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道：“為什么要說對不起呢？”

謝言止大拇指間的摩擦更快了起來，他道：“我不知道。我好像搞砸了，因為你好像有點失落。你不要不高興，我是個異類所以才會……”才會讓你不高興。

還沒說完沈知意打斷道：“我很高興，小謝會這樣想哦——還有，你這人怎么老說自己是異類??？再這樣說我就要生氣了啊?！?

許亦舟也說道：“對嘛，你這個好學的精神還是很可貴的?！?

好話全讓他們說完了，裴緒只能附和道：“嗯?！?

沈知意又繼續道：“而且，為什么會覺得自己是異類呢？”

謝言止握著茶杯的手放松了一點，他道：“他們都是這么叫的。”

沈知意溫聲說道：“那是因為我們小謝太厲害啦，他們怕你才會這么說的。你看，我們不就沒有怕你嗎？所以這并不是你的錯，明白了嗎？”

謝言止放開握著茶杯的手，點頭道：“明白了。”

沈知意道：“那么既然明白了，那就走吧。”說完她自顧自地走出茶館。

許亦舟問道：“還要去哪？”

沈知意盯著他，笑道：“當然是送你回去咯?！?

許亦舟雖然覺得回去應該高興才對，不過被她盯著總有種不詳的預感。

而且許亦舟想到了他師尊。

許亦舟咽了咽口水，道：“現在去？”

沈知意道：“嗯，現在去，怎么了嗎？”

他看了看天色道：“現在天色不早了，要不吃個飯睡一覺，然后明天再去？”

沈知意看著被落日染紅的天，已經心里計劃好了。

趁著傍晚去天選宗，除去趕路的時間，到了那里應該也是晚上了。既可以蹭一頓晚飯，又可以省下一晚住宿的錢，何樂而不為。

她笑道：“不用，就現在走吧。”

裴緒從她身后走過來，在她身旁道：“這計劃還挺不錯?！?

被戳破了心思的沈知意笑瞇瞇的說道：“這不是為了給你省銀子嘛?！?

裴緒看了她，被氣笑道：“要不是今天一整天都是我在付錢，我還真是會相信你。”

謝言止也走過來問道：“師尊，要走了嗎？”

沈知意拿出吟霜劍，道：“走了。”

不用裴緒眼神示意，許亦舟就老實地走到他身邊。

許亦舟被裴緒御劍帶著，在前面指路。沈知意和謝言止跟在后頭。

沈知意道：“我怎么感覺你好像不是很想回去？”

許亦舟僵硬一笑：“……哪有。”

如果天冥真人不在的話。

沈知意道：“哦，是嗎？那我怎么感覺你在帶我們繞遠路。我記得，你之前指的路是在東邊吧，可你現在帶我們去的是西邊?！?

聞言，裴緒御劍停下，沈知意也不走了，謝言止跟在后面不動。

幾個人就這樣懸在上空。

許亦舟無可奈何地垂下頭：“好吧，事已至此，我便實話實說吧……”

沈知意饒有興趣的看著他。

裴緒在一旁打量著他，似乎是在想，如果許亦舟的說法不合意，就把他從劍上踹下去。

許亦舟開口道：“我是被我師尊趕下來的，你們也知道的，我被他封了靈力，收了法器，他把我趕下山，讓我體驗體驗凡人的生活。誰知道那個破鎮子里竟然還有噬魂尸……”

沈知意道：“所以——我們現在帶你回去回去的話，只怕你師尊并不會感謝我們，對吧？所以你想先把我們帶到某個地方，然后再說你記錯位置了，到時候，就算我們知道你是故意的也拿你沒辦法，我說的沒錯吧？”

許亦舟低頭，摸了摸鼻子道：“嗯……”

沈知意看著已經準備踹他下去的裴緒和掐好法訣的謝言止，無奈道：“先等等，聽他說完?！?

“你還有什么要說的嗎？”她看向許亦舟。

許亦舟猶豫著開口：“有……我現在能跟著你們么？因為我現在沒法力，又不能回宗門，當然了這一路你們的費用都由我來出！”

聽到這話，沈知意樂了，白給的錢和人工地圖，不要白不要，她道：“那便跟著吧，不過，如果遇到危險的話，我可顧不了你?！?

許亦舟點點頭：“沒問題！”

“那現在——這是哪？”望著腳下烏漆墨黑的一片，沈知意問道。

“這？我沒記錯的話，這里應該算是御妖谷的邊界了。”許亦舟答道。

“再往前是哪？”沈知意又問。

許亦舟答著：“在往前的話，應該是首富陸府的地盤朝陽城了?！?

“那便往前走吧。”沈知意道。

但當他們御劍飛到御妖谷時，再往前，卻沒有辦法再御劍了。

裴緒看著什么也沒有的前方道：“應該被下了法陣，飛不過去的?！?

