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面虎啊……還是第一次有人這么說。不過很貼切。”

莫灝竟然接受了這個外號。梅里為此感到意外，目光怪異地掃了他一眼。只覺得身邊的男人今天有些不一樣。他英朗的面龐顯得格外深藏若虛，只消一個眼神，就仿佛匯入了千言萬語，令人難以捉摸。

而就是這難以捉摸的感覺，今天尤其強烈。

“笑容會給第一次見面的人留下好印象；給多次見面的人留下不好的印象。”莫灝說。他還是第一次說出自己的想法。只是答案有些奇怪。

“為什么見面多的反而印象不好？”梅里問。

莫灝輕笑一聲，呵氣的模糊白霧在散射燈下瞬起又消失，快如夢幻。

“我24小時看著你笑，你怎么看？”莫灝低頭看梅里，黑夜中他的發色比梅里墨黑的頭發淡得多。那扇一樣的睫毛也是淡淡的，帶著冷熱交織后微微的潮氣。

“我會想揍你。”梅里蹙眉——過于英俊的男人看久了讓人不淡定。她索性抬頭對著天空，一副對星星很感興趣的表情。

“嗯，這就是原因。”似乎早知道梅里的回答，莫灝毫不意外地說道。

梅里是既無語又糾結，淡淡的表情也差點繃不住。

和莫灝單獨相處時，這男人的一舉一動總是給她莫大的壓力，似乎他總是能揭穿她。

梅里一直以為來自莫灝的壓力和洞察力，都是他浸淫商場多年的領袖氣質所致。現在仔細想來，又怎么可能呢？

一名前殺手如何能被一名商人鎮住？

迄今為止遇到的人，凡是能鎮住她的，都毫無意外是實力上的差距；凡是能洞察她的，都是同類。

這實力的差距來自軒轅，也來自于莫灝——即使梅里不相信這點，也得相信她多年來的直覺經驗。

她至少要對莫灝警惕一點。

可莫灝對她的洞察力又該怎么解釋？

梅里側頭看他，神色不滿道：“說得好像你只希望和人初次見面似的。”

只怪這男人深藏不露，單獨相處時幾乎沒讓她察覺到任何威脅。可一旦他不再掩飾，那股強烈的存在感就讓她無從躲避。

發現這一事實后，梅里很不開心。

莫灝輕笑一聲。他沒有馬上回答。而是走上前去，繞著銅雕踩著雪，走一圈回來才說道：“對一個人了解深了，總會有你失望的地方。”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正盯著銅雕的側面看。

由線條構成的銅雕造型狂放，卻在最中心的地方有著獨特的秩序。梅里對抽象藝術的理解向來不佳，只是對銅雕的彩光比較好奇——畢竟能憑一只散射燈拼湊出五顏六色的線條圖案，不可謂不震撼。

“莫大總裁是對誰失望了啊？要安慰嗎？”半調侃半揶揄著，梅里的表情堪稱嫵媚，一副知心姐姐的和藹表情。

她一向擅長裝好人。

莫灝回頭看梅里，英俊的臉上露出少見的開朗微笑。那笑容很好看，感染力很強，梅里卻匆匆別開目光——電人是犯規的，她默默地想。

“你想安慰我？”莫灝邊說邊從風衣口袋拿出手機，一鍵撥號。

梅里無視他的行為，回答道：

“你這人呢，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惹人煩的勢力家伙，而且不近人情。”她的眼睛笑得彎彎的，顯然說得很過癮。

“那現在呢？”莫灝將手機放回衣兜。

“……惹人煩的勢力家伙。”梅里回答得鄭重其事。

莫灝配合地點點頭，表情一本正經。“看來我還得努力，讓你把前面的也去掉。”

“那要看你本事了。”梅里說著，伸了個懶腰，道：“我明天不參加聚會了，要去見一個人。”她轉移了話題。

莫灝聞言微微低頭，垂下的眼簾又一次掩住表情。

梅里不知莫灝在想什么，卻見他重新抬頭，說道：“年會是你的勞動成果，沒興趣看看嗎？”溫和的聲音，沒有任何不一樣。

“萬無一失的情況下，我沒那份閑心。”梅里說。她見莫灝沒反對的意思，就轉身道：“BYE，我先睡了。”

