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從今天開始,決定不當(dāng)爸爸了。”
春假最后一天,早餐桌旁的爸爸如是說道。
我把塞進嘴里的番茄一口吞下,說:“什么?”
小直“哎呀”了一聲,接著一如既往地波瀾不驚。
我們家的早餐總是全家人聚在一起吃。媽媽和爸爸挨著坐,小直坐在媽媽對面,我坐在小直旁邊。這是媽媽定下的規(guī)矩,媽媽從這個家搬走了,我們也還是嚴(yán)格遵守著。
周日的時候,如果誰有事要早起,我們?nèi)齻€人也會齊齊圍坐在餐桌旁。生病臥床也會被弄起來,沒有食欲也得坐在餐桌前。除了小直和我修學(xué)旅行的時候,還有爸爸住院的時候,每天都是大家一起吃早餐。從我懂事開始,這就是我們吃早餐的方式,所以我一直覺得這是理所當(dāng)然的。其實仔細(xì)一想,這個慣例一點都不合理,而且很是麻煩。
先不說別的,光是配合彼此的時間就是一個大難題。小時候還好,長大以后大家的生活模式變得不一樣了,沒什么事情也必須早起,明明趕時間卻非得等著大家……
最令我心煩的是,大家如果有什么重大決定要公布或者有什么煩惱要傾訴,一定會等到吃早餐的時候。當(dāng)然,我知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誰叫早餐時間一家人都在呢?小直決定畢業(yè)后的出路,媽媽決定離開這個家,都是在早上宣布的。無論心情會因此變得沉重,還是心靈會因此遭受創(chuàng)傷,我們都依然要面對接下來的這一整天。
“爸爸,你說你不當(dāng)爸爸了是什么意思?”
爸爸是個認(rèn)真、嚴(yán)謹(jǐn)?shù)娜耍皇悄欠N會突然說些異想天開的話的人。
“爸爸我還沒有一個明確的想法,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但維持現(xiàn)狀對我來說有些勉強。如果繼續(xù)做你們的爸爸,我覺得自己接下來一定會出現(xiàn)某種障礙。”
爸爸有所顧慮地說明了一番,我反而更加不明白了:
“障礙?什么障礙?你說什么事情讓你勉強了?”
“這個嘛,爸爸也有點說不上來。”
“你這都說的什么呀……你不覺得自己說的話很奇怪嗎?”
我憤憤不平地說道。
小直卻平靜地問爸爸:
“比如,你覺得會產(chǎn)生什么樣的感覺呢?”
“我想想看啊!要說具體一點的話,我在想要不要先把工作辭了。”
“懂了,爸爸你這么說我就明白了。”
聽到爸爸的回答,小直友善地回應(yīng)道。
比起爸爸不當(dāng)爸爸這件事,小直的這種反應(yīng)更成問題。接連被他們兩人震驚的我,連說話的聲音都大了起來。
“你怎么連工作也想辭掉呢?”
“我想不到別的好方法了,而且剛好工作有點疲憊了……”
爸爸在初中教社會課。從教育大學(xué)畢業(yè)后,他立刻開始在當(dāng)?shù)氐某踔泄ぷ鳎衲晔堑诙粋€年頭。迄今為止,雖然我們聽他發(fā)過一些牢騷,但他一次也沒有提起過想要辭職。爸爸總是一大早就去上班,加班到很晚才回來,周六、周日還會去俱樂部,在我看來他過得挺充實的。
“疲憊?可是爸爸你還很年輕啊!在我們學(xué)校,比你老的老師多了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的初中在很偏僻的地方,老師的年齡層一直偏高,幾乎全是比爸爸年紀(jì)還大的老師。
“也挺好的,辭了吧!還有別的想法嗎?”
小直倒了第二杯咖啡。
“我想想啊……當(dāng)爸爸太久了,還可以做什么事情,我還真有點想不出來。”
爸爸歪了歪頭。
“你可以去旅行呀!”
“旅行太麻煩了。爸爸我只要換了枕頭就睡不著。”
針對小直毫無責(zé)任心的提議,爸爸慢條斯理地回答著。
“你們兩個打住!爸爸你把工作辭了,那要怎么生活?”