沈知意頗為無奈的看看天，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而他們還在這里止步不前。如果是這樣的話，今晚是肯定到不了朝陽城。

幾人只能無奈下劍，換成步行。

剛下地，就聽到謝言止無所謂的看著眼前道：“破掉不就好了。”

沈知意微笑道：“確實，你可以試一試，說不定就還真瞎貓碰上死耗子，被你碰上了?！?

謝言止抬握住聞溪，將靈力聚到劍上，用力向前砍去，一道明亮清晰的青色劍氣便從劍中揮出，飛向前方。在劍氣向前飛去不到一丈時，可以看到那劍氣像是撞到了什么東西一般，被反彈著往回飛來。

謝言止生生抗下了著一劍。

沈知意剛想夸他竟然沒受傷，就看到謝言止頓了一下，嘴角溢出一口血。他平靜的擦掉，然后淡淡說道：“反彈回來的劍氣竟比我打出去的還強了幾分?！?

沈知意：你不說的話我也看得出來。

其實沈知意是可以讓他不自討沒趣的，畢竟這種陣法，一般人能破得開才怪。但是謝言止這個人就算她說了，等她沒注意，他肯定還會偷偷實施他的計劃，所以還是讓他吃點苦頭好了，這樣等下他就會消停了。

四周漆黑一片，看不清前面的路?？吹玫降奈ㄓ醒矍伴L相略帶詭異的樹。

是的，沒看錯，長相略帶詭異的樹。

樹身長這大小不一、奇形怪狀的洞，而奇怪的是，這些洞是人臉狀的。

不，應該說就是人臉。那些臉上充斥著各種表情。沈知意看著那些向其中的一張臉。

帶著傷疤的臉上露出一個類似于哭的表情，可卻比哭難看太多了，可以看到它盡力的想裝出一個痛快的表情，但是忍不住上揚的嘴角卻和它眼角的淚水格格不入。

她看向旁邊的另一張臉。

布滿皺紋的臉上是往下壓的夸張的眉毛，嘴巴一張一合，像是在咒罵著什么，但是當這張臉和沈知意的眼睛對上時，卻露出了一個猙獰的笑容，嘴巴張得老大的笑了起來，油膩又惡心，令人不寒而栗。

沈知意淡淡的看向別的臉。

委屈的、恐懼的、興奮的……

當他們踏進御妖谷的那一刻起，這些臉便都開始把眼珠子轉向了他們。千奇百怪的臉都在盯著他們。但唯一不變的，便是那些臉上都藏著隱喻的興奮。

而樹身則是深黑的綠，看得出來，一些黑氣正圍繞著樹身，或者說是從樹上散發出來的黑氣。

謝言止謹慎的對三人說道：“有妖氣。”

其他三人一陣沉默。

……這不是廢話嗎？你剛剛是不是又沒聽別人說話。這叫御妖谷，要是沒有妖哪來的這個名？

沈知意道：“繼續往前面走，小心一點，不要走散?！?

謝言止走在最前面，許亦舟就緊緊跟在他身后，沈知意在中間，裴緒墊后。

越往里走，樹上的臉龐越發清晰，而且還伴著空洞的笑聲以及細小的私語。

“哈哈哈哈哈，又有人來啦。”

“新鮮的人，哈哈?！?

“好像還是人類道士呢，嘿嘿，好久沒有嘗過人類道士了?！?

走到一處略微空曠的場地時，周邊的低語聲戛然而止。

樹身上奇怪的人臉也消失不見了。

沈知意問道：“那煩人的聲音怎么不見了？”

許亦舟解釋道：“這種呢，分兩種情況，第一種，是這附近有大妖出現了，所以他們不敢再說話了。”

謝言止問道：“那第二種呢？”

許亦舟表情一抽，緩緩道：“第二種嘛——”

“第二種?！迸峋w看了一眼四周，淡淡答道：“這里，就是大妖的地盤?！?

“聽起來情況都不太好呢?！鄙蛑馄降溃骸凹热蝗绱?，那便在此休息便好了。”

許亦舟道：“??？在這睡？”

沈知意道：“按著你們的說法來。有大妖，如果跑的話，他會追過來。如果這是大妖的地盤，他也會過來。與其擔心怎么死，不如先睡個好覺?！?

謝言止老實道：“師尊，我可以打坐。”

沈知意道：“但許亦舟現在和凡人沒什么兩樣，他得休息。”說完，她又看向許亦舟道：“能不能睡？”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不敢睡也得睡啊。誰讓現在這些人里只有他是個凡人呢。

許亦舟找了棵看起來較為干凈的樹，靠著樹身，閉上眼睛淺眠。

謝言止便在許亦舟身旁打坐。

裴緒找到遠處的沈知意，在她身旁坐下。

沈知意不知道去哪里搞來了一堆木柴，生了一小簇火苗。她正坐在火堆旁思索著，注意到身旁的裴緒，她也沒回頭，問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