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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冤案

雒南縣令宋國英,是一位酷吏,主張嚴刑峻法,法令苛刻,動不動就會對堂下之人施予刑罰。但此人卻很會做官,幾乎未曾得罪過任何上級或同僚。

一路上,方平已擬好了狀詞腹稿。此事發生時在場這么多證人,羊家絕對無可抵賴。只是令他感到匪夷所思的是羊家這么做的原因,為何會有如此狂悖之舉。

是料定能夠吃得下他們?還是另有企圖?亦或者那羊財主當真是羊肉吃多羊癲瘋發作啦?羊......忽地,他想起了昨天的事,那個滿口黃牙的瘋叫花。

遇羊則退......難不成指的是這個?但自己沒退,好像也沒出什么大事啊......

不及多想,已到衙門了,方平也收斂了心思,闊步走進公堂。

堂下兩邊都站滿了衙役,宋國英一臉正氣地坐在堂上,師爺也立在一旁,看樣子是等候已久了。

方平一來到堂前,宋國英的一雙鷹眼便一直盯著他,見他神色淡然,一路閑庭信步、東張西望,根本沒把自己放在眼中,不禁大動肝火。

鳳凰都要落難了,小雞崽子有什么好嘚瑟的。

“啪!”

宋國英拿起驚堂木重重一敲桌案:“堂下何人,到了公堂之上為何不跪?”

跪?

方平瞥了眼宋國英,這廝又不是不認識自己。這是鬧哪出?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看來這老虎剛下山,猴子就忍不住要跳出來了。

這位遠近聞名酷吏在他爹跟前可是鞍前馬后的,儼然一個狗腿子。怎么,這么快就要翻臉不認人了?

方平拱手作揖,不卑不亢道:“在下方平,不才也是秀才,見過縣令大人?!?

他故意表明身份,就是告訴所有人,我是個秀才,可以見官不跪!

宋國英“哼”了一聲,看著堂下眾人,就只有方平站著,心道先讓你囂張一時,后面看我如何炮制你。

“方秀才,你既身為讀書人,為何知法犯法,聚眾斗毆?”

見宋國英一來就倒打一耙,方平心中不禁有了一絲警惕。他這是在故意為難自己。

“稟縣官大人,乃是羊府招徠了一群打手,意圖行兇殺人,在下不過是正當防衛而已......”

緊接著,方平便將擬好的狀詞和盤托出,說的自是有理有據,換個縣官都可以直接提審被告來宣判了。

宋國英眉頭一皺,這方平嘴巴滑溜得很,偏偏又有功名在身,無罪不能上刑,這案子還真不好辦......

這時,他目光落在堂下的方家仆人身上,計上心頭,緊皺的眉頭也舒展了開來。

“無論如何,聚眾打斗就是不對,既傷風化,又損王法。如此下去,我雒南何以長治?”

“來人,先將堂下這仆人押下去,打個二十大板!”

仆人?

方平眼皮一跳,但見衙役上前來,就要拖走地上的阿正,心中大為惱火,質問道:“大人為何不罰羊家的施暴之人,卻來懲戒我們這些受害者?如此處事,何以服眾人悠悠之口!”

“如何行事,用不著你來教我?!彼螄⒗湫χ?,打不了主人,我還打不了狗嗎!

“你!”

方平忍著胸中怒火,拂袖道:“宋縣令,你今日如此荒唐行事、昏庸武斷,就不怕我如實稟告到都察院么?河洛可不只我爹一個御史!”

他本以為這樣可以讓宋國英忌憚三分,畢竟這廝以往都是軟趴趴的,可誰知這一回宋國英竟跟吃了大力丸一樣硬起來了。

“啪!”

“大膽方平,竟敢咆哮公堂!區區一個秀才就能藐視王權國法?莫以為你爹是監察御史,本官就不敢罰你了?

正是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本官治下,無論誰觸犯律法都是嚴懲不貸,沒有絲毫情面可講。來人,將這廝一并拉下去,打十個板子?!?

