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命硬？我克父克母？”杜萱皺眉道，“伯娘，天地良心，人在做天在看，我爹是去替全家的男丁死的，我娘是被你們賣了的，我也是被你們賣了的。你咋還說得出我命硬我克父克母這樣的話？”

杜萱問她，“你就不怕天上打雷嗎？”

“你！你！”楊氏并不是這一下子嘴皮子就不利索了，而是沒有想到以前素來就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侄女，現在居然會這么牙尖嘴利！

這讓楊氏很不適應，所以才一時不利索。

這會子陡然反應過來了，那尖利的嗓子簡直要鉆進人的耳膜。

“好呀你個小賤貨！你還反咬一口了？你這是想咒我被雷劈死嗎？！

我和你大伯給你娘找人家那是為了你娘好！一個女人家，年紀輕輕的難不成還守一輩子寡嗎，守著你這么個賠錢貨女兒過一輩子？！

連個兒子都沒有！她老了靠誰？！她現在給那瘸子當媳婦，日子過得好著呢，前兩年還生了兒子吧？

我和你大伯要不是為了你好，會把你嫁出去？你爹沒了你娘改嫁，這樣的家庭你以后怎么找人家？你能找什么人家！

我和你大伯把你許給那傻子你還不樂意？那傻子起碼年輕力壯還有手藝！

省得你做夢呢總覺得自己能嫁去薛家，人家一讀書人能看上你？你這大字都不識一個的！難不成等你最后拖成老姑娘？

再說了，你嫁給那傻子有哪里不好了？人年輕吧？長得好吧？有手藝吧？雖然帶著個拖油瓶，但上沒有婆母和公爹磋磨你，旁沒有大小姑子擠兌你，還不用妯娌之間勾心斗角。

而且，你家現在是你當家吧？要是換個人家，你嫁過去能輪到你做主？你這不識好人心的白眼狼！我看你才是沒良心要被雷劈死！”

對楊氏這番歪理，杜萱簡直嘆為觀止！

不得不說，難怪兆安村里的人都怕跟楊氏交鋒呢，嘴皮子當真不一般啊這是。

也難怪原主以前對她完全無法反抗，杜萱懷疑就原主以前那腦子，根本就反應不過來楊氏的洗腦呢，興許還真以為楊氏是為了她好呢。

楊氏說完這番話，瞧見杜萱沒說話，就以為杜萱是啞口無言了，以為自己講贏了。

頓時有些得意地仰了仰下巴，“沒話講了吧？哼，小蹄子……”

“伯娘。”杜萱喚了她一聲。

楊氏瞥著她，“干啥？”

楊氏隱約察覺到不對，因為從始至終，這妮子的表情都沒有變過，就連嘴角那微笑都沒變化過，要真是被她說得沒話講，不會是這樣一副表情沒變化。

楊氏目光中逐漸露出警惕的神色來，“你還有什么話說？”

“我就是在想……”杜萱似笑非笑道，“你說為了我娘好的那話……”

杜萱看著她，“那個瘸子腿雖然瘸，但是個手藝還不錯的木匠，又沒媳婦沒孩子的，所以攢了些錢，給了不少保媒拉纖的錢，那些錢，你沒少拿吧？也得虧那瘸子是個疼媳婦的，對我娘還不錯，但他要真是個揍媳婦的，我娘又能怎么辦呢？你還會去替我娘出頭不成？”

楊氏那雙吊梢眼，眼珠子都瞪圓了，難得這眼型還能瞪得這么溜圓。

“你……！”楊氏剛想說話。

杜萱打斷了她，“至于你說為了我好的那話。”

杜萱問她，“堂姐比我年紀大，都這個歲數了還沒許人家，哦這時候你不怕她拖成老姑娘了？既然是這么好的事兒，你又不是沒閨女，你咋不讓你自己女兒去呢？”

“戚延家親戚臨走之前，本來是給了二十兩銀子，托你們照顧戚延，對吧？后來你和大伯要把我嫁給戚延，說什么我是家里最會干活會照顧人的了，于是那親戚又多給了十兩，說我沒爹疼沒娘管的，那十兩是用來給我添妝的。沒錯吧？”

杜萱從原主記憶里扒拉出了不少事情來，比如這些，還比如曾經楊氏承諾過原主的話。

“伯娘，這些錢我可是一個子兒都沒見著。因為你當初說什么，反正我以后要是和戚延過不下去了也沒事，你再給我一筆錢做嫁妝，甭管我再嫁誰也不難，只要嫁妝夠厚，就算給薛良駿做妾也是做得的。這些可都是你說的。”

楊氏面色鐵青，先前還很利索的口條，又被杜萱給梗得語塞，硬邦邦說了句，“那……那你現在不是沒和那傻子過不下去嗎。”

“是啊，我沒和戚延過不下去，也沒打算再肖想薛良駿，那嫁妝你是不是該給我了？你現在不僅沒給我，連薛良駿那兒給我的獵物錢，你都要全昧了去。就連我家最后給孩子剩的那點飯菜，你都要全吃了去。你還說是為了我好？”

杜萱臉上的微笑終于變成了冷笑，“你怎么不說大伯當初讓我爹去從軍替了死，也是為了我爹好呢？看來也是怕說這昧良心的話，我爹做鬼都不放過你啊？”

“你、你少胡說！現在年景這么難，家里這么多人要吃飯，什么嫁妝不嫁妝的，哪里還有錢呢！”楊氏梗著脖子，額頭和脖頸上的青筋都迸出來了。

“好你個楊氏！”一道聲音從院墻外傳來，聲線是溫和的那種，只不過因為情緒，也變得尖銳了幾分。

“誰呀！偷聽別人家的事情要死啊！”楊氏正惱著呢，對著院墻外的方向就吼了一嗓子。

“不聽一聽還不知道你楊招娣原來這么不要臉呢！”外頭的人也不甘示弱地罵了回來。

杜萱聽到外頭這耳熟的聲音，眉梢不著痕跡地挑了挑，看來陳金娘做事情還是很靠譜的。

杜萱之前在回來路上碰到陳金娘兩口子，也沒什么需要他們幫忙的，想了想就讓陳金娘幫忙去村長家。

請村長夫人在楊氏回來了之后，過來看看熱鬧，如果可以的話，還希望村長夫人能幫自己主持一下公道。

村長夫人周氏性子素來溫和，但之前被楊氏這樣欺頭上臉，估計也是咽不下那口氣的。

果不其然，這不就來了么。

院墻外頭的人沒一會兒就繞到了門前來，“你自己說得那么大聲！還不讓人聽了嗎？人的耳朵可是關不上的，但你的那破嘴可以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