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這陰沉到了極點的聲音,坐在帳中的眾人,都是感覺一陣的慌亂,有些更是坐不住的來回的扭著身子,卻沒有一個人主動地上前搭話,這個主子,可不是這么好糊弄的,所有人都能看出來,他的心情極端的不好,這個時候站出來,不是在找倒霉嗎?
這樣的平靜,卻讓為首的那人更加憤怒,目光之中,已經放射出駭人的冷意,所有被這眼神掃過的人,都是全身一顫,從心底感覺到一陣的冰冷,可這樣的眼神之下,更是沒有人愿意站出來,說上哪怕一句話。
上首的那人,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即將爆發的情緒,睜開眼的時候,已經重新恢復了平時的冷靜,指著下首一人沉穩的說道:“查干,你說說,到底是什么原因,這種事情如果不能及時處理,會讓所有人失去對部族的信任,到時候,你們誰都沒有辦法避免。”說到最后,還是有些咬牙切齒,暴露了自己真實的心情。
被點到名字的查干,是一個神情有些瑟縮的半老頭,雖然衣著華麗,可瘦小的身子,在那寬大的皮袍之中,卻絲毫感覺不到華貴,反而有一種怪異的感覺,滿臉褶皺,頭發稀疏的模樣,顯得要比實際年齡大上許多,聽到自己的名字,他才有些顫抖的走了出來。
和其他頭人恭敬之中帶著疏離的態度不同,這人剛一走出來,就直接跪在了地上,顫抖著說道:“大王,這件事情透著怪異,這兩天,傳來的消息我已經看過了,都是在東南方向的營地,那里和其他的幾個大的王爺并沒有接觸,而且旁邊就是大營,按理說,應該是最安全的地方才對,發生這樣的事情,實在是沒有想到。”
對于這人的恭敬態度,不論是上首的那位休屠王,還是旁邊的那些頭人,都沒有絲毫的異議,就好像是天經地義一般,甚至有人看向他,還帶著淡淡的鄙夷,說來這人也是相當的厲害,據說,他并不是蠻族人,而是從南方過來的南蠻,只是不知怎的,得到了上一任的休屠王的信任,才慢慢的爬了上來。
可隨著當年的一念之差,整個赫塔部族陷入低谷,據說,當年的事情,就和這人有著直接的關系,所以這些年,很多人就將當年的那件事情,怨到了此人身上,甚至有些直接想要置其于死地,可他也有些本事,總是能夠打探到一些消息,手中也有一支人數不多,卻異常精銳的隊伍。
也正是依靠著這樣的一支隊伍,這些年來,他才能夠始終屹立不倒,甚至就算是新一任的休屠王上臺,也沒有貿然的將其替換,而是始終將其用著,可由于種種的原因,被邊緣化也是必然的結果,而這人也沒有什么面皮的講究,從來都是直接將頭磕在地上,時間長了,大家也就習慣了。
聽到這話,休屠王的臉上已經閃過了一絲不耐,直接喝道:“那你的意思是說,這些消息都是假的不成?”聽到這話,周圍的那些頭人之中,有些以及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可是當眾一點情面也不講了,很多人都是幸災樂禍。
查干卻并沒有太多變化,只是深深地低下頭,恭敬的說道:“我自然不是懷疑消息,只是我們傳統的敵人,始終都沒有異動,卻突然有人來此襲擊,讓我覺得有些蹊蹺而已,按理說,能夠做到將這兩部無聲無息的消滅掉,至少也要三四千人的大隊伍,不可能沒有絲毫的消息啊。”
坐在休屠王身旁的一名老者,已經冷冷笑道:“你平時不是一直自詡對于周圍的事情,無所不知嗎?聽說,就算是誰家寵信了那個女人都知道,怎么到了這種大事情上,就沒有消息了,難道,你的力量都用在了探人隱私上,便疏于這方面的探查了?”
