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上一次到這,外面明顯空蕩很多,只有兩個站在門口的弟子。
只見遠處不緊不慢的走來兩人。
守門那兩弟子估計在這浮光山待得不久,不認識他們,看到來人開口便是斥責:“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
沈知意一頓,裴緒上前拿出令牌。
那兩人才連道不是:“原來是沈峰主,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快請,掌門就等著您!”
兩人一道進去,裴緒卻被攔了下來。
“掌門有令,只見沈峰主一人。”
裴緒看著沈知意,安慰道:“弟子在外門等著,師尊不必擔憂。”
沈知意就知道柳漸行不會讓她帶人進去。
意料之中的事,不過她還是有些擔憂。
如果被他發現她不是原裝貨該怎么辦。
下山這些天,沈知意才發現自己之前的想法實在是天馬行空。如果不是和裴緒合作,她此時可能已經被當成奪舍之人殺了吧。
那個時候她想著,如果掠影湖的事情和原主有關,她就在大廳上自證清白,說自己是外來之人,一切都與自己無關,她可以讓他們用一切方法驗證她沒有說謊。
可是現在回想起來卻不免一陣后怕。
自證完了呢?
他們真的會放過她嗎?
且不說奪舍本就是修真大忌,單憑她用著原主的身體,他們是斷不可能讓她離開的。
自爆身份就能離開浮光山重新開始生活,太天真了。琢磨上一次與柳漸行的對話,柳漸行好似并沒有發現她不是原主。
柳漸行對她說話總是很溫柔,似乎是怕嚇到她。是因為原主和他的關系,還是擔心她因為上次掠影湖的事情受驚?
“師妹,你終于舍得回來了?”身后傳來一道溫和的打趣聲。
沈知意嚇了一跳,才發現自己不覺間已經走到了大廳內。
“掌門師兄。”
“這些日子下山解悶,可還好?”柳漸行問。
“尚可,只是不知,掌門喚我回來所謂何事?”
“無事。”柳漸行面無表情開口:“雛鳥出門都知道不能太晚歸家。”他幽幽的盯著沈知意:“你倒好,留個信一去數日了無音訊。”
“山下,好玩吧?市列璣珠,燈火闌珊。”
沈知意汗流浹背。
這種出去玩太晚回家被媽媽質問的負罪感是怎么回事啊!還有,你不是一山掌門嗎,能不能別說得像自己留守山區一樣可憐啊喂!!
沈知意轉念一想,四舍五入,這好像還真是山區。
這種情況沈知意選擇裝啞巴。
“師妹,怎么不說話。”
“……”
柳漸行也不是真的有意嚇她,見她似乎真的不敢嚇得不敢說話,他嘆了口氣。
“罷了,人沒事就好。”
沈知意抬頭不解。
人沒事就好,莫非他知道什么?
“最近不太平,少些出門吧。”柳漸行拍了下她的肩頭:“回去好好休息,數月后有宗門大比,你也好先準備一番。”
“宗門大比?!”
“怎么,又不想去?這次不可再任性,就當是為了師兄。”
說這句話的時候,柳漸行頗為無奈。
“算上去年,你已經整整二十年沒有出席過了,你不去也就罷了。可二十年前,你趁著比試各宗門人手不足,跑到玄虛門炸了他們的煉丹樓。”
“我賠了對方一條靈脈,將幽江劃與他們。”
“十六年前,你趁著比試劈了南煙閣門前的門匾。”
“賠了對方一峰。”
“十二年前,你將千劍閣的掌門扣下不讓其赴會。”
“八年前,你砸了水云門招牌。”
“……”
“胡鬧也好,裝病也罷,這回由不得你了。”
沈知意汗顏,想來原主的名聲就是這樣闖出來的了。
怪不得旁人一下便看出來她性格大變。
不過原主與他的關系倒不像謠言那般。
沈知意不語,柳漸行本欲開口再度規勸,便見她撇撇嘴:“知道了。”
柳漸行緊鎖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他盯著沈知意的側臉,微微怔神。
“知道就好,回去好好休息便可。”
“不必擔憂,比試我已替你備好一切,你只需要不亂跑,呆完五日便可回來。”
見她還在原地不動,他問道:“可還是不可?”
“知道了知道了。”按著柳漸行前面描述的樣子,沈知意盡可能裝作自然的回答。
聽到想要的回答,也不管對方的態度敷不敷衍,柳漸行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沈知意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只感覺頭頂一熱,整個人像被電了一般,她一動也不敢動。但又因為他的話對他放松了警惕,到底還是自己太緊張兮兮了。
想到方才的事,沈知意猶豫著道:“師兄,我想去一趟楓山。”
沈知意出來時,裴緒正倚在石柱上,一襲黑衣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他抱著劍,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猜大概是在想往生書吧。
沈知意叫住他,二人回清韻峰的路上,沈知意將方才的對話復述了一遍。
“他同意了?”
“嗯,在宗門大比時回來便可。”
一進清霜閣,沈知意便直奔她的豪華大床。離開這么多天,屋內一絲灰塵也沒有,想來是有人來清理過。
床還是同離開前一般,整潔舒服,沈知意躺下去便不想起床了。
果然,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
即使沈知意只在穿來時住了幾天,但還是有種淡淡的歸屬感。
裴緒沒有隨她進入房中,到偏院去了。
晚上趕路容易危險,再加之夜間突然拜訪也不方便,兩人決定明日一早再動身。
長途奔波,沈知意幾乎沾床就睡。
隔日一早,裴緒便到門口喚人。
“沈知意,起床。”
“沈知意?”