看著小直和爸爸就這么討論起來,我心里很是不安。我們家的貸款不是還沒還清嗎?爸爸卻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樣子。
“存款還有。當(dāng)然,工作我也會找的。”
爸爸說道。
工作剛滿一年的小直說:
“我不也有工作嗎?總會有辦法的。”
“但愿吧!”
既然小直說會有辦法,那就應(yīng)該會有辦法的。小直雖然是個軟弱的人,但是他總能想出點辦法。
“總之我希望你們從今天開始能夠平視我。”
爸爸對自始至終一臉不解的我說道。
“平視?”
“沒錯。從今天開始不要叫我爸爸,你們可以叫我弘先生。”
爸爸有幾分害羞地說道。
“弘先生?”
我一臉詫異,但小直還是那副表情,他說:“也行啊,不是挺好的嗎?”
“我也不知道行不行得通,不過我想從可以做到的事情開始嘗試。”
這是爸爸最后的宣言。
接著他望著我問:“你覺得可以嗎?”
爸爸總是會在意我的反應(yīng),他把很多事情都托付給了我。那件事都過去五年了,他還是這樣……而我總是會做出讓爸爸安心的回答。
“應(yīng)該也可以吧!嗯,我覺得可以。”聽到我這么說,爸爸安心地點了點頭。
我們一家都是老好人。不想當(dāng)爸爸了——哪怕家里有人提出這種令人頭痛的請求,我們也會以我們的方式去接受。我也在努力地控制叛逆期的那些情緒波動。
無論是小直還是我,我們大概都遺傳了爸爸和媽媽骨子里的那種細(xì)膩和體貼,但不僅僅是這樣。我們付出了各種努力,體諒彼此,互相尊重地生活在一起。
“真是令人頭痛啊!”
吃完飯,我一邊把餐具收到水槽里,一邊咕噥著。
“什么事情讓你頭痛?”
小直一臉茫然。
“你還問我什么事情?當(dāng)然是爸爸不當(dāng)爸爸這件事啊!”
“哦,就這件事啊……”
“什么叫‘就這件事啊’?說得那么悠閑。這可是個大問題。”“是嗎?只有稱呼變了啊!”
小直說得倒輕巧。
很快,第二天就有事情發(fā)生了。爸爸正如他所宣布的那樣,從他可以做到的事情開始執(zhí)行。
總是第一個起床坐在餐桌旁的爸爸,到了早餐時間卻沒半個人影。
“怎么辦?”
面對著異樣的光景,我心里沒了著落。
“這樣不也挺好的嗎?就我們兩個人吃唄!”
小直還是和平時一樣,倒了咖啡,坐在桌前。
“不去叫他起床嗎?”
迄今為止,家里從來沒有人毫無原因地缺席過早餐。吃早餐的時候有人缺席,讓我感到特別不適應(yīng)。
“沒事。他肯定醒了。”
正如小直所說,生活十分規(guī)律的爸爸就算沒有鬧鐘也一定起床了。
“可是感覺怪怪的。”
我給自己倒上一杯牛奶,坐在了小直旁邊。
眼前的座位空蕩蕩的,視野倒是挺開闊的,但不適合早餐這個時間。今天是我成為二年級學(xué)生的第一天,一個值得紀(jì)念的早晨,可是一切都被打亂了。
“這樣不也挺好的嗎?只有哥哥和妹妹,自家人和自家人的早餐。工作的動力都是平時的兩倍。”
小直是個什么都無所謂的人,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還笑了起來。
“我就當(dāng)是這么回事吧!”
早餐提前結(jié)束了。吃飯的人數(shù)和吃飯所需的時間是成正比的,小直如是說。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一個人吃早餐,早上不就可以起得更晚了嗎?我這么思考著,而這時小直皺了皺眉說,這可不是一個好趨勢。
我拿起書包走向玄關(guān)的時候,爸爸從樓上下來了。
“果然還是不行啊!”
爸爸連“早上好”都沒有說,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果然還是忍不住要送我出門吧?”