聽到眾人惡形惡狀的嘲諷和起哄,跪在地上的查干絲毫沒有抬起頭來的意思,眾人自然便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是什么,可坐在上首的年輕休屠王,臉上卻閃過了一絲惱怒,這樣的嘲諷,其實到最后,還是對于休屠王的用人的嘲諷,他自然不愿聽到。
更何況,對于查干的顧忌,始終在眾人的心中,生恐他掌握了自己某些見不得人的消息,所以這些嘲諷也就適可而止,慢慢的平靜了下來,直到這個時候,查干才抬起頭來,輕聲說道:“我覺得,可能是那些南蠻搞的鬼,他們剛好離那里不遠。”
剛才的那老者再次搶先嘲諷起來:“查干,可不能那這樣的渾話來敷衍大王,南蠻?他們這十幾年了,可曾有過任何主動的行動?這個時候,怎么就突然殺進來了,而且手段還如此的狠毒,一個不留,他們可一向是標榜自己的仁慈的。”
查干看了這人一眼,并沒有被對方的幾次打斷而生氣,依然平靜的說道:“大王,之前的時候,我就聽說過,為了一支南蠻的小部隊,大營方面就曾經大動干戈,發動眾人追殺,可到最后還是不了了之,如果現在還是這樣的一支隊伍,的確是能夠做到這樣的事情,甚至不需要三四千人,只需一兩千人便能夠做到,那么,便可以瞞過我們的偵查。”
這話卻是有理有據,之前始終沒有表示的休屠王,突然伸手止住了那名老者的質疑,笑道:“叔叔,先不急著說什么,之前的時候,我可是聽說,碧水潭的方向,出現了一股南蠻的軍隊,而且還將在哪里討生活的一些人,給趕了回來,是不是和這些人有些關系。”
聽到這話,很多頭人的心中已經忍不住腹誹起來,誰不知道那碧水潭是休屠王自己的產業,其他人根本就插不上手,平時也自然沒有什么消息,而之前因為碧水潭的問題,還想要大動刀兵,只是后來也不知道為何會不了了之。
可這個時候,提這件事情干什么,難道,他是想借著這次事情,用眾人的隊伍,重新的將碧水潭給奪回來?哪有這樣的好事,真要是如此的話,怎么也不能再是他一家獨大,眾人怎么也要分潤一些才好。
這樣的心思,大家也不過是在心中轉上一圈,那被稱為叔叔的老者,也是變換神情,笑著說道:“大王說的是,的確是有這種可能,只是不管從何方來的敵人,出現了這樣的事情,怎么也需要盡快處理,不然的話,下面的人也會人心惶惶,到時候再要處理,又是麻煩。”
這就牽扯到了這一次最重要的問題了,眾多頭人的耳朵陡然豎了起來,臉上的表情也從滿不在乎,迅速的變得莊重起來,心中更是隨時準備著,要為自己的利益去努力,去爭取,再沒有了之前的那種調笑氣氛。
跪在那里的查干,卻沒有再理會,只是平靜的退了下去,接下來的事情,已經和他沒有什么關系了,沒有足夠的人口作為背景的他,也就只能是依靠手中的那支隊伍,暫且自保而已,這些事情,也輪不到自己插手。
休屠王同樣沒有想到,對方會突然將這個議題拋了出來,同樣措手不及,好在這幾年的歷練,也將他鍛煉了出來,依然保持微笑的說道:“的確是如此,這樣的事情,怎么也不能助長,既然是發生在大營的位置,那么,我派人去送個信,讓大營方面,協助那個位置的幾個部族,去將這小股力量消滅掉,你看怎么樣?”
這個回答一出,很多人的神情就是變了,紛紛的在心中痛罵,這哪里是什么解決方法,分明就是讓那些人自生自滅嘛,因為地位的下降,而且對于大營并沒有太多的貢獻,所以現在,大營根本就很少理會他們部族的事情,想來這個所謂的信也就石沉大海了。
可如果能夠依靠周邊的幾個部族就能夠解決,也就不會提出舉行這樣的一次會議了,可眾人卻也說不上什么,畢竟,從對方成為休屠王之后,眾人對于他,便缺乏足夠的尊重,各自為政,根本就不理會汗庭傳下的命令,這種時候,指望他來救援,便有些不太現實。
可在這生死存亡的關頭,想想那被斬殺大半,頭顱被整齊的擺放在營門口的慘狀,附近的幾個稍小一些的中型部族,已經沒有能力再扯皮下去了,很多人都是熱切的看著剛才說話的那名老者,面對眾人的目光注視,這人也是心中微震。
這種地位,這等時候,自己根本就沒有絲毫退縮的機會,身后就是懸崖,如果自己不站出來的話,身后的這些人,就會輕易地將自己拉下馬來,到時候,根本就沒有人會記得,自己是大王的親叔叔,心中苦澀,卻沒有絲毫的辦法,想要做些事情,這些便是必須要承受的。
想罷,老者直接站起身來,恭聲的說道:“大人,這一次的事情重大,作為汗王,你的責任就是……”
就在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的時候,一個通報的聲音,突然從營帳外高聲響起:“大王,有緊急軍報來報。”
聽到這話,很多人的心中,都是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卻又不敢說出來,生怕自己一說出來,自己的這種預感,便會成為真實。休屠王看了眼松了口氣的親叔叔,心中冷笑,擺手說道:“進來吧。”
