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敗家子兒！”

站在聚賢莊的門口，就聽到了從里面傳來的一聲喝罵。

一個茶杯猛地被甩到墻上，一聲碎裂的聲音響起，茶水沿著墻壁留下了一道黃色的痕跡。

再看看那陸莊主，正氣哼哼地來回地兜圈子，而地上正跪著一臉無精打采的沈逸辰。

“你又能耐了？逸辰他又不是故意的，依我看吶，你就饒了他這次吧，再說了，他還年輕，犯點錯不是正常事兒嘛。”

二姨太坐在正廳的椅子上，看著轉來轉去的陸莊主，實在是厭煩，最終開口勸阻道。

“什么？！饒了他？”

一聽這話，陸莊主火氣更盛，踱了幾步，停下來，指著沈逸辰的鼻子，斥責起來:“不行，這次堅決不饒，他這個樣子，哼，老子再讓他這么縱容下去，我看遲早反了天！當初就不應該收留你！”

“切，你以為我愿意待在這個家？你當初就應該讓我流落街頭，說不定我現在活的瀟灑著呢。”沈逸辰跪在地上，撇了撇嘴，這哪里是一副害怕的模樣，分明就是死不悔改的樣子。

氣的陸奉天臉色鐵青，怒極了猛然回身，伸手一招，澎湃內力已經將他身后墻上的寶劍抽出來，他恨恨的咬牙說道:“小兔崽子，翅膀硬了，竟敢頂嘴不說，還直呼老子的名字！你以為我不敢揍你？行！很好！”

二姨太害怕的睜大了眼睛，捂住了嘴巴。

“似你這般冥頑不靈，日后難成大器事小，若是為禍江湖，老子這一世英名豈不壞在你這逆子的手上！”

陸莊主瞪著牛眼看著沈逸辰，那臉色陰沉都能擰出水來，咬牙切齒，道：“與其將來后悔，不如今日就除了你這孽障！”

說話間，陸莊主沒有絲毫的猶豫，就像是眼前跪著的人并不是自己義子，而是江湖上惡貫滿盈的惡徒，直接揮劍朝著沈逸辰就砍了下來。

“陸奉天，你瘋了！”

緊要關頭，二姨太奮不顧身的沖了過來，一把護在沈逸辰身前，吆喝道:“你瘋了，好，如果你今天一定要要殺了他，那請你也把我一塊殺了吧！”

“你！”

陸奉天一愣，停留在半空的劍顫抖著，一咬牙，只好收手，將劍狠狠地摔在地上。

后一甩袖袍，氣哄哄的走進房間里，緊接著“咣當”一聲，關上了屋門。

見他走后，二姨太松了一口氣，轉過身子，臉色一沉，一把將沈逸辰拽進房間，反手一關門，她伸出雙手，在少年身上左擰一下右擰一下，疼得后者“哎喲哎喲”直叫喚。

少年一邊躲閃一邊低聲求饒，二姨太則是柳眉豎直，一邊擰一邊低聲反問。

“臭小子，敢頂嘴了？”

“嘶——！”

“哎喲！”

“二娘，你聽我說……哎喲！”

“你輕點……二娘，我錯了。”

二姨太松開沈逸辰，坐在床邊，后者則是嬉皮笑臉，屁顛屁顛地走到她身旁，討好地給二姨太揉捏著肩膀。

“嘿嘿，二娘，一會我義父氣消了，你可得多給我美言幾句啊，你也知道我那就是隨口說說。”

聞言，二姨太埋怨道：“你呀，就不能多體諒你義父嗎？你們父子也是，就不能相互理解理解？”

“理解他？他理解過我嗎？”

一聽到這個問題，沈逸辰立刻開口調侃。

“我一直想習武，可是從未教過我，就他那什么狗屁劍法，和寶貝一樣，就是不傳給我，唉，果然不是親生的。”

“你就那么想闖蕩江湖？”

“必須的啊，好男兒就應該行俠仗義斬妖除魔，逍遙自在，哪里是在家里飽讀詩書，和一個籠中鳥一樣。”

