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莎換個舒服的姿勢靠門，接著彌芙的話題往下說：

“彌芙經常把莫灝的事兒說給我聽。對莫灝母親的事兒也一直很憂心。那傻妞單純得很，就不怕我聽多了，反而愛上莫灝……”后面的話顯然是祁莎添加進去的。

梅里平靜地看著祁莎——她已經懶得表現出不耐煩了。

“好吧，我簡單點說。”祁莎聳聳肩，“這件事兒過了段時間，彌芙又重新提起。她看上去很高興，和我說莫灝父母的事情都解決了。

她還說莫灝揭穿她和我訴苦的事兒了，還要請我吃飯。我雖然感覺奇怪，但還是去了。那是我第一次正式見莫灝。之前只覺得他特別，可見面了才發現，莫灝這人不簡單。

莫灝和我聊了兩句，說我人很好，還請我做彌芙的伴娘。我永遠忘不了他說這句話時，他的表情和彌芙的表情，那幸福的樣子真讓人羨慕……”

祁莎說話期間，梅里就一直抱臂坐著，右手指往左臂上輕輕敲打。

“喂，說重點。”她對祁莎啰嗦的敘述方式十分不滿。

“稍安勿躁嘛……”祁莎無奈一笑。

梅里的時間觀念堪稱變態，這卻是很久以前就落下的毛病。

祁莎呼了口氣，似乎在醞釀情緒。梅里親眼看到她的面色一沉，又繼續說下去：

“那是五年前的五月十三日。就是莫灝請我吃飯的第二天。

那天下雨了，很大的雨，下了一整夜……”祁莎說到這兒，眼神迷離了一下，似乎她的身心都回到那個風雨交加的夜里，細細地回憶。

“晚上九點我接到彌芙父親的電話。他聲音焦急，說他打電話給莫灝，對方卻一直不接。他問我彌芙有沒有說過去哪兒了……

我當然不知道了。又想起莫灝讓我當伴娘時留過電話，只是不知道這電話和彌芙的父親一樣不。總之我給莫灝打電話了，結果一打就通。我就問莫灝同樣的問題……

莫灝沉默了一下，才讓我轉告彌芙的父母，說彌芙再也回不來了……”祁莎捏了捏眉心——這舉動說明她在調整情緒。

梅里發現祁莎的眼角微微發紅，便蹙眉一下，不再說什么。

“我很難相信，就問莫灝是怎么回事？他沒回答，只是讓我打一個電話，然后就掛了。

那行為太讓人憤怒了，我至今還記得自己憋一口氣火冒三丈的樣子……

我的悲憤情緒并不長，因為很快我手機就來了短信，上面有串陌生的號碼。我就打過去……

我不知道對方是誰，只知道是一名年輕的男人。

他條理清晰地告訴我，我才知道彌芙是真的死了。而且死得非常慘，連全尸都拼不回來……”

梅里聽到這兒，知道祁莎刻意淡化了彌芙的死亡過程。她覺得蹊蹺，因為憑祁莎的閱歷，是不可能無法完整敘述死者的死因的。

除非祁莎十分悲痛，悲痛到無法釋懷彌芙的死亡的程度。

梅里低下頭，看著自己形狀姣好的指甲，上面沒有指甲油，只是敷衍般地留長了一點兒，裝裝女人的樣兒而已。

她想起盧夢了。

盧夢死的時候，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甚至是呼吸，身軀顫抖、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

十分可怕的感覺。

她再也不想回憶那件事，卻又一次次夢見盧夢的死。

仔細想想，似乎她的精神狀況，就是在那個時候出現問題的。

梅里想得有些出神，祁莎接下來的話卻把她拉回現實：

“那段時間我很難過。我從未因為一個人的死難過那么久……

彌芙的死訊第二天就傳遍學校，但學校公開的死因，是莫灝和彌芙一起去騎車游風景，經過煤氣廠發生了爆炸，彌芙才死的。可我聽到的卻是彌芙要和莫灝一起見雙方父母，又怎么會經過半郊區的煤氣廠呢？

我疑慮重重，終于還是給莫灝打電話了。他說他正想見我。地點就約在一家酒店的房間。

莫灝的邀約才第二次，可我每次都覺得奇怪。但我仗著藝高人大膽，就去了。

那天的莫灝十分疲憊。他跟我一進房間就鎖上門，直接揭穿了我的殺手身份。”祁莎頓了一下，露出后怕的表情，似乎當時的場景歷歷在目一樣，又說道：

“我當時嚇得不輕，條件反射就把他扔上床，刀子比劃著就想殺他。他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只是平靜地看著我。

直到我鎮定了，莫灝才告訴我，說彌芙是被殺的，說他會找出真兇，為此需要殺手的我幫忙。他讓我見彌芙的家庭教師，套點兒話出來。

這事兒不難，我就答應了。

我打聽好了就告訴莫灝，說家庭教師曾把彌芙的行蹤告訴給一名叫老K的人。

莫灝表示知道了，就掛斷電話。

從那以后，我們就沒聯系過。

直至兩個月后的七月十六號，莫灝才約我到一家待售的房子里。我已經沒心情驚訝了。他不知從哪兒來的鑰匙，就這樣連中介人都沒帶，和我一起進房間里。然后問了我一個問題。”

梅里期間都沒說話，此時見祁莎看著她，就問：“什么問題？”她的語氣放柔和了，沒有一開始那種咄咄逼人的氣勢。

因為祁莎的表情實在太悲傷了，讓人忍不住想放低聲音和姿態，哄著她說話。

祁莎笑了，那笑容苦澀得很，然后說道：

“莫灝問我，說我身為彌芙最好的朋友，會為彌芙報仇嗎？

我意識到他可能找到了兇手。

他當時的精神狀況非常差，也瘦了很多，說話時有些語無倫次，舉止上甚至出現了精神疾病的早期癥狀。

我不知道是什么事兒逼他變成這樣的，可我知道，面對這樣的莫灝，我已經無法說實話……

我就騙他，說人死了，報仇沒有任何意義。

他看著我的眼睛，說明白了。”祁莎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這說明她的故事講完了。她還用詢問的表情看梅里。

梅里“嗯”了一聲，沒做任何評論。

祁莎便嘆息，走到梅里身前，說：“我好歹是一名前殺手，花言巧語什么的，我可以說很多的。可我就是沒辦法勸他。

莫灝那么聰明的一個人，還會想不通嗎？離開房子前他還對我說，房子買下來了，讓我活動在房子周圍十公里內，追捕我的人就不會來犯——沒錯，第一個被組織發現的人不是賀珊，而是我。”

梅里的神色終于有變化，驚訝道：“他保護了你？”

“沒錯。”祁莎微笑。

梅里卻是蹙眉，“一直到現在？”

祁莎這回卻是搖搖頭，“到后面我就沒危險了，莫灝直接和我斷了聯系，我們再也沒見過。”

梅里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