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見了汪綺文的風姿，魏朗便心生出一個念頭：若她愿意為商行做做宣傳，招攬儲戶，那恐怕比我這個大男人說破了嘴皮也好用，聽聞汪綺文曾在樂城唱了三年歌，若真可在苑城交際，那豈不是一舉兩得，但，也要她本人愿意才行，只是這經營上卻又要注意幾分，切不可讓她涉及得過深了?！边@幾日，他便一直琢磨這個事情，卻不見汪綺文來商行，只等來了綠凝。

“魏經理，小姐突然有些急事，要離這里幾日，因走得匆忙，未來得及和您辭行，特地讓我過來和您道個歉。”綠凝言談舉止甚是有度，魏朗到是心下暗奇，“想那汪綺文，剛到苑城便急急來商行，可見想做一番事情，又有了九月蘭的依托，更是明正言順，本想著如何與她分工，她卻莫名離開了?！?

魏朗心下雖奇，但口中卻甚是客氣，“汪小姐客氣了，她本就來去自如，到是前幾日我們商量，若在苑城長住，總要有個合適的住處才好，莫若這幾日，綠凝就辛苦些，讓呂青帶你去看幾處宅子，反正也是臨時，我和蘭姨請示，這份租金從商行費用中出就好，只是你可能做你家小姐的主？”

“日常起居自然可以替她做主，”綠凝一笑，“魏經理有所不知，我家小姐從不管這些瑣事，那我們就這幾日定下來，待她回來給她個驚喜?！蔽豪庶c頭，喊了呂青，囑咐了幾句，自去了。

且說何亦東那日離了苑城，一路快馬加鞭，晝夜兼程，想起九月蘭，心內便涌上一股柔情，商行危機已解，此時，他只想早些回到她的身邊。因有一夜路遇大雨，泥濘坎坷，馬兒不肯前行，中間休憩了一番，待趕到太白山莊時分，已是第四日的暮時。

隨從的幾個弟兄，何亦東讓他們先回家休息，明日直接去樂今霄便可。暮色漸深，何亦東一身藍色長衫，身騎棗紅色駿馬，在山路上崎嶇前行，一路想著，臨行時蘭姨若有若無的情愫，讓他深陷而不自知，要告訴蘭姨什么呢？她是更關心商行的生意，還是更關心李信的反映，還是更關心我呢？何亦東像個情竇初開的男孩，一時間，不知道要以何種姿態出現在九月蘭的面前。

一路想著，不知不覺行至半山，突然，何亦東覺有哪里不妥，他未見燈火。太白山莊地半山腰，為防訪客迷路，每到夕陽西下，山莊大門便早早的點了紅燈籠，給來人指路，這亦是山內的一道風景，深信，一簇火紅的希望，十幾歲那年，他在山里迷路，便是看著那燈籠找到了回來的路。所以，他格外有印象，而今，遠遠的，并未見燈籠亮起。

再近一些，仍未見光，何亦東心內暗暗有種不祥的預感，用力夾了一下馬背，馬兒嘶叫幾聲，加快了步伐，待到山莊前，卻見山莊無一處燈火，何亦東用力扣了幾下門，無人應，再安心聽了幾下，院內無聲，他拴好了馬，退后幾步，提了一口氣，翻墻而上，自少年時他就一直師從云凈寺的境空師傅，這墻雖高，對他來說卻不是難事。

一個平沙落雁，何亦東輕輕落下，而太白山莊內，也靜寂無聲，只見得月色下，幾排小小的青白色淺樓，隱著落葉滿地的庭院，幾聲寒鴉做響，風吹過，檐鈴的聲音略顯清脆，動靜相襯下，更顯得此院冷清。