被我這么一說,爸爸只好露出了苦笑。
“唉,想要從爸爸這個角色中走出來還真不容易。你路上小心。”
開學(xué)典禮持續(xù)到了中午,之后我去了趟媽媽家,順便向她匯報一下我升入二年級了。話雖如此,我們學(xué)校規(guī)模特別小,也不會重新分班,所以其實沒什么變化。不過升入了二年級感覺還不錯,班主任也變成了山元老師,這讓我小小地高興了一把。
山元老師在學(xué)生中沒有什么人氣,但是我很喜歡他。原本是高中老師的他,不太習(xí)慣和學(xué)生一起參加活動,學(xué)校活動和社團活動他都不怎么積極主動。他的身上完全沒有初中老師應(yīng)有的活力。但是山本老師的課很不錯,明明是個數(shù)學(xué)老師,卻有一份對“美”的執(zhí)著。他的板書字跡十分優(yōu)美,措辭也很優(yōu)雅。在山本老師眼里,不論是比值還是方程式,都有各自的美。不過,我這個初中生完全理解不了老師心中的美學(xué)。
“我回來了——”
我打開公寓的門,朝屋里喊了一聲。媽媽從來不鎖門。她跟我們一起生活的時候還挺謹(jǐn)慎的,自己一個人住了以后,卻變得粗線條了。
“哎呀,歡迎歡迎!”
我走進廚房,媽媽一邊忙活著手里的東西,一邊轉(zhuǎn)過頭來。
“你來得剛好!”
廚房里飄來一陣香味,看來媽媽正在準(zhǔn)備午餐。
“你是看準(zhǔn)時機來的吧?”
媽媽笑了起來。
“這不是理所當(dāng)然的嗎?給小孩做飯吃是母親的義務(wù)好吧?”
“有道理。”
媽媽坦率地表示認(rèn)同,接著給平底鍋點了火。
“你在弄什么菜?”
我朝平底鍋里瞅了瞅。媽媽在翻炒面條和白色的大蔥。大蔥上色之后,開始散發(fā)出誘人的香味。
“接下來再加點醬油和奶油。”
媽媽從冰箱里拿出了奶油。
“哎——炒面加奶油聽上去有點惡心啊!”
“我猜你就會這么想。但是呢,宮崎大嬸跟我說這樣味道還不錯。好了,已經(jīng)弄好了。很快吧?”
宮崎大嬸是媽媽做兼職的書店里的同事,她老是教給媽媽一些奇怪的知識。
我準(zhǔn)備了兩個大小不一的盤子,然后泡了綠茶。媽媽離開家的時候幾乎什么都沒拿走,所以她的公寓里沒有幾樣餐具。
“好吃嗎?”
我搶先問了媽媽。這個奶油炒面,味道聞著還是挺香的。
“嗯,怎么說呢……”
媽媽咧嘴笑了笑。
看來這是要讓我自己嘗一嘗。不管多么瑣碎的問題,爸爸總是會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我。但媽媽從我小時候開始,就不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我?guī)е荒樀睦Щ螅瑖L了一口奇妙的淡棕色炒面。
“嗯?好像味道不錯。”
“是吧?我就是聽宮崎大嬸說味道還不錯才嘗試做的。”
媽媽回應(yīng)道。
“醬油和奶油還挺搭的呢!”
我很是感慨。
“秘訣是白蔥哦!”
“怪異組合產(chǎn)生的意想不到的美味,還真有點上癮。”
我一邊發(fā)表著自己的感想,一邊又給自己盛了一盤奶油炒面。
媽媽開始一個人生活之后,做的飯菜一下子變得豐富多樣起來。以前大家住在一起的時候,媽媽做飯就很好吃,但餐桌上出現(xiàn)的全都是按套路出牌的家常菜。現(xiàn)在一個人生活的媽媽,開始天馬行空地做飯了。
“給家人做飯,當(dāng)然不能做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媽媽說道。
“是嗎?”
