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回家。”鞏少爺起身要拉我走。他可能感覺到了氣氛越來越不對勁。
“讓我走?!該走的人不應該是她嗎!”
“梅子沒地方去。”鞏少爺解釋道,面露難色。
“那是她咎由自取!“你不是說要遠走他鄉嗎?怎么還不走?”
“四小姐,我離開過。我去了縣城想找個人家做丫鬟。但是我誰也不認識,找不到活干,錢花光了,只好回來了。”
“我回來之后,發現東家派人四處抓我。我很害怕,就來求鞏少爺救我。”
“我看她實在可憐,就,收留了她。”鞏少爺說道。
一個凄苦無依,一個英雄救美。若不知原委,這聽起來,像一個樂善好施的感人故事。
“可憐?她偷了別人的寶劍,搶了別人的新郎,霸占別人的丈夫!這叫可憐?!”
他們無言以對。
“這世上最可憐的人,不是我嗎?新婚之夜目睹新郎背叛;蜜月獨守空房。空有一個少奶奶的名號!還要背負著不能生養的恥辱!”
窩在心里的話終于說出來了。說出來心里卻不覺輕松,反而更憋悶了。
“結婚都兩個月了,四小姐還沒懷上孩子嗎?我只一晚,就有了。”梅子摸了摸肚子。
“你說什么?”我找不到詞語形容那一刻的心情。
“我懷上鞏家的骨肉了!我和少爺有了孩子了。哈哈哈!”梅子笑了,她驕傲極了。她好像站在了領獎臺上,正在接受鮮花榮譽和大家的喝彩。
我的虛弱的心臟努力撐到現在,已經快撐不住了,它的跳動失去了平穩有力的節奏。我的嗓子發緊,額頭滲出汗水。
“梅子,別再說了。少奶奶身體不舒服。”鞏少爺察覺到了我的異常。
“不會的,鞏少爺。我們少奶奶可是練武之人,身體好著呢。如果少奶奶不愿生孩子,等我和少爺的孩子生出來會管少奶奶叫娘的,我還是懂規矩的。”
“你們不怕遭天譴嗎?”我費力地擠出一句。
“少奶奶何出此言?我在替少奶奶生孩子,在幫鞏家開支散葉啊,這是功德一件啊。”
“如果是個男孩,抱給你養。鞏家有后了,你在鞏家的地位也就穩固了。”鞏少爺將他的打算和盤托出。
“我還得給你們養孩子?!”我的呼吸急促起來。
“少爺說什么呢?我的孩子可以叫她娘,但是得我自己養。那可是我生的。”梅子走到鞏少爺跟前,蹲下來求他。
“這由不得你。”鞏少爺一把推開梅子,歷聲斥責她。
“好,一切聽少爺的。那等第二個孩子,我想親自撫養。”她無恥的樣子令人作嘔。
“下賤。”
“少爺,少奶奶罵我!嗚嗚嗚…”她哭了起來。
“念在咱們主仆一場上,我的孩子都讓給你了,你還想讓我怎樣啊?!嗚嗚嗚…”
“好了好了,別哭了!”鞏少爺話語軟了下來。
“我們仨和解吧,以后你們還是姐妹。四小姐又多了個人照顧。”鞏少爺試圖說和我們。
我摸索出身上的救心丸,聚集全身力氣打開了,正準備含幾粒藥丸。梅子突然撲過來,抓住我拿藥瓶的手,晃動著。藥瓶一抖,藥丸全滾落到地上。
“你……”我瞪著她,說不出話,也倒不上氣,喘氣聲一長一短,憋悶得難受。
“少奶奶你怎么了,哪不舒服?”梅子還在用力搖晃著我。
“躲開!”鞏少爺一把將梅子推開,將我抱在懷里。
我聞到了他身上的梅子味,我想掙脫出他的懷抱,可我一點力氣也沒有。
“媳婦兒,你怎么了?說話呀!”
他拍著我的臉,用拇指掐我的人中。
“來人,快來人啊!”鞏少爺大叫。
秀珍和小福子聞聲沖進屋里。
“四小姐,你怎么啦?救心丸呢?出門前我給你帶了!”秀珍發現了我手里的空藥瓶,和散落在地上的藥丸。
她從地上撿起幾粒,用衣袖擦了擦,塞進了我的嘴里。
“小福子快去請陳大夫。快去!”鞏少爺嘶吼著。
小福子跑出去了。
我緩過來一些,我望著鞏少爺的臉,望著,我怕我再也沒機會看這張臉。
見我緩過來,秀珍又退出房間。鞏少爺將臉貼著我的額頭。
“你永遠都是我的妻子,任何人也不能取代。”
鞏少爺哭了,他的淚流到我的臉上,和我的淚混在一起。
“等你好了,我帶你去省城逛逛,開開眼界。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吧。咱們重新開始。”
我心里有了一絲暖意。
梅子拿來一個花瓶,花瓶里盛開著血紅的月季花。她舉到我面前:
“少奶奶,你快看。這是你最喜歡的月季花。以前我總是去集市給你買回來。”
踏進鞏家兩個月,我沒見過一瓣鮮花。我慢慢伸出手撫摸著鮮花。
“這是少爺送我的,每周少爺都會買花給我。”
我頓覺心中火熱,一股熱流噴涌而出。……月季花紅的更艷了。
啪的一聲!
“少爺你打我?”梅子捂著臉。
“你想要她的命嗎?”
“要她命的人不是我,而是少爺你自己。因為你愛上了我。你在鞏家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你就愛上了我。你的眼神,我懂。”
“別聽她胡說。她說的不是真的。她是個瘋子。”鞏少爺慌了,忙不迭地解釋著。
“如果你不愛我,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四小姐,這些年,我一直穿你穿剩的,吃你吃剩的。現在,我終于有了一樣你沒有的東西,有了你永遠都得不到的東西。那就是鞏少爺的愛情。哈哈哈哈!”她狂笑,尖利的笑聲穿透了北屋,飄向山間。
“全是胡說八道!別信她。別信瘋子的話。媳婦堅持住,陳大夫馬上就來……”
鞏少爺的面孔變得朦朧起來……聲音越來越弱,世界再無喧囂。
我合上了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
砰……一聲槍響劃破寂靜。
是誰,扣動了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