯了。

“算了，沒心情了。”

陸文琪淡淡回應了一句，在她的心里，掃興的事代表著什么？樓下正在發生的那場爭斗嗎？或許是的，但是她現在的所作所為，又和樓下有什么分別？

難道能淡定如初的坐在這里吃飯，就是高尚的？無畏的？她本來想過試著靠近，靠近對面這個自己并不反感的男人，畢竟這次的飯局，還是自己先提議的。

如今，一場與自己無關的意外，讓陸文琪沒了絲毫的興致和勇氣。一是打亂了她尋求試探的思路，二是，她仿佛在那些人中看到了自己和康馭的影子。康馭……也會那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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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康馭，正徘徊在洗手間外側。一條走廊，兩側都是包廂，他不知道孫明碩和陸文琪的具體位置，定位器的圓點也無法如此精密。

太近了，一個不小心就會前功盡棄，即便他再想聽些什么。對于他而言，從未有過這么大的膽子，真是魔怔了，康馭自己都難以想象。

說是徘徊，可在康馭腦中神游的時候，其實不知不覺向前邁了幾步。丟失注意力也是私人調查的大忌，但他并沒有控制住。

等他反應過來時，眼前，已經有一條腿邁了出來。康馭沒有戀腿的癖好，但是也會在極短的時間內做出判斷，這是陸文琪的腿……

電光火石，他拉開門進入洗手間。陸文琪的半張臉出現，康馭的半張臉消失，就是一瞬間的事，他怕陸文琪會認出他的身影，所以極限加速，迅速遁形。

不過……康馭忘記了，或許應該是根本沒有注意，也沒有反應的時間，他向前邁了幾步之后，他拉開的門并不是衛生間的門。

空氣又凝固了，最近的包廂內，一桌人齊刷刷地看著這個突然闖入的男人，就連康馭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啊……嗯？這……不對嗎？明明……明明就……這啊？”

康馭突然想起了自己寫小說時的一個情節，類似的場景，一個人誤入敵人的地盤，這個人做了一件事，那就是裝醉，用這種方式來麻痹對方，為自己爭取時間。

“哥們你喝多了吧？這不是你的包廂。”

桌上一個中年男子意外的配合，并打算過來攙扶他一下。

“等會兒啊……等會兒……讓我想想……”

康馭裝作腳步發虛，搖頭晃腦，再加一些很有分寸的手舞足蹈。他在有意為之，他也想早點離開，脫離尷尬的局面。但是這時出去的話，就會迎面碰到陸文琪和孫明碩。

讓自己醉一會兒吧，讓自己再無恥一會兒吧……直到聽見陸文琪高跟鞋路過的聲音，他才瞇了瞇眼睛。

“真是錯了，真是多了，這酒……我就……”康馭繼續著表演，“對不住了啊，對不住了各位，我給你們賠不是了……”

桌上的人沒再多說什么，他們巴不得讓康馭早點兒滾蛋。康馭也覺得時機到了，他重新推開門，樓梯處轉角的地方，正好看到孫明碩邁向第一階臺階的側影。

剛想緩一口氣的時候，康馭推門的手明顯感到一陣阻力。接著，便是一聲悶哼，還有幾句并不刺耳的謾罵。

就像拉開門時一樣，除了滿眼的意外，再無其他。而現在推開門的時候，也正巧有人走過這間包廂，那扇門，直接就懟到了那人的臉上。

“對……對不……對不起……”

不是康馭入戲太深，而是醉酒怎么可能瞬間蘇醒。他想真誠的去道歉，但是身后一桌人還在盯著他，如果他的表現很奇怪，會不會節外生枝呢？

轉念一想，這也可以逃避走廊里那個人的糾纏。康馭心存愧疚，那人正捂著口鼻。正要破口大罵時，那人卻用了極不匹配的音量，像一個被扎破的氣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