“是呀!保證營養(yǎng)均衡和味道適中才是最重要的。”
媽媽斬釘截鐵地對一臉疑惑的我說道。
可是我覺得沒有這個必要。雖然爸爸有的時候不太懂得變通,但他不是那種會對別人做的東西抱怨這抱怨那的人,而小直這個人不管吃什么都覺得好吃。
“一個人的話就可以自由安排。就算失敗了,沒有晚餐吃,也不會連累其他人。”
看來媽媽很喜歡一個人的生活。沒有一個人生活過的媽媽,對現(xiàn)在生活里的一切都感到很新鮮。媽媽剛開始一個人住的時候有些不知所措,但后來很快就找到了一條屬于自己的奔放隨性又豁達(dá)的道路。
“媽媽,你聽說了嗎,爸爸說他不當(dāng)爸爸了?”
吃完炒面之后,我對喝著綠茶、一臉滿足的媽媽說道。雖然和爸爸分開了,但家里的事情我都會跟媽媽一一匯報。
“不當(dāng)爸爸了?他要辭掉教師工作的事情倒是聽說了……”
媽媽歪了歪腦袋。
“老師也不當(dāng)了,爸爸也不當(dāng)了。”
“那你爸爸也挺忙的呢!”
媽媽看上去不怎么感興趣,利索地收拾起餐桌。
“我倒不覺得他忙。工作也辭了,爸爸也不當(dāng)了,他不是一下子就閑下來了嗎?”
“可是相應(yīng)地,自己周圍的環(huán)境會改變很多。光是要適應(yīng),就有的忙了。”
過了一年,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適應(yīng)了獨居生活和工作的媽媽說道。
“你這么一說,他好像是挺忙的。”
我回想起早上爸爸的表情,笑了起來。
“今天你去哪里打工?”
“今天是和果子店。春天出了好多種和果子,店里可忙了。”
媽媽在和果子店和書店做營業(yè)員,還在針灸醫(yī)院做前臺的工作。每份工作都讓媽媽忙碌得恰到好處,她似乎過得很愉快。
媽媽離開家,開始工作;爸爸不當(dāng)爸爸了,還辭掉了教師的工作。
回家后,我發(fā)現(xiàn)爸爸——哦,不對,是弘先生——不在家,只聽見小直的吉他發(fā)出的噪聲。
小直是個心靈手巧的人,可唯獨吉他怎么都彈不好。他從小學(xué)高年級開始學(xué)吉他,差不多有十年了,只要一有時間就練習(xí),然而完全沒有進步的跡象。盡管如此,小直卻始終沒有認(rèn)清現(xiàn)實,每天都自我滿足地演奏著。
“我回來了——”
我打開門,小直一邊繼續(xù)唱著,一邊抬起頭,用眉毛回應(yīng)我“你回來啦”。
深夜里我開著車
一路狂奔
來到你的身邊
奇怪的歌。歌詞很隨意,伴奏就更糟糕了。就連沒聽過原曲的我也知道,他肯定彈錯了。不過,小直一如既往地用亂七八糟的和弦,配上胡編亂造的歌詞,滿腔熱情地高歌。
“你回來啦!”
小直堅持唱完了整首歌,把吉他放到一邊之后對我說。我又說了一次“我回來了”。
“你剛才唱的什么歌?”
“不知道是什么歌,但好像在哪兒聽到過。”
小直每一天,而且是每一次,都會唱不一樣的歌。有時候是慢歌,有時候是快歌。有時候會展現(xiàn)他英語鑒定考試一級的實力,用流暢的英語唱歌;有時候會用含混不清的只言片語,唱不知道是法語還是意大利語的歌。甚至有時候光是“啦啦啦”就能持續(xù)三十分鐘,讓人聽得想哭。小直可以把一首自己都不熟的歌堅持唱完。他老是彈一些不知道在哪兒聽到的、有幾分朦朧記憶的歌,所以不管過了多久,他都練不出一首像樣的。
“好奇怪的一首歌。”
我坐在了小直的床上。小直的床硬邦邦的,坐起來很不舒服。
“升入二年級感覺如何啊?”
小直竊笑了一聲,向我問道。
“班主任變成了山元老師,同班同學(xué)沒怎么變。”
“那不是挺好的嗎?”