“怎么會這樣”，何亦東大喊幾聲，“有人嗎？有人嗎？”，他穿梭于各處廳堂，“蘭姨，劉媽，碧桃，胡叔，小墩子……”無人應他，他又直奔九月蘭的臥室，室內一切完好，如那日他在時候的樣子，月白色的紗賬，淡紫色的床，還有那日九月蘭凝視的首飾盒，都完好如初，滿室盈繞著淡淡的蘭香，在床頭枕邊，似是一羅帕，何亦東拾起，看了片刻，放在懷中，他呆坐在窗前，他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梳理著頭緒。

山莊沒有人，沒有打斗的痕跡，沒有血跡，只是，失蹤了。蘭姨可是遇到了危險，她沒有理由離開這里，也沒有理由不等他回來。所以，她是被迫離開。樂今霄，對，樂今霄。不知道樂今霄怎樣了，那里定有人知道發生了什么。

一想到這里，何亦東飛奔，騎了馬，直奔樂今霄而來。

太白山莊雖是安靜了，但樂城還是那個樂城，依然是一個繁華地，商業街道上霓虹閃爍，那樂今宵門口依然人流不絕。何亦東心下似安定了許多，許是蘭姨他們都在里面，樂今霄第一次給了他這么多的期待?？蛇€未行到正門處，何亦東又覺不對，門口幾個弟兄他都沒有見過，自打理樂今宵以來，上上下下二百多個兄弟，沒有他不熟悉的，這可還是以前的樂今宵？

這些年的歷練讓他有了異常的警覺，他繞到了后門，這是工作人員平時走的地方，相比更為隨意，過了一會兒，有個侍酒生出來搬貨，何亦東躲在暗處，打暈了他，換下了衣服，一時間做得無比利落，他進了樂今宵。

場子還是那個場子，人群還是那個人群，就連臺上唱歌的人，也是他熟悉的一夜風流，娜娜。只是，場內維持秩序的，服務生們，已再不是從前的那些兄弟。何亦東心下知道，樂今宵也必是起了變故。但眼前竟無一人，可為他解惑。蘭姨應沒在這里，他心下越發有些慌張，蘭姨哪里去了，原來的那些兄弟哪里去了？

何亦東躲在角落，現在滿場唯一他認得的人，就是娜娜了，看她日益成熟的身姿，在舞臺中間的妖嬈，何亦東甚至覺得那日的一夜春宵是夢吧，如今他只能等娜娜散場。

幾曲歌罷，場內燈光突然暗了下來，音樂也嘎然而止，四處寂靜，眾人正驚訝著，突然閃出一道柔和的藍光，照在臺上的娜娜身上，一時間，娜娜竟然恍惚有些純潔。慢慢的，人群中閃出了一條路，和個身穿白色中山裝的男人，捧著一大把紅色的玫瑰，走到臺前，滿含深情地對著娜娜說，“娜娜小姐，我對你一見鐘情，可否允許我做你的男朋友?！?

臺下口哨聲四起，娜娜的虛榮心瞬間得到了滿足，若不是嫌棄來人又丑又粗魯，若不是心理還隱隱惦念著何亦東，她早就想雀躍的答應，心下暗想“這場子以后若是他做主，當然要抱他的大腿，只是，若答應得太快，會不會顯得我不矜持?！?

娜娜心中，此時浮現的反倒是汪綺文的影子，“從沒聽說汪綺文和誰明確了關系，卻可萬花從中過，片葉不沾身，我要學她嗎？”娜娜的眼前又浮現出何亦東的身影，“也不知他何時回來，是否還能回來。”

心下不安，臉上卻極盡笑容，一時間進了浮華場，娜娜雖還沒有學會如何去周旋，但她至少知道眼前這個人不能得罪，她微笑著接過花，“泰哥，謝謝捧場。下面這首歌專唱給你聽?！?

娜娜將玫瑰放在臺前，順手折了一枝插在鬢邊，身姿舞動，眼神魅惑，歌聲響起，“玫瑰處處開，朵朵惹人愛，若是有心人相送，……”一眼瞥到了暗處，似是看到了惦念的人，她忘了歌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