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禾看了看窗外的鐵絲網，又看了看小八。

腦子里浮現出小八上面爬行的樣子，很怪，但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對對，是這個字沒錯，可是我現在上不了網，哎呀，這個很難跟你解釋。”

小八撓頭，跟“古代人”要怎么解釋“網”的事情。

風禾注視著抓耳撓腮的小八，“這個倒是不難啊。”

“哈？你可以上網？趕緊給我看看。”小八很激動。

現代人么，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網也！

感情小禾的失憶癥還是間歇性的，其實偷偷帶了手機什么的進來？

也對，她來的時候穿的衣服一層一層的，塞個手機也不在話下。

不過她不是不知道手機是啥玩意兒么？

難道帶的是電腦？平板？

小八正想著，忽然感覺到一道黑影從面前掠過，她下意識地扭頭望過去——

“臥！槽！”

嬌俏可人的少女身體躬起，四肢抓著窗外的鐵絲網，稚嫩的臉上還掛著一絲嬌憨的神情。

配合上那嗲嗲的聲音——

“是這樣嗎？可是沒什么感覺啊？”

顯得她胸口的科室logo顏色更加鮮艷了。

小八愣了三秒鐘，才想起去拉人。

“你倒是趕緊下來！”

她也沒看清風禾是怎么下來的。

總之，面前的少女嘛，是依舊嬌俏可人，不過怎么也無法再把她跟“小鳥依人”聯系在一起了。

“所以，我上網的方式不對？”

看小八臉上表情變幻莫測的，風禾覺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么。

怪不得并沒有感受她說的那種……什么知識都有，醍醐灌頂的感覺。

上網等于灌頂，嗯，應該是這樣沒錯。

“啊不不不，這個網呢，它不是這個網。”

小八覺得以自己的學識很難解釋了，不如反客為主：“你不會真的是古代的什么女俠穿越到現代的吧？”

風禾搖頭。

在人間混了幾天，她也知道了，穿越是一種科學無法解釋的超自然現象，她顯然是不能認。

小八比畫道：“可剛才那個，就是輕功吧？”

風禾茫然。

她沒看過武俠小說，自然不知道輕功是何物。

剛才不過是輕輕一跳而已，又沒有使用法術。

但看小八的表情，她剛才顯然做了很超乎尋常的事。

也只能硬著頭皮認下了：“呃，是的。”

聽到這話，小八兩眼放光：“哇哦！教教我，教教我！我也想學！”

“呃，就是躬身，后腿發力，然后，跳就行了。”風禾只能又示范了一遍。

只見黑影再次在眼前閃過，少女又“上了網”，還大氣不喘地說：“很簡單的。”

小八還是沒看清。

不過既然小禾說簡單，那自己不會，不就是說明自己很笨？

雖然……后腿？這詞好怪。

念頭在腦子里閃過，但注意力都被“如何學習輕功”搶走了，小八沒多想。

她卯起勁試了試，嗯，就是原地蹦跶了兩下。

“我再試試？”

“怎么不行？”

“再來再來！”

不屈不撓的精神被她發揮得淋漓盡致。

這邊監控室里，值班的護士的注意力被標注“47-48”的屏幕吸引過來。

四十八床一直在床邊蹦跶。

隔三差五的，一團黑影就從鏡頭里閃過去。

她沒看到風禾。

窗戶上鐵絲網牢牢的，不怕患者折騰，所以監控是從外面斜對著床鋪的。

窗戶和墻頭，剛好算是鏡頭死角。

她狐疑：“她們這是在扔什么呢？”

隨后拿起對講機：“去兩個人看看四十七床四十八床，她們在干嘛？”別是什么違禁品。

于是一胖一瘦兩個護士出現在病房門口的時候，風禾早就坐回床上歇著了，小八還在死命蹦跶。

這孩子，平時不都老老實實坐床上的嘛？

這是又犯病了？

“四十八床，干什么呢？”胖護士開口道。

“哎，別鬧，我在練輕功呢。”小八擺擺手。

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小禾都行，為什么她不行。

那一定是她不夠努力。

兩個護士沒說話，對視一眼。

搭班多年，這眼神信號她倆實在再熟悉不過了——

“匯報情況？”

“加大劑量！”

……

“夭壽啊！跳跳跳跳你大爺呢！”