“而且啊,坂戶君跟我一個班了。”
我嘿嘿地笑了笑。坂戶君雖然學(xué)習(xí)成績不太好,但是不管做什么都很快——跑步很快,中午吃飯的速度也比其他人都快。嚴(yán)格遵守爸爸對我的要細(xì)嚼慢咽的教誨,我總是比其他人吃得慢,有時候坂戶君會把我吃不完的東西拿走。
“坂戶君是發(fā)型很飄逸、特別爽朗的那個?”
都不知道我說的是誰,還在那兒瞎猜。
“嗯……對。”
我點了點頭,懶得跟他解釋,其實坂戶君是寸頭。“咦?小直你沒去上班嗎?”
小直平時總是過了六點才回家,今天這會兒還不到四點。“我這叫晴耕雨讀。”
小直又拿起了吉他。
“晴耕雨讀是什么意思?”
小直無視了我的問題。
“請點歌。”
鏘地劃響一聲混濁的和弦,小直又唱起了叫人不明所以的歌。“你還是偶爾唱一首我聽過的歌吧!”
雖然我知道不會如我所愿。
“行,那就唱這首吧!”
小直說罷,便唱了起來。
無聊得要死
一個人待在房里
無聊沒有盡頭
“這是什么歌?”“你沒聽過?”
小直中斷了表演,一臉震驚。
“沒聽過。歌名叫什么?”
“我也不知道名字,但是以前弘先生經(jīng)常唱這歌,所以我還以為佐和子你肯定知道。”
小直的適應(yīng)力太強了,他十分自然地稱呼爸爸為“弘先生”,就好像自己平時就把這個名字掛在嘴邊一樣。
“哦,是嗎?我從來都沒聽過。”
自懂事以來,我一次都沒有聽過爸爸唱歌。想讓小直用吉他好好演奏一曲,簡直是奢望。
“哎,你居然沒聽過!”
小直皺了皺眉,又唱起了他胡編亂造的歌。
小直宣布自己不上大學(xué)那次,也是在大家吃早餐的時候。
今年秋天熱得不尋常。十月都快結(jié)束了,院子里的草卻依舊郁郁蔥蔥。“看樣子有什么怪事要發(fā)生了。”爸爸說完這句話之后,事情就發(fā)生了。
小直不上大學(xué)這件事讓大家從內(nèi)心感到了震驚。那時候還是小學(xué)生的我,也意識到了這件事的嚴(yán)重性。
小直在我們這個小地方是公認(rèn)的天才兒童。他上小學(xué)的時候,就比一般孩子聰明。初中時,每科——當(dāng)然除了音樂課——成績都常年保持年級第一。高中三年繼續(xù)保持年級第一,自學(xué)考過了漢字鑒定考試和英語鑒定考試一級。
小直并非孜孜不倦的人,他總是能在短時間內(nèi)取得非常顯著的進步。記性好,悟性好,直覺也很準(zhǔn),每次考點一壓一個準(zhǔn)。跟著廣播里的英語口語節(jié)目隨便練了練,就練出了優(yōu)美的英語發(fā)音。學(xué)習(xí)不會覺得累,也沒在學(xué)習(xí)上吃過苦——小直經(jīng)常這么說。
“我不喜歡學(xué)習(xí),就算去了大學(xué)也只是浪費時間。我想做更有實際意義的事情,用簡單明了的方式去做一件事。那樣對我來說就夠了。”
小直用平靜但十分肯定的語氣說道。
“學(xué)習(xí)也好,參加社團活動也罷,只要每天都過得充實就行。到底是不是浪費時間,全看你自己。”
很難得聽到爸爸用這么強硬的語氣說話。
“學(xué)習(xí)、社團活動這些事情,讓我完全沒有充實感,不管怎么用腦子,也不會覺得累,甚至不覺得自己做了什么事情。體育運動對我來說頂多是個興趣愛好。”
從以前開始,不論學(xué)習(xí)還是體育,小直從來沒費過什么勁。他沒有想過要做出什么成績。
“和初中、高中不同,大學(xué)是接受更廣、更深的知識的地方。”
爸爸說了一句特別像老師才會說的話。
“更廣、更深的知識?關(guān)于什么的?我并不想對任何事情有深刻了解。真正想知道的事情,我自己一個人就能了解到。一個頂多一千人的群體,而且大家年紀(jì)相仿,我不認(rèn)為待在那樣的地方能夠拓寬自己的視野。”
說出這種歪理,一點都不符合小直平時的作風(fēng)。
“那你究竟決定做什么?”