說到這個話題，沈逸辰來了興致：“今天我還聽說書的講，數十年前江湖動蕩，魔教、妖族為禍世間，蜀山、鎮魔宗、禪宗、昆侖、青云宗五大教派聯手才將魔教妖族鎮壓，后來聽說魔教將一大批寶物藏在一處隱匿的大殿中。不過聽說需要四枚玉佩才能打開寶藏，若是誰能得到這寶藏秘密，就能飛升成仙。你想啊，要是我得到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咱們家都可以沾光做神仙了。”

“噗！”

二姨太忍不住笑出聲來。

“真是太天真了，江湖傳言你也信？”

“據我所知當年確有其事，反正都傳開了，所以我想……”

“別想了，你就是太任性了。看你身上臟的，趕快去洗洗，洗完了吃飯。”

二姨太輕輕推了一把沈逸辰，打斷了他不切實際的想法。

“哎，還是二娘對我好。”

沈逸辰嬉笑著，“對了，娘，老母雞燉的時候，一定要加上黨參、茯苓、炒白術、炙甘草、熟地、白芍、黃芪、肉桂……”

他還沒說完，二姨太打斷了他，笑罵道:“行了，我知道，就你會吃。”

……

夜。

夜晚。

沈逸辰趴在廂房門口，鬼鬼祟祟的向外張望。

只聽四周靜悄悄的。

觀察了好一會，見到所有人都已經入睡，遲疑了好久的沈逸辰終于下定了決心，向這廂房外小心翼翼的邁出了一步。

轉身輕輕關上房門。

雖然已經足夠小心，足夠收力，但還是發出了“吱嘎”一聲。

沈逸辰頓時嚇得不敢再動彈，整個人就像是被石化了一樣呆立在原地，僵硬的抬起頭看向四周。

看到大院里所有人都沒有睜開眼睛的跡象，他才長噓一口氣，提起腳步，躡手躡腳的向外前進。

終于他來到了院墻，這平日里感覺短短幾秒的路程，此刻沈逸辰竟然感覺十分漫長。

他將身上的包裹扔出了墻外，搓搓手，向后倒退幾步，隨后猛的奔跑翻墻墻頭，一躍而下。

整個過程，少年都感覺完美。

“等著吧，小爺不混出個名頭，絕不會回來！”

撿起地上的包袱，最后回頭看了一眼聚賢莊的牌匾，他嘴角漏出一絲微笑，漸漸的消失在了漫長黑夜中……

第二天。

聚賢莊。

陸莊主坐在床頭，手里拿著沈逸辰留下的紙條，一語不發。

反倒是二姨太急得上躥下跳，指著陸奉天的鼻子罵道:“你還不趕快派人去找？！”

陸奉天此刻失去了往日的威嚴，昨天還威風凜凜，今天卻一副死了爹媽似得樣子，喃喃道:“找？江湖之大我去哪里找？”

“嘿，你這會兒，怎么沒脾氣了，怎么和條死魚一樣了？”

“呵呵。”

陸奉天搖頭苦笑，道:“我不讓他涉足修行，就是不讓他踏足江湖，我費盡了心思想要讓他遠離江湖的險惡，遠離權利的爭奪，但沒想到，我還是沒能拴住他。”

二姨太不解，“這些話，那你怎么不告訴他呢？”

“告訴他？”陸奉天搖頭又道:“他不會聽的，其實每個人都對江湖向往，可是誰又知道身在江湖才能明白，江湖就是一盤棋，我們每個人都是棋子，事物之間看似新穎，卻處處殺意波動，有些事看似表面光鮮亮麗，而背后卻是骯臟。江湖中人沒有一個是真的，都是帶著面具，甚至一個人可以帶很多面具，久而久之，甚至他自己都忘記了他原來的模樣。”

“那怎么辦？逸辰他……”

陸奉天打斷了二姨太的話語，淡淡道:“算了，由他去吧，他長大了，管得了他一時，管不了他一世，或許只有他真正經歷過江湖的人心險惡，他才會明白我的用意，到時候累了，但愿他會自己回來吧。”

他太年輕了，江湖的險惡，人心的復雜，沈逸辰怎么可能完全理解，哪一個做父母的希望自己孩子踏入險境。

人人都希望能置身于江湖之中，飲酒高歌，快意恩仇，然而人人又都沉溺于現世的追名逐利中無法脫身。

到時候，想要退出……

又談何容易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