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漫漫，知辛離開收藏室后一頭扎進書房，因為主神不在，神官們只能悄悄地將本該由他處理的事務交給知辛。

老實說，自從神界那群人安分以后，知辛已經很久沒體會到這種挑燈夜讀的疲憊感了。

她得盡快把主神找回來——或者把那些找事的人送下去。

說做就做，第二天神界的大小神們就收到了噩耗：神界的每個人都要去有問題的小世界體驗天道生活，直到小世界恢復正常。

眾神：？？？

而此時還在監獄勞作的人反而逃過一劫。

“知辛你不要欺人太甚，”有人沖到序宮門前大喊，“你這樣遲早會遭報應！”

“什么報應，你么？”

一身藍灰漸變長衫的知辛從大門處緩緩走出，淡漠的表情配上輕蔑的語調，簡直讓人臉紅心跳（氣紅溫了）！

“你、你！”

“麻煩讓一讓，我還有事要處理。”

擋路的人下意識退開，等反應過來時知辛已經走遠了，而他也被序宮的神官重新抓住。

戒律閣中轉站。

短短的棧道排著長長的隊，神界所有叫得上名號的神都被迫下界，時不時有人咒罵一句，然后被旁邊的人捂住嘴。

有人臨到門前大喊：“知辛，你個毒婦！”

然后被推進門，熄火。

說是體驗天道生活，不過是將他們關進一個個小房子里觀測世界發展，他們既不能改變事件發生的軌跡，也不能干擾人物原定的命運。

這和坐牢有什么區別啊！

也有人從這次的突發事件中嗅到一絲不平凡的氣息，雖然知辛平時總愛折騰人，但大多事出有因。

這個人從來沒有憑自己的喜惡做過事，準確來說，他們從來沒有分辨出她的喜惡。

只有事關秩序穩定時，她才會出現較明顯的情緒起伏。

通往小世界的棧道云霧繚繞，而知辛依舊冷漠地站在一邊看著他們，像終年不化的冰雕。

沒人能猜透她在想什么，就像三千年前猜不透她為什么放棄主神之位。

……

明亮的茶室里，身著青白拼接直裾的文竹慢騰騰地煮著茶，幾縷愁緒隨著漸漸溢出的茶香纏上心頭。

“怎的又這樣莽撞，即使你……總歸他們人多勢眾，你終有應付不來的時候。”

“那也不必讓我在應付他們前先應付你。”

“不許與我說笑，我在很嚴肅地提醒你！”

“嗯。”

知辛依舊散漫，一手支著頭靜靜地觀察文竹有些認真的表情。

良久，茶水沸騰，打破了一室寂靜。

文竹敗下陣來，伸手倒茶止沸，再將其倒入公道杯，再要續水煮時知辛卻攔住了她。

“不必再加了，今日睡了許久，并不困倦。”

“未有失眠？”

“大概是昨夜處理了些瑣事，睡得沉了。”

“奇也。”

知辛容易失眠不是什么秘密了，大概是自老主神離去之時，她為保新權，常常夜深不眠處理政務。

久而久之，她的作息就與常人不大一致。

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罷了，但漸漸的，她開始了失眠，只有在藥物的輔助下才能入睡。

但知辛并不是個樂意用藥的，所以她常常一臉倦怠，看起來就散漫無狀。

想到這里，文竹突然忍不住掩面笑了一下。

“怎么了？”

“無甚大事，只是突然想起你兒時模樣。”

“如何？”

“嚴肅古板，不茍言笑。”

……

文竹是個資歷很老的神了，她剛到這神界時知辛也才誕生沒多久。

被眷顧的先天神祇由老主神帶走親自教養，對此后天神祇們頗有微詞。

她剛來時還什么都不知道，就遇上老主神為小神祇選陪侍——不懂，但參選。

大概是她神力低微，看起來十分可憐，老主神大發慈悲讓她上職。

很快她就發現這并不是什么好差事，因為她時常聽到老主神與那小神祇談論著該殺哪位大人物。

啊，她怕是也要成為被殺的一員了。

“老師，以殺止殺不可取。”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小神祇的反駁，嚴肅的小臉上寫滿了認真。

“可是知辛啊，我已經錯了，也回不了頭了。”老主神忽然把目光放在了她身上，她混沌的大腦頓時警醒。

“你叫什么名字？”

“回冕下，鄙人名王文君。”

“那以后就叫文竹吧。”

她有點無語，但還是接話：“……謝主神賜名。”

主神突然悶笑一聲，小聲說了句：“是個不怎么機靈的孩子。”

她聽得到！

那時她尚不知曉，主神的賜名代表著正式的神官官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