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七天七夜了，雨還是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雨勢稍止的時候，趙榛登上了城樓往東看。入眼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五馬山的輪廓已經看不見了。

城下積了很深的水，遼闊的原野成了一片汪洋。

趙榛命人將一根繩子放下城去，繩子末端吊著一塊磚頭，每隔一丈就打一個結。

沒多久繩子拉上來，城下的水深已經快到兩米了。

“雨水再大，也不致如此。這是……金軍在借助自然之力，引水灌城啊！”

可是就算知道，趙榛也想不出什么應對的法子，在天地之威面前，人力終究渺小。

如果大雨不停，水勢繼續上漲，這座城就守不住了。

更要命的是，現在和五馬山的聯絡已經被徹底切斷，金軍如果攻城，趙邦杰也只能在五馬山上望洋興嘆。

趙榛煩悶地下了城樓，起風了，嗚嗚地像遠處的悲笳。

……

水勢沒過一半城墻的時候，終于不再上漲，就算下雨也不行。

金軍開始攻城了。

震天的戰鼓響起，無數的金兵從遠處殺到。

他們駕駛著粗大圓木綁縛而成的巨大木筏，木筏上裝著強弓硬弩，士兵們舉著一人多高的大盾，借著水流涌動，毫不費力地滑動著木筏，鼓噪著朝著北門涌去。

贊皇縣倚著洨河而建，北門就在洨河岸邊。

縱觀古今，能在戰爭中取得比例懸殊的大勝的，大多是借助天地自然的力量。劉秀一顆隕石砸得王莽頭昏腦漲，關羽水淹七軍嚇得曹操差點遷都，莫不是如此。

然而，這畢竟是在平原之上，堵塞一條并不很大的河流人為制造的洪水，也能一舉制勝么？

金軍的木筏已經殺到了城下，趙榛早就預料到金軍要攻城，一定會順著水流而來，所以將防御重點換到了北門。

“放箭，放箭！”

一蓬蓬密集的箭雨朝著金軍襲到。

金軍站在木筏上，晃晃悠悠地，根本無法靈活地躲避宋軍的箭矢，只能全部躲在大盾后面，借助著水勢朝著城墻慢慢靠近。

但因為移動緩慢，金軍的木筏就變成了一個個漂在水面上的活箭靶。

“殺！殺！殺！”

宋軍肆無忌憚，瞄準金兵狠狠地射擊，不少金兵中箭落水。

一些金兵憤而張弓還擊，他們在馬背上長大，木筏雖然搖晃，仍能穩穩地將箭射出。

而木筏之上早就提前裝好了許多弩箭，此時一靠近城墻，立刻便拉動絞索，一蓬蓬的箭雨朝著城頭傾瀉而下。

“用破山弩，射他們的木筏。”

趙榛親自督戰，擂鼓助威。贊皇城頭殺聲震天。

“嗖艘！”

一排粗大的弩箭射出，頓時將一艘木筏擊得四分五裂，許多金兵落入水中。

遠處，站在一艘木筏上的完顏宗翰正在發號施令，只見令旗擺動，許多小船沖了出去，一桿大旗上挑著一個斗大的韓字，正是漢兒萬戶韓慶和。

韓慶和指揮著幾十艘木筏，木筏上堆滿了柴火干草，還淋了油脂。

每一艘木筏上只有兩個士兵，躲在柴堆后面控制著木筏的方向，一起駛向北門。

“快快，把那些木筏射沉。”

破山弩攪動繩索，巨大的弩箭對準了木筏，嗖嗖！有幾根弩箭打中木筏，但上面全部堆的是柴草，雖然打中，也并不能將木筏擊沉。

那些木筏快要抵達的時候，士兵便點燃了火堆，然后跳船逃走。

一艘艘的木筏火光沖天，煙塵彌漫，接連撞向城門。

城樓上的宋軍受不得炙烤，紛紛朝兩邊城墻潰逃。

一時之間，水面被映的紅彤彤地一片。

趙榛毫無辦法，只能下令拼命射殺沖過來的金兵。

烈火熊熊，燒了大半個小時，這才燃盡，趙榛看見城門沒事，忍不住松了口氣。

想來，那城門被雨水浸泡了大半個月，早就被浸透了，火勢雖大，也不過是將城門的水分烘干而已，還不至于被燒毀。

便在此時，韓慶和令旗一擺，一艘超級巨大的木筏駛了出來，木筏之上，安裝了一艘巨大的床弩，比起城頭的破山弩也不遑多讓。

趙榛吃了一驚，金軍也造了弩箭？他隨即想到金軍從汴梁俘虜了十萬人北上，其中有大量的工匠，會造床弩也沒什么稀奇的。

“放箭！”

韓慶和一聲令下，“轟”的一聲，巨大的弩箭射在城門之上，城門經過水泡又經過火烤，再也承受不住如此巨力，轟然倒塌。

一股洪流涌入城中，韓慶和大喜，大吼道：“進攻！”

前方攻城的金軍眼見城門倒塌，無不大喜，發出震天的吶喊，奮力劃動木筏，朝著城門涌去！

“擂鼓，助威！”

完顏宗翰大喜之下，三十六面戰鼓吼聲如雷。

“轟隆！”

又是一聲巨響，金軍剛要入城，巨大的敵樓搖晃了幾下，竟然因為水泡火烤，又失去了城門的支撐，垮塌了。

巨大的敵樓轟然落下，將剛要入城的金軍木筏砸了個粉碎，幾丈高的浪花涌起，掀翻了十幾艘木筏，一時之間，數百人落入水中。

最慘的是，敵樓倒塌之前，已經有七八艘木筏沖進了城中。

這些沖得最快的，自然是金軍中最勇猛的戰士。

這些金軍聽見一聲巨大的轟響，緊接著就被浪頭打入水中。

此刻，他們看著倒下的敵樓，個個都一臉懵逼！

城頭的宋軍哈哈大笑，紛紛引弓發箭，將這些泡在水中的猛男當做箭靶，一一射死。

敵樓這么一倒塌，金軍引水灌城的美夢頓成泡影。

完顏宗望猛地跺腳，罵了一句粗口。

趙榛則暗叫僥幸，這特么估計是主角光環附體了。

趙榛連忙命人放箭，阻止金軍再靠近城門。

燕子站在他的身邊，引弓發箭，射向金軍，她箭矢如神，每發一箭，必定射死一名金兵。而且靈氣運轉，源源不斷，常人射十箭已是極限，接下來就得休息一陣。但燕子并不需要，她一箭接著一箭，并無片刻停留。

忽然間，燕子看見木筏中指揮的韓慶和，知道是重要人物，霍地一箭射了過去。

韓慶和正在指揮戰斗，忽見一箭射來，連忙把頭一偏，那箭擦身而過，將他一名親兵射死。

燕子一手五箭，韓慶和往后就倒，滾落水中，他五名親兵擋在前方，一起倒斃。

韓慶和嚇出一身冷汗，他不敢露頭，用手中的長槍當槳，拖著木筏朝后退去，直到附近的木筏將他救起，這才松了口氣。

韓慶和一爬上木筏，立即咬牙切齒地怒吼道：“發踏橛箭，給本將軍奪下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