當(dāng)時已經(jīng)完全說不出話的媽媽很擔(dān)心地問道。
“我認(rèn)真考慮過了。”
小直用堅定的目光看著兩人。
“大學(xué)畢業(yè),在公司上班,或者像爸爸一樣當(dāng)個老師,大部分工作都是腦力勞動對吧?不管什么腦力勞動,我都不會覺得滿足。我想做一些更簡潔明了的事情。”
“更簡潔明了的事情是什么?”
“農(nóng)業(yè)。為了吃飯而創(chuàng)造,為了吃飯而勞動。簡單明了,讓我很有干勁。”
小學(xué)的畢業(yè)文集、中學(xué)的畢業(yè)紀(jì)念冊、上高中后的新春試筆,小直寫的都是“單純”“簡潔”“想要變得簡單”之類的話。
在那之后,爸爸和小直好像談過幾次話,但是沒能改變小直的想法。小直在一個名叫“青葉之會”的種植無農(nóng)藥蔬菜的農(nóng)業(yè)團體工作。
“我回來了。”
爸爸回來時,剛好太陽下山了。
“你到哪兒去了?”
“我在這附近走了一圈。”
爸爸有些害羞地說道。
“從早上開始?”
“嗯。每天上班,都沒什么機會悠閑地在周圍散散步,四處走走還挺有趣的。我發(fā)現(xiàn)了一家看上去特別好吃的面包店,買了點法式面包回來。”
爸爸把洋氣的包裝紙袋放在桌上。
“爸爸竟然會買面包回來,太令人驚喜了!”
“我又順道去了你媽媽……忘記改口了……我順道去了她上班的地方買了和果子。”
“真是稀奇!”
聽到我這么一說,爸爸得意地說:“對吧?”爸爸接著又說他讓媽媽給他打了五折,一臉高興的樣子。
“先不說這個了。你的工作呢?你打算找新工作?工作找得到嗎?”
我向爸爸發(fā)起提問猛攻的時候,小直從二樓走了下來。
“女人真是現(xiàn)實啊!”
“你別說,還真是。媽媽跟佐和子問了一模一樣的問題。”爸爸和小直都笑了。
“差不多該吃飯了。沒有工作,游手好閑的,肚子反倒還餓了。”
爸爸說得好像事不關(guān)己一樣,說罷便朝餐桌走去。
“晚餐還早呢!什么吃的都沒有哦!”
媽媽離開家之后,晚餐卻幾乎都是媽媽做好了給我們送過來的。不過周五媽媽會兼職到很晚,所以晚餐由小直或者我來做。
“櫻花餅就著法式面包,不是挺好的嗎?”
爸爸說道。
“你是說當(dāng)晚餐吃?”
我十分震驚。
我們家不僅僅是早餐,而是一日三餐都從不馬虎。即便媽媽不在,我們也會用小直從單位帶回來的蔬菜什么的,做一桌營養(yǎng)均衡的飯菜。別說快餐了,就連方便食品、即食食品之類的都不怎么吃。
“好主意。”
小直表示贊成。小直這家伙不論什么事情都無所謂。
爸爸買了二十個櫻花餅。我還以為是從熟人那里買的,結(jié)果看來是他不小心買多了。
把櫻花餅當(dāng)晚餐吃,感覺像是在做壞事一樣,還有點小興奮。這種感覺就好像小時候半夜里和小直兩個人偷吃冰淇淋。我和小直不約而同地想起了這件事,忍不住笑了起來。不愛吃甜食的爸爸,用一杯又一杯的濃茶,送著櫻花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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