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藍茇罘此言，眾人喉間的議論聲驟然凝在半空。

燭火將他們的影子投在祭壇石壁上，忽明忽暗間能看到有人下意識攥緊了腰間玉佩，有人則用指節輕輕叩著石凳邊緣——

這沉默里裹著半截沒說出口的驚疑，像暴雨前壓境的烏云。

又經過三波試煉者被傀儡踹下祭壇的悶響后，當第七個試煉者的護腕在傀儡拳下迸出火星時，人群中終于響起細碎的議論：

“那鐵疙瘩真是越打越像活人了“、“我瞧著羅素的劍招，傀儡第三遍就使得有模有樣了“。

這些低語像藤蔓般在石廊間攀爬，讓不少人眼里泛起精光——

姜凡摩挲著袖口暗紋的手指頓了頓，眸光沉進陰影里：

看來這傀儡陣的玄機，終是被戳破了。

此刻高臺銅鐘敲過不知第幾響，羅素的身影在傀儡陣中閃轉騰挪，他青衫下擺已被劃出三道口子，每道裂口都沾著銀色碎屑——

那是傀儡重組時迸濺的金屬粉末。

當他第 27次揮劍劈向傀儡脖頸時，銅鐘旁的計分牌“叮“地跳成 87分，驚得后排幾個弟子碰倒了燭臺。

更叫人脊背發涼的是，那具原本線條僵硬的銀甲傀儡，此刻竟在落地時踩出了跟羅素如出一轍的弓步，肩頸轉動的弧度都帶著他特有的狠勁。

“噗——“

第 96分亮起的剎那，羅素像片破布般倒飛出去，后背撞在石欄上的悶響讓全場屏息。

姜凡注意到傀儡收腳的動作頓了頓，金屬關節處閃過一絲幾乎不可見的流光——

這東西，竟在模仿中生出了某種“殺意“？

羅素的慘嚎成了破局的號角。

前一刻還揣著底牌的試煉者們，此刻像被捅了馬蜂窩的蜂群，呼啦啦涌上臺去。

有人使出家傳刀法劈得傀儡火星四濺，有人甩出符咒試圖擾亂傀儡關節，計分牌上的數字像煮沸的粥般咕嘟直冒。

直到最后一個試煉者捂著腰退下臺時，羅素的 96分果然成了墊底的數字，即便加上獎勵分，也比榜首的羅睺少了整整三十七分。

就在眾人收拾行囊準備離場時，西側石柱后的陰影忽然動了動。

姜凡撣了撣衣擺上的石粉走出來，陽光在他發梢碎成金屑，卻沒讓周圍任何人提前察覺——

這種近乎詭異的隱匿能力，讓剛走下祭壇的藍茇罘瞳孔驟縮：“是你？“

他下意識摸向腰間佩劍，卻發現自己壓根記不清這人何時躲在那里的。

“怪了，方才竟沒人看見他？“

“莫不是被傀儡陣嚇破膽，躲到現在才敢出來？“

石廊外的觀眾席傳來竊竊私語，唯有姜凡自己知道，此刻掌心正滲出薄汗。

五年前奇犽用毒針抵住他咽喉的畫面突然閃過：“記住，費洛蒙分泌量低于 0.3微克/升時，連血腥味都能被忽略。“

他悄悄掐了掐虎口，感受著腺體分泌逐漸恢復正常，這才抬步走向祭壇。

當陣文在腳下亮起淡藍光時，姜凡面前的空氣突然扭曲起來。

無數銀色碎片如蜂群般匯聚，眨眼間凝成跟他等高的傀儡——

那金屬面孔光滑如鏡，竟隱隱映出他此刻微抿的嘴角。

臺下的姜振軒突然捏碎了手里的茶盞，茶水順著指縫滴落時，他盯著姜凡手腕上若隱若現的舊傷疤，忽然想起這棄子離家時不過是個連炁都無法凝聚的廢物。

第一輪測試在詭異的沉默中度過。無論姜凡踱步到哪個方位，傀儡都只是機械地轉動脖頸，金屬足尖在石臺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當第七次鐘響過后，前排有弟子開始打哈欠，藍茇罘更是用劍柄敲著石階冷笑：“怕不是嚇傻了？“

就在這時，姜凡忽然動了。

他緩步走到傀儡面前，食指在袖口蹭了蹭，然后“啪“地彈在傀儡眉心。

“噗——“

不知誰沒忍住笑出聲，緊接著整個石廊都響起壓抑的嗤笑。

藍茇罘更是笑得前仰后合：“我當是什么絕招，原來是孩童把戲！“

但姜凡充耳不聞，只是盯著計分牌——果然沒動。

他瞇起眼再彈，指尖炁流催動下，傀儡的金屬頭顱“咔嚓“裂開道縫，計分牌終于跳成 1分。

“原來要擊殺才算分！“

有人恍然大悟的同時，傀儡已在藍光中重組。

這一次，它抬起的手指竟擺出了跟姜凡一模一樣的彈擊姿勢，動作雖慢，卻精準得可怕。

姜凡側身躲開的瞬間，聽見身后傳來抽氣聲——

這傀儡的模仿能力，竟能追溯到攻擊前的肌肉調動！

接下來的二十七次對彈成了場詭異的拉鋸戰。

姜凡的指尖漸漸泛紅，每一次彈擊都震得自己虎口發麻，而傀儡的金屬頭顱卻從“咔嚓裂開“變成了“微微凹陷“。

當第 28次彈擊只在傀儡額間留下白印時，藍茇罘的嘲諷聲再次響起：“低級武技就是低級武技，連傀儡都打不破！“

姜凡忽然抬眸，眸光冷得像臘月寒冰：“你覺得，這叫武技？“他話音未落，右掌已如鷹爪般探出，指尖黑氣翻涌間直取傀儡心口。

這一掌帶起的勁風讓周圍燭火齊齊爆燃，“摧心掌“三個字剛從某老修士口中驚出，傀儡的胸膛已被洞穿，計分牌“叮“地跳到 76分。

接下來的場面讓所有人看傻了眼。

姜凡像個高明的棋手，每次都在傀儡即將崩潰時收力，等它修復完畢再遞出更強的攻擊。

他先是用摧心掌第一式磨到傀儡能勉強格擋，再換第二式逼出它關節的極限，直到第四式拍出時，傀儡的金屬身軀竟泛起了蛛網般的裂紋。

計分牌上的數字跳到 147時，姜凡忽然收掌后退，在傀儡即將復原的剎那縱身躍下祭壇。

“等等！還能再打啊！“有人急得大喊。

藍茇罘臉色鐵青地盯著計分牌，上面并列第一的兩個名字像兩記耳光：“你耍詐！“

姜凡拍了拍身上的金屬碎屑，嘴角勾起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這叫策略。“

當暮色漫上祭壇時，最終成績單被刻在石壁上。

姜凡望著自己名字旁的 147分，忽然想起奇犽教他費洛蒙時說的話：“真正的獵手，從不會跟獵物拼蠻力。“

此刻身后傳來藍茇罘的冷哼，他卻只是望著天邊漸沉的落日——

第一關就如此詭譎，接下來的試煉，怕是更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