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外面。

在經歷了一場大戰之后，教堂也變得千瘡百孔的了，如果不是神父還記得教堂的位置，大概會誤認為這是一座廢墟吧。

他拖動蒼老的身軀扶著墻緩緩坐到了地面上，背靠著教堂的殘垣斷壁，抬頭仰望著泛起一絲金色微光的天穹。

日出很美，夕陽也美，可他以后都再也沒有機會去看了。

他從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煙，心想著，反正自己都要死了，臨死之前再抽一根也算是不留遺憾了。

就是不知道死后的世界還有沒有煙賣啊……

他顫抖著地手哆嗦著將煙塞進干癟的嘴巴里，然后努力打了個響指。

結果什么都沒有發生。

神父一愣，隨機露出了一絲苦笑，嘆了口氣。

“差點忘了，已經把東西送出去了，不能再自己點火了。”他叼著煙喃喃道。

于是，他老老實實地再從口袋中摸出了翻蓋式打火機，然后彈開翻蓋，艱難地為自己點上了最后一根煙。

天上的魔法陣已經快要燃燒殆盡了，所以他現在連抬手也變得困難無比。

但身體雖老，他的眼中卻閃爍著光芒。

這么做都是有意義的——犧牲他一人，換來千家萬戶的未來，這是連年幼的孩子都能做出的簡單選擇吧？

“只是還希望再看看小鎮恢復生機的樣子啊……”

神父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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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沒有繁星與皎月的夜晚。

漆黑的夜幕之下，一位渾身浴血的中年男子正背靠著墻壁，手中夾著一根正在緩緩燃燒的煙。

他拖著疲憊的身軀，沿著墻壁不斷在夜色之下摸索。

這一次的刺殺任務很危險，他差點就沒能回來。

“再過一段時間，就辭職吧，錢也賺夠了，該‘養老’去了。”

說著，男子又自嘲地笑了笑。

“薩索斯啊，薩索斯……像你這樣的人，居然也配祈求獲得安寧嗎？”男子對自己如此說道。

一身染血無數，生殺罪孽如此之重，竟也妄圖獲得救贖？

還真是可笑的想法啊……

啪！

一旁的巷子里突然傳來了騷動聲，男子下意識地警覺起來。

然而等他轉頭望去時，卻發現了一位衣著破爛的孩子，此刻正在垃圾箱里翻找食物。

他注意到了孩子，孩子也注意到了他。

那孩子本來嘴里還叼著半根垃圾桶里翻出來的面包，但看到男子這渾身染血的樣子，頓時驚恐地向后退去，最終的面包也掉落到了地上。

男子雙眼微瞇。

是孤兒嗎？

啊……真像啊——和他一樣，都是為了求生而不擇手段。

“你我或許也算是同病相憐呢……”男子莫名其妙地說道。

“你！你不要過來，我可以分給你吃的，能不能請你不要殺我？”小女孩聲音顫抖著說道。

是的，小女孩，那是一個女孩子。

瘦弱、臟兮兮的、眼中沒有光……

看起來只是輕輕一推，都會倒下的樣子，渾身上下全是皮包骨，一點肉都沒有，想必是生活質量很差很差吧。

“放心吧，我不會殺你的。”男子微笑著說道。

“真的嗎？”女孩依舊警惕地看著他。

“你看，我身上什么武器都沒有。你別看我身上全是血，就認為我是壞人呀。這為什么就不能是我的血呢？我就不能是被別人偷襲了嗎？”

“那叔叔你是受傷了嗎？”

“叔叔……”男子嘴角微抽，隨后點了點頭，“算是吧，如果不是我足夠強的話，現在大概已經死了吧。”

他編起謊話來，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顛倒黑白、混淆是非什么的，他最擅長了。

不過，他殺的人也并非是什么純良之輩，又或者說，他從來不會殺好人。

他所殺的人，都是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他們是人渣、是畜生，但他們有足夠的權利和財富可以讓他們逍遙法外。

那么，既然法律制裁不了他們，就讓他這種行走于黑暗中的人代替法去審判他們好了。

雖然他干的事情同樣犯法，但他只求問心無愧。

他本就是無信者，不信神、不信法、不信人，他什么也不相信，他所相信的唯有他自己，不，或許有時候他連自己也不信。

他不會被任何東西所約束，但這世上沒有絕對“自由”之人，所以他覺得，自己總有一天也會被某種東西所困。

但在此之前，他會一直作為“教父”活動下去。

那么，既然他是教父，收留一個無家可歸的孩子，很合理吧？

在話術與騙術的雙重轟擊之下，他成功說服了小女孩更他一起走。

之后，他又請這個小女孩包餐了一頓，給她買了點新衣服，讓她洗了個澡，直接用糖衣炮彈把她轟到“體無完膚”。

他不求什么回報，他這么做，單純只是善心大發了而已。

又或許是他最近有了退休的想法，所以也想提前適應一下普通人的生活？

總之，在收留了小女孩不久后，他就辭去了組織的工作，那暗殺組織也并非是不講理的組織，所以他們非但沒有阻攔他，反而在他臨別之時，還送了他一些能夠保全自己安全的東西。

就這樣，他帶著小女孩四處流浪，最終來到了一座偏遠地區的小鎮。

在這個小鎮上，他找到了一份新的工作，那就是——作為一名神父，在小鎮上幫助居民解決各種各樣的難題。

他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擺脫了以前的習慣，徹底融入了這安靜祥和的大家庭之中。

不知不覺中，他成了全小鎮所敬仰的神父。

他衷心地感到愉快，他開始覺得，這樣的生活似乎也不錯。

不用過刀尖舔血的生活，不用時刻想著自己生命安全的問題，不用再去見到那些令人憎惡的面孔……

他只需要待在這小小鎮子里，護這一隅安寧便足以了。

他就像是小鎮隱形的守護神，庇護著這些還未長大的“孩子”，直到他們能夠獨當一面前，他都會屹立在小鎮的最前方，替他們遮風擋雨。

“只需要守護好這小小的地方而已，簡直是我這輩子接過的最簡單的任務了啊。”他自信地微笑著，如此說道。

而這便是教父的終局，也是神父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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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

陽關灑滿大地，為戰火焚燒后的大地輕輕蓋上了一層金色的毛毯。

天上的魔法陣終于被燃燒成了灰燼，無數閃亮的光點從天空飄落，就像是一場超小型的流星雨。

在溫暖的陽光之下，神父露出了滿足的笑容，緩緩閉上了雙眼。

他已經很累了，

該說晚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