“晚安，梅里。”莫灝依舊站在銅雕側邊，朝她擺了下手。那姿勢可謂瀟灑又隨意，說不出的博人眼球。

“晚安，莫灝。”梅里也擺手一下。

不知為什么，梅里對說“晚安”有些上癮。這兩個字似乎有奇特的魔力，只要一說出來，她的心里就覺得暖和。

或許離開父母之前，她也是這樣道晚安的吧……

臨進別墅，梅里回頭看了眼莫灝的身影。他穿著淺灰色的大衣，里面只是簡單隨意的睡衣，那挺拔的身姿在月色下落出淡淡的影子，竟有幾分孤獨的意味。

看來大公司的總裁也不像傳說中那么逍遙——至少莫灝不像。

梅里輕笑一聲，搖頭。

怎么會呢？

如果有錢人的日子都這么難過，她一個在陰暗世界里掙扎求存的小人物到現在還活著，豈不是個奇跡？

梅里為自己扭曲的幽默感感到自嘲。她剛要往右邊走，就看到三名保鏢從樓上下來。他們的表情都很凝重，其中有一個人還帶著奇怪的設備——就像是小型的電鋸。

梅里目送這些人跑到莫灝旁邊，在莫灝的指點下開始往藝術銅雕上刻粉筆字——那是莫灝盯著看過的地方。

梅里只瞄了一眼，便開門進房了。

既然莫灝沒讓她留下來，那接下的事兒就不在她份內了。

保鏢們快速忙活著，其中拿電鋸的羅毅直接招呼上銅雕，把粉筆字的地方切下來。

“總裁，您看！”羅毅從切口中拿出一張黑色的紙，莫灝接過，在他身側的保鏢就打開手電筒。

莫灝見黑紙上沒字，手指在上面輕捻了下，“打火機。”他說。

羅毅從西裝口袋里拿出打火機，幫莫灝在黑紙下一撩，清晰的白色印刷體便顯現出來，原文是英文，翻譯過來的意思就是：

親愛的明棋，我來取您的身體了。

您忠實的人體收藏家。

“來者不善啊，總裁。您真不打算讓頭兒歸位嗎？”羅毅邊說邊挫著胳膊，一副惡寒的表情。心想：乖乖，那可是人體收藏家啊，變態中的變態啊！

“怎么，沒信心？”莫灝反問，隨手將黑紙攢成一團兒。

“也不是，就是接手的太突然——要不梅秘書也行啊。她好厲害的樣子……”

“她又拒絕我了，等我不傷心了再說吧。”莫灝故作失望地說道。

羅毅表情一愣，眼珠又一轉，開始腦補起莫灝和梅里的私情匯總，然后嘿嘿笑地眨了下眼睛，看莫灝。

莫灝便回視他，語氣出奇認真：

“羅毅，你太好騙了。”

羅毅：“……”

羅毅身后的兩名保鏢都噗嗤輕笑，羅毅各瞪了他們一眼。

莫灝轉身往別墅走，羅毅就跟著。他哭喪個臉，一副想說話又不知從何說起的表情。

“對了羅毅，你有女朋友嗎？”上二樓時莫灝突然問他。

羅毅“啊？”一聲。

“算了，看你也不像有。”莫灝進臥室，關門。

羅毅被關在房門外，撓了撓頭發，嘟噥著：“看我也不像有……是什么意思？”

于是……他是不是被鄙視了？

“噗哈哈哈！”身后的兩名保鏢沒良心地笑出聲，羅毅就更肯定自己的猜測了。

總裁您是被梅秘書拒絕了不開心，所以要揭我個短樂樂嗎？

這么想之后，羅毅突然覺得自己心理十分平衡，并更加肯定了總裁與梅秘書有一腿的深度猜測。

既然自家總裁這么含蓄，梅秘書又這么高冷，那他作為總裁的隨身保鏢，是不是得幫忙撮合下？

于是繼兩名保鏢接連笑場之后，羅毅“嘿嘿，嘿嘿”地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