很快,一名風塵仆仆的騎兵形象的男子,快步的走了進來,恭敬的半跪在地上,大聲說道:“大人,有緊急軍報。”卻不再往下去說,反而是看向了周圍的這些頭人。
看到這個動作,不管是陰沉還是不自然,都出現在諸位頭人的臉上,這也是軍報的習慣,只對負責的上司交代,其他人都沒有權利知道,不然就是泄密,可就是大罪了,這個時候,即便是大王將他們趕出去,在法理上,也是找不出什么毛病的,雖然事后,這個消息很快就會傳遍大營。
面對這種情況,休屠王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說道:“不需如此,這里都是我們自己人,有什么話,盡管說就是了。”
“是,大王,”騎士這才從懷中掏出了一個信件,遞交了上去,然后高聲稟報道:“據此地以東四百余里的托勒部,在三天前,被人攻破營寨,據說,三千老弱皆被斬首,剩余的青壯,被裹挾而去,只留下營門處的頭顱堆成了小山。”
聽到這熟悉的手法,再聽到這狠辣的手段,正在眾人之中的一名頭目,已經雙眼大睜,滿臉驚恐的神情,聽到這里,再也抑制不住,直接大吼一聲,向著地上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嘴角能夠看到白色的泡沫,夾雜著綠色,不斷地從口中涌出,竟是直接暈了過去。
這自然又是一陣慌亂,很快,在外值守的護衛便將這人抬了出去,而眾人也是唏噓不已,此人就是這個托勒部的頭人,沒想到,不過是幾天不見,自己的營地和人口,便被人徹底滅光,自己也成了孤家寡人,這樣的打擊,對誰來說,都是相當的恐怖。
慢慢的,對于這樣狠毒的隊伍,眾人的憤怒也是被成功的調動了起來,很快就氣氛高漲了起來,趁著這樣的機會,那名老者興奮的說道:“大王,你看,此等兇厲之徒,我們必須要給他足夠的懲罰,全都要將他們扔到神棄荒原上,讓神鷹將他們全都給叼走。”這話一出,眾人便是跟著歡呼了起來。
面對這種氣氛,休屠王也不含糊,直接站起身來,高聲喝道:“這些該下地獄的惡魔,就連孩子都不放過,身為赫塔一族的首領,我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說罷,一頭漆黑的野獸,陡然在他的身后浮現,突然發出了無聲的吼叫。
雖然沒有聲音響起,可一股橫行無忌的強悍氣勢,陡然釋放出來,猝不及防之下,眾人都是神情大變,很多人都是忍不住大步的退后,才能夠緩解這般沖擊,帶給他們的影響,可就是這樣的變化,也讓他們看向這位年輕的大王的眼神,完全不同了起來。
這般氣勢變化非常的迅速,轉眼間,那道黑影便徹底消失,甚至都沒有讓眾人去分辨一下,那到底是常見的黑熊黑豹,還是其他很少見到的異種野獸,可身為大神殿的獸魂戰士的身份,卻是毋庸置疑的,這樣的人物本身,就是大草原之上,最為強悍的戰士,走到哪里,都是受人尊敬的。
此刻,出現在自己的汗王身上,卻又代表著完全不同的意思,很多人心中都是隱隱有了其他的想法,再不敢將他作為一個諸事不懂的年輕人來看待了,而這樣的變化,馬上便在眼神之中反映出來,更是讓休屠王相當的滿意。
伸手示意眾人安靜,攝于剛才的氣勢,很快便安靜了下來,對于這樣從來都沒有感受過的美妙感覺,休屠王也是沉浸其中,驕傲的說道:“身為部族的首領,這樣的事情,我責無旁貸,本來,我應該親自率領大軍前去征討,可朝拜王汗的時候到了,也不能分身他顧,只能是派出最為精銳的直屬衛隊,前去剿滅這股敵人,可身為部族的一員,大家也應該發揮些作用吧。”
這話一出,眾人的氣氛陡然一冷,可剛才的情景,還是讓一些人心中發涼,靠近那個區域的幾個部族,也紛紛的做出了表示,會派出一千到一千五百人的隊伍,參與到這一次的圍剿之中,有了一個起頭的,其他人自然不好做的太難看,近的也派來隊伍,遠的幾支,也是提供相應的糧草支援,很快,一支隊伍便組建了起來。
只是由于最先提議的是休屠王,所以這一次的領軍將軍,自然就是他提議的人,這讓一旁準備好做此事的那名老者神情有些陰沉,可在這般的氣氛之中,卻并沒有太多人注意到,反而是紛紛圍在了休屠王的身邊,紛紛的稱贊他的勇猛聰慧,就好像世界突然變了一般。
而此刻,在草原之上,一隊千人隊伍,正押解著近五千人,慢慢的在草原之上前行,而在他們的身后,如果在地圖之上,畫一個弧線的話,剛好便是之前被徹底消滅的三個部族,而那些青壯勞力組成的隊伍,正是之前那三個部族的人口。
可這些俘虜的態勢也有些奇怪,雖然都是沒有縱馬,可其中的千余人,手中卻是握著簡陋的木盾和彎刀,隱隱的將剩余的三千余人,圍在中間,時不時的可以聽到,這些人用純正的蠻語,對著中間的那些蠻子大聲的呼喝著什么。
而在他們身旁,有奔涌而過的騎兵的時候,則能看到他們的臉上,陡然浮現出濃濃的諂媚神情,不斷地點頭哈腰,表示自己的恭敬,而在他們的正前方,近百里之外,正是一個中等規模的部族,而這些人,還絲毫不知道,自己的末日馬上就要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