小八練習了約莫二十分鐘，樓下病房的患者終于忍不了了。

每次樓上鬧騰，醫生護士都只會搪塞他們，樓上精神科，理解一下，多一點寬容。

寬容？寬容你妹啊。

“有精神病了不起啊！？”

“呃……”

按往常的習慣，小八肯定就罵回去了。

但今天覺得自己有點理虧，畢竟人家小禾上個網輕輕松松的，是自己的問題。

“算了算了，不練了。”她覺得也挺累的。

樓下見蹦跶聲停了，顯然也沒了脾氣，“啪”，把窗戶關上了。

“那個……其實。”風禾覺得小八被自己騙得有點慘。

“沒事的，這種功夫，應該是很久很久以前就得開始練吧。”小八盯著天花板，“我看電視劇里都還得綁沙袋啥的。”

“嗯，是的。”確實，風禾沒撒謊，真是幾千年就會了。

“那我是沒戲了。”小八扭過頭來，眼里盡是羨慕，“不過雖然這個網我上不去吧，以后有機會我教你上網。”

終于算是搪塞過去了。

風禾松了一口氣，不過小八三番五次地提，這網到底是何物勾起了她的興趣。

“不是這個網嗎？”她指了指窗外的鐵絲網。

“哎呀，不是，現代的東西你果然都忘了。”

說到上網，小八眉飛色舞起來，“不過我跟你說，網上好玩的東西可多呢，可以看新聞、追劇、看小說、打游戲……”

怎么又是打游戲？

游戲……到底惹了誰？

算了，總之通過小八的神情看來，應該是個好東西，風禾暗暗記下了。

有護士推著小推車過來，看著小八正在手舞足蹈地比畫，道：

“四十八床，今天還挺精神的嘛。”

“精神病人能不精神么？”

“好啦好啦，趕緊吃藥啦。”

小八扭頭，看到她推來那些個瓶瓶罐罐，神色委頓，“我能不吃么？”

“當然不能啦，吃了藥才能好的哦。”

這個護士倒是很溫柔，倒好一杯水，連同幾片顏色不同的小藥丸，一并遞到小八手里。

“咦，我怎么覺得這量多了些。”

“不會呀，都是按處方來的。你看。”

“好吧好吧。”

護士看她神色懨懨地吞了藥才離開。

“你自己看書，我睡一會兒，這個藥吃了就犯困。”小八爬回自己的床上，蓋上被子：“午飯記得叫我。”

“好，你睡吧。”風禾頷首。

小八睡著，這屋子就變得極為安靜起來。

風禾求知若渴，三兩下就將那本《漢字會說話》給看完了，簡體字的確很好辨認。

這下就不用什么都得小八給翻譯了。

她又拿過那本《上下五千年》，看了看目錄：

盤古開天地？神農嘗百草？涿鹿之戰？

原來是本講歷史的書啊。

風禾隨手翻了幾頁。

這前面的神話故事寫得亂糟糟的，跟她記憶中的相去甚遠，實在做不得數。

不過想到如今的華夏族人對神仙的態度，倒也正常。

但一如帝俊、常羲、羲和、少昊，這些曾經統御萬物的神祇，竟然連個名字也沒在這書上留下，有點唏噓。

“四十七床，有你的電話，跟我過來接一下。”

剛才推著車的小護士又匆匆忙忙地跑回來。

“電話？找我的嗎？”風禾狐疑。

應該是兔子精了。

早上那通電話自己什么也沒說，她就能知道……人類的東西真神奇。

“對呀，快來快來，馬上中午放飯了。”護士對她招招手。

風禾點頭，下床。

趿著拖鞋跟著她去了護士站。

話筒是被拿下來的，安安靜靜地躺在桌面上。

不知為何，原本應該很開心的，風禾心中卻蔓延出一絲莫名的情緒，突然間有些猶豫起來。

“你接呀。”

護士把話筒拿起來，塞到她手里，“不然一直占著線不好。”

“哦……好。”

風禾深吸一口氣。

我，四千年大妖。

為什么要怕一個這什么，電話？

她鼓起勇氣，把聽筒湊到耳邊，學著小八教她的方法，道：“喂？是兔……貞貞嗎？”

聽筒里傳來的聲音卻讓她寒毛炸起——

“貓妖？”

似是等了許久，冷冽的男聲聽上去有些慵懶，話語卻如同刀子，刻在她心頭。

“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