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翳等人所犯，乃是叛國謀逆的大罪。

這等罪狀若是不稟與胡亥知曉，任何人哪怕是贏瑜，也有擅專之嫌，久經(jīng)朝堂詭譎的馮劫自然是知曉的。

這種話，也只有主管刑律的馮劫說出來，才能服眾。

他不希望自家女婿遭受那來自九五之位的猜疑。

盡管沒有人比他們馮家，比他父親更希望眼前這個男人坐上那至尊之位。

“殿下……”

馮劫還欲再勸，卻見贏瑜已是豁然轉(zhuǎn)身。

手上一物緩緩抬起，眼神冷冽。

“傳國玉璽？！”

此刻，看清贏瑜手中之物的朝臣無不驚駭。

此物在手，贏瑜等若無冕之王！

“陛下親授玉璽在此，此事無須再稟，本君可一言而決！”

“廷尉，丞相，你三人可還有異議？”

馮去疾、李斯、馮劫三人對望一眼，納頭拜倒。

“謹(jǐn)遵殿下令！”

贏瑜將高高舉起的傳國玉璽輕輕放在那張金案之上，回身開口。

“勞左相擬旨。”

“董翳、王植等二十一人，犯上謀逆，罪不容赦！”

“首犯董翳，判車裂之刑，誅其七族，以示天下！”

“從犯王植，腰斬之刑，誅其四族，以示天下！”

“其余從犯，梟首示眾，余罪不論，誅本一族！”

“其財物錢糧，盡數(shù)抄沒！”

文武百官，無不驚懼莫名。

此刑之重，稱得上是大秦立國之最。

沒等一眾大臣回過神來，贏瑜冷冽而肅殺的嗓音再度傳出。

“虎賁、禁衛(wèi)、巡防三營，凡參與叛亂之人皆殺！”

正當(dāng)所有人都以為這場殺戮將不止于此之時，贏瑜卻是久久沒有出聲。

十息，在眾大臣眼中從未如此漫長過。

“李斯、馮劫聽令。”

“其下兵卒甲士，皆免其罪，一律不得株連！”

馮劫與其身后的白衍聽得此言，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李斯卻似乎猶不想罷休一般：“殿下！”

作為荀子之徒，李斯的理念與其師一般，更接近法家。

法者，不容情也！

盡管贏瑜朝李斯投去極為嚴(yán)厲的目光，這位大秦丞相仍舊是倔強(qiáng)開口。

“殿下，萬萬不可，若恕其罪責(zé)，則連坐之法形同虛設(shè)，長此以往，律法威嚴(yán)何在？！若人人皆效仿之，大秦危矣！”

“住口！”

贏瑜沒等李斯說完，已是聲色俱厲！

“李斯，你想抗旨嗎？！”

關(guān)鍵時刻，馮去疾朝李斯投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目光，微微搖了搖頭。

如今群臣皆至，若是李斯當(dāng)眾掃了贏瑜的面子，只怕會令后者下不來臺。

君為臣綱，李斯只得咬牙：“下臣領(lǐng)旨！”

贏瑜冷哼一聲，托起傳國玉璽，拂袖而去。

贏瑜何嘗不知道李斯所言自有其道理。

大秦素來以律法嚴(yán)苛聞名于世，若非這嚴(yán)苛到了極點(diǎn)的律法，只怕大秦能不能一統(tǒng)天下，還是兩說。

且不提這連坐之法是否還適用于如今的大秦，以大秦今時今日的風(fēng)雨飄搖，已經(jīng)再也經(jīng)不住半點(diǎn)風(fēng)波了。

贏瑜需要用這一次的謀逆，告訴世人兩件事。

第一，警告，或者說震懾。

他要告訴世人，大秦還沒有亡，任何想要試圖瓦解分裂大秦的人，必將遭受他贏瑜的雷霆反擊，不管你是什么阿貓阿狗，還是貴族宗室。

第二，他要收買人心！

他要緩解日益嚴(yán)重的階級矛盾，他要告訴百姓，告訴那些仍舊肯為大秦流血奮戰(zhàn)的甲士，貴族犯法，與庶民同罪，他們的罪過，不應(yīng)該由作為屬下的那群人承擔(dān)。

是夜，馮去疾、李斯、馮劫三人再入清泉宮。

贏瑜與三人密談近兩個時辰。

說了什么，除了貼身護(hù)衛(wèi)的白衍之外，無人知曉。

一眾大秦官員只知道，第二天，主張株連到底的左丞相李斯，徹底改變了態(tài)度。

這位左丞相，連同廷尉馮劫，對贏瑜的旨意可謂是事無巨細(xì)，無比上心。

李家與馮家聯(lián)手之下，事情的來龍去脈很快就被還原。

該殺的一個都沒放過。

該放的一個都沒株連。

自此，分封一系徹底退出了大秦朝局，派系之爭暫告一段落。

只是，此舉帶來的后遺癥也開始顯現(xiàn)。

董翳、王植的死，更是激起了各地反秦之聲，“暴秦”之名一一落到了贏瑜的頭上。

不斷有梟雄借討伐贏瑜為由，率眾起義。

虱子多了不擾，贏瑜卻沒空管這些。

朝局穩(wěn)定之后，贏瑜一面大力支持李斯推行郡縣制，將仍在大秦掌控之中的領(lǐng)地盡數(shù)納入其中，加強(qiáng)中央集權(quán)。

另一面，贏瑜與兩位丞相一番商議，著令章邯為主，司馬欣輔之，以軍功為諾，赦免驪山刑徒，發(fā)放兵器，組建新軍。

與此同時，各地起義不斷。

若非郡縣制的大力實(shí)施，消弭了不少不穩(wěn)定因素，大秦僅剩不到一半的領(lǐng)土，又要丟失不少。

而起義軍中聲勢最為浩大的，無疑便是陳勝吳廣那一支了。

自項羽投陳，數(shù)戰(zhàn)連捷，又得范增相助，盡管李由嚴(yán)守滎陽，奈何項羽勇猛，滎陽戰(zhàn)事已落入下風(fēng)。

直到此時，李斯等人才察覺到贏瑜之前的決定，有多么明智。

一些原先搖擺不定的軍隊，都開始聽從贏瑜的調(diào)遣。

無論如何，至少大秦這邊的軍心算是稍微穩(wěn)住了。

新軍初建立，尚無法投入戰(zhàn)斗。

可各地反秦之聲日盛。

贏瑜只得再請馮家出馬，領(lǐng)兵平叛。

這一次，就連他的岳父馮劫也親自出馬了。

盡管如此，各路叛軍的勢頭還是越來越猛，而大秦受制于兵力不足，僅一個馮家，左右支絀。

好在分封一系那群叛逆，為贏瑜提供了充足的錢糧軍需，新軍得以快速組建。

如今新軍已成，二十萬甲士枕戈待旦，不日出征。

贏瑜親書軍纛，為新軍賜名“驪山軍”。

“這么一想，董翳還真算得上是及時雨嘛！安心去吧，及時雨的名號，以后就是你的了！”

贏瑜難得的苦中作樂，思緒卻飄向了北方。

在那里，有三十萬鎮(zhèn)北軍，在徹侯王賁的帶領(lǐng)下，鎮(zhèn)守長城以北，彈壓匈奴蠻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