第三聲,裴緒是踹開門邊喊的:“沈知意!”
沈知意恍若未聞。
裴緒站在屏風處,淡淡道:“再不醒我就讓你永遠都醒不過來。”
回應他的是一片沉默。
夢中。
沈知意從床上醒來時,不真實的摸了摸自己的手。
看著房間熟悉的擺設,喃喃道:“我,回來了?”
果然是在做夢吧。
看了眼時間,現在是早上九點半。
沈知意慢吞吞的起床。
遲到了啊。
反正已經遲到了,她也就不著急了。
她去廚房拿了面包,開了瓶牛奶,吃著吃著就發起了呆。
到底哪個才是夢。
不對,什么夢?她剛剛夢到什么了?
記不清了。
算了,吃完上學去了。
手機突然彈出的信息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吱吱,你怎么啦?生病了嗎?快遲到了哦!」
沈知意看了眼備注。
桉欣。
從小認識到現在的朋友。
她慢吞吞打字。
1:「睡過頭了。」
對面秒回
「快點來!沒有吱吱,好孤單」
1:「好。」
沈知意咬著面包,抓上書包便出發了,踩著下課的時間進教室。
桉欣看到她就圍了過來。
“吱吱!”
沈知意無奈。
因為小時候沈知意話總是很少,每次出聲都很小聲,所以桉欣就笑話她像小老鼠,說老鼠就是小聲的吱吱叫。后面喊著喊著發現吱和知同音,就一直這樣叫到現在。
“怎么啦?你不開心。”
沈知意沒有察覺:“是嗎?”
“你每次不開心,笑得很假。”
“什么事啊?和我說。”上次看見沈知意這種表情,還是在很小的時候,她父母離婚的時候。
那個時候沈知意不吵不鬧,笑著和她說:“沒什么呀,我本來就知道的。”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沈知意變得更加懂事,更加照顧人,即便有時候看起來沒心沒肺,但真正遇到事情的時候卻比任何人都冷靜,幾乎總是把事情攬在自己身上。
沈知意思索著開口:“我做了夢,總感覺忘記了什么。”
“能忘記就說明不重要,再說了既然讓你不開心,就不要想了。”
不,并非不開心。
腦海中浮現出的幾人逆光而站,看不清面容。
“師尊。”幾人的聲音疊在一起。
她不開心的是她竟然忘記了。
“沈知意,起床。”
沈知意猛地回頭,身后是嬉戲打鬧的同學,并沒有其他人。
“怎么了?”桉欣問。
沈知意打量著教室邊道?“沒事。”
“沈知意!”
沈知意突然站了起來。
“吱吱,你怎么了?嚇我一跳?”
“等等,你去哪?”
沈知意像聽不到一般,跑了出去,尋找聲音的來源。
不對。
這才是夢。
想起來了。
裴緒,他們還在等著她。
“沈知意!”桉欣拽住她的手腕。
“桉欣,我要走了。”
“你能走去哪啊?知意你別嚇我。”
沈知意慢慢掰開她的手:“你不是她。”
“吱吱,你在說什么胡話?”
沈知意道:“桉欣,你忘了嗎?你已經死了啊。”
早在三年前,沈知意穿書前,她就出了事故意外身亡了。
桉欣臉色一沉,突然笑得詭異,緊緊拽著她的手不放。
“那你留下來就好了,這樣我們就能一直在一起了,好不好?”
沈知意搖頭,平靜的看著面前幾乎不成人形的臉。
她的嘴角上揚到極限,露出密密麻麻的利齒,一雙眼睛凸出,幾乎欲掉下來,嘴巴一張一合,細長的舌頭伸向沈知意的臉。
沈知意低頭默念著什么,只聽道一聲:“吟霜,召。”
頃刻,一把雪白透亮的劍便出現在她手中。
瞬息之間,對方的頭便掉落,圓滾滾地在轉了一圈,又回到她腳邊。
掉落在地的頭卻還在不斷發笑:“你以為這樣就出的去嗎?哈哈哈哈哈,吱吱,陪著我呀,你得一輩子陪著我了。”
頭離開身體后,周圍的一切全都消失,變成一望無際的虛無,以及地上的血。
殺了她沒用,難道要自殺?
如果自殺完現實中也死了的話,不,絕對還有別的辦法。沈知意,不要被她騙了。
可如果對方只是在虛張聲勢呢?
……
罷了。
沈知意緩緩提起劍,架在自己脖頸,卻發現劍一動不動。
難道自刎也不行?
嘀嗒。
忽然,沈知意用手抹了抹臉。
她哭了?
接著又一滴。
不對,下雨了?
感受到嘴上的濕潤,她一怔。
是熱的。
隨后。
躺在床上的人徐徐睜眼。
床簾白紗輕晃,勾人心弦,遠處只見得兩道身影上下交疊,發絲糾纏,似纏綿似眷戀。
沈知意睜眼便見到裴緒近在咫尺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