方平眼睛一瞇,頓時明白,宋國英是故意激怒自己,以便借機懲戒。只打十個板子,恐怕還是有所忌憚,但為了自己的面子又得給出一點顏色瞧瞧。

兩個衙役徐徐上前來,跪在地上的阿正急忙磕頭道:“縣官老爺,我家公子是秀才,你打了他也麻煩。真要打的話,就多打我十個板子!”

“你們以為這是菜市場嗎,還討價還價!”

宋國英更覺生氣,又重重拍了一下驚堂木。

“阿正,不要求這種昏官?!狈狡嚼“⒄闹邪底运妓?。

宋國英屢屢針對他,恐怕早已和羊財主勾結在了一起,只是不知道他們背后是否還有其他人......這案子是告不成了,若要全身而退......

方平瞥了眼左右衙役,以他如今的身手,如果要帶著阿正突圍逃出去,恐怕不太容易。而且,一旦他逃了,那就徹底中了對方的奸計,到時候真就是有理說不清了。

難道真要束手就擒嗎?

“速速將他拿下!”

宋國英見這些衙役站在二人旁邊卻遲遲不動手,又厲聲催促道。

這些衙役都是人精兒,深知方家的勢力,不愿得罪人。正所謂鐵打的門第,流水的縣令。官場波瀾詭譎,上一任縣令不就是被方廉雷厲風行地拉下馬的嗎!他們這些小人物,何苦去干這些費力不討好的事。

更為重要的是,方廉的德行,河洛民間都稱之為方青天,深得民心。這些衙役家里都有父母妻兒,災荒初發之時,縣衙也沒多給二兩米,還是靠方家的救濟才撐過來。他們感念方家恩德,干起事來也是“力不從心”了。

此時縣令再催,他們就不得不動了。

“方公子,對不住了。”

兩個衙役說著便要扣人,這時,捕頭卻風風火火地沖了過來,一路來到高臺上。

“你要干嘛!”

宋國英被嚇了一跳。

“老爺......”

捕頭在他耳邊嘰里咕嚕說了幾句,宋國英頓時臉色大變。

“來人,將方平主仆二人扣下,暫時拘押外牢。”

方平臉色一變:“在下何罪之有!難道仗義執言,也能招致牢獄之災!”

宋國英已站了起來,“現在你涉嫌謀殺,必須關押候審?!眲傉f完,人已走進后堂,可見他真的很著急。

捕頭好心解釋道:“方公子,羊財主暴斃了!”

暴斃?死得好啊!方平心中一喜,又眉頭一皺,覺得大不對勁,怎么偏偏這時候暴斃?

“怎么會暴斃?”

捕頭偷偷觀察著方平的神色,繼續道:“是被人毒死的,就在今日上午!我奉命去傳召羊財主,親眼所見,他一起身,七竅流血就死了!”

此事實在是蹊蹺。

直覺告訴他,這背后還有更大的陰謀。宋國英已經靠不住了,看來只能去請那一位了。

“捕頭大人,我要交代一下事情。”方平拱手道。

捕頭點了點頭,對方平仍舊十分客氣。宋國英上任前,他已做了二十多年的捕頭。

方伯一直候在堂外,見得堂上的形勢一波三折,神色十分憂慮。

“公子,這......”

“方伯,不要擔心?!狈狡綔惤说吐暤溃澳闼倩馗腥孔郎闲偶?,去洛東請那一位......”

聽完后,方伯鄭重地點了點頭,火速離開了衙門。

“請吧,方公子。”捕頭做了個手勢。

方平此刻只是嫌犯,衙門不敢給他上刑具,客客氣氣地將他領到了外倉。

一路的衙役獄卒都很客氣,這間牢房也是外倉最上等的,正南朝向,地板不像里間那么陰暗潮濕,就連干稻草都是新鋪的。

“就請方公子在此暫住一晚,有什么需求,盡管招呼我們?!辈额^早跟牢頭打了招呼,表明了方平的身份。

這獄中的差役包括牢頭,家中之人大多受過方家的恩惠,對他自然是十分客氣和善,竟讓他有種賓至如歸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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