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阿貍把姬霜送到七里酒家。

酒館已經打烊了，姬霜直接來到后院，敲了敲姬明的房間門。

“爹。”她小聲叫道。

雖然屋里沒點著燈，但姬明還沒睡，坐在窗邊靜靜地發呆，自從姬霜出事以后他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坐在這里，一坐就是一兩個時辰。

聽見姬霜的聲音姬明又以為自己是太想閨女出現幻覺了，他笑著搖搖頭，果然是老了，眼睛耳朵都不中用了。

“爹，你睡了嗎？”

姬明一愣，他可以確定，這次他是真的聽到姬霜的聲音了。

他三步并作兩步地去開門，果然見姬霜站在門外。他上下看了姬霜幾個來回，確認這就是她的閨女，然后猛地把她抱住，“果然是你啊閨女……怎么，怎么這么瘦了？是不是最近沒有好好吃飯？”

姬明心疼地摸摸姬霜的腦袋，老眼淚花縱橫，心疼極了。

“爹，我沒事。”

雖然那個叫小鳥的姑娘來報過信，說姬霜性命無大礙，但他見不著人就怎么也放心不下，如今親眼看到閨女完好無損地回來，他的心才踏實下來。

“你的傷好了沒啊，聽說你那天傷得很重，怎么樣了？都好了沒啊？”

“放心吧，都好的差不多了，我這次回來就主要是想看看你，讓你放心。”

姬明一愣，“你還要走？”

姬霜點點頭，“還有件事想做，現在大部分城中的百姓都知道我和么有關系，如果我回來會給你們添麻煩，所以等我處理好所有的事情就來接你們。我們離開這里。”

姬明點點頭，“好，雖然那天師說你不是妖，但那天很多百姓都看到有妖來救你，想改變他們的想法，不會那么容易。”

雖然在汴京生活了十幾年，已經有些感情了，但是離開就離開吧，反正這幾天酒館的生意也不好，甚至還有人上門罵他，說他有眼無珠，撿了個妖怪閨女回去，都被安大嫂一盆泔水趕跑了。

“對不起爹，讓你們受委屈了。”

姬明眉毛突地豎起來，“你這是說的什么話，你是我的閨女，我是你爹，什么受不受委屈的？而且爹覺得，你做的事情一定有你的道理，那些人雖然是妖，但她們愿意為了救你暴露身份和天師對峙，那你為了她們兩肋插刀也理所應當，所以你要做什么事情就去做，爹支持你。”

姬霜的心突然酸酸的，“謝謝爹，只是，我不全是為了她們。”

“還有凌彧，對嗎？”姬明了然地說。

姬霜默默地點頭。

“不錯！不愧是爹的好閨女，有仇必報，有爹當年的風范！”

姬霜看著姬明，姬明果然還有后話，“只是，爹希望你能留一條命回來，我知道凌彧對你很重要，但你也是爹的命根子，所以如果實在不成，希望你想想我，想想安誠一家……”

“就當是爹自私好了，你可以拼盡全力，但不要拼了性命，留一條命回來……”

姬霜突然很痛恨自己，她竟然讓她爹祈求她活著，還如此卑微。

但不殺天師她良心難安，“爹，你放心，我說過會給你養老送終就一定會做到。”

姬明怎么會放心，但他知道他說什么都是徒勞的，只要她愿意留一條命回來，他就心滿意足了。

“爹，天快亮了，我得走了，以后有時間我會經常來看你的。”

姬明點頭，“好，萬事小心。”

姬霜從院子里出來，悄悄叫著阿貍的名字。

阿貍從一個小胡同里走出來，變成一只大紅狐，尾巴一卷，將姬霜甩到了背上。

天微亮時阿貍正好跑到一座山頭，姬霜拽了拽她的毛，阿貍停了下來，“怎么了？”

姬霜跳下來，看著遠處泛著白色的天空，“沒什么，就是好像很久沒有看過日出了。”

她朝阿貍招手，“你過來陪我一塊兒看。”

阿貍朝她走了兩步，大腦袋伸在她旁邊，姬霜不滿地說：“你就不能變成人陪我一起看嗎？”

阿貍甩甩腦袋，“變成人太冷了，還是這個樣子暖和。”

姬霜拿她沒辦法，拍了拍她的鼻子，小聲咕噥！“你不是妖嗎，怎么比我還怕冷。”

阿貍窩在她身后，姬霜正好坐到她肚子邊上，阿貍把尾巴伸到前面將她圍起來，姬霜瞬間就暖和了。

天邊的太陽漸漸冒了頭，姬霜看著太陽緩緩地上升，直到完全升起來。

她突然想到她還沒有和凌彧一起看過日出，日落倒是一起看過，那天滿天紅云的落日景色猶如昨天發生的一樣，清晰地閃現在她的眼前。

阿貍說：“在想什么？”

“沒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了羅嘉，那天之后就沒再沒有他的消息，也不知道他的傷怎么樣了，也順便問問他有沒有能讓我變成妖的方法。”

阿貍沉默了片刻說：“其實我知道一種可以讓你很快變成妖的方法。”

“當真？”姬霜轉頭看過來，“是什么是什么？”

“內丹。”

“只要你服用一顆妖的內丹，加以修煉，讓內膽和你完美融合，那你就會變成一只妖。”

“可是凌彧也吃過內丹，可他怎么沒變成？”

“他……他怎么吃的？”

姬霜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是你和若瑩一起告訴我的嗎？將內丹搗碎，煎服。”

阿貍一愣，“哦對，我想起來了。服用的方法不同，功效自然不同，如果你想成為妖就必須讓有法力的人幫你把內丹送到體內，這樣才能讓內膽的法力最大程度的保留。”

“如果我們取一個妖的內丹，那這只妖是不是一定會死？”

“那是自然。”

姬霜原本雀躍的心又猶豫了，她不想傷害無辜的人。

她又一次希望，“要是能找到羅嘉就好了，說不定他會有辦法。”

阿貍站起來甩甩腦袋，“那要不我現在去幫你找找？我的鼻子很靈的。找到之后，我讓他來見你。”

阿貍把姬霜送到迷霧森林的邊緣就自己去找羅嘉了，整整一天她都沒有回來，但在第二天早上，羅嘉自己出現在了迷霧森林。

“聽說你找我？”

“嗯，你還好嗎？那天你的傷好像很嚴重。”

羅嘉笑得如沐春風，“沒事，都是小傷。”

“什么小傷？你那天趴在地上半天都沒有動，我差點以為你都活不了了呢！”

“被雷劈一下是有點遭罪，不過還要不了我的命。”羅嘉笑得很開心，“不過你這么關心我，我很開心。”

姬霜不覺得這有什么好開心的，“阿貍呢，沒跟你一起回來？”

“沒有，她好像遇到了什么熟人，說是跟朋友玩幾天，過陣子回來。”

阿貍經常去人類的村鎮，一走就是好長時間，姬霜也不擔心她。

羅嘉繼續說：“不過你放心，她跟我說了你想變成妖的事，你當真想好了，要變成一只妖？”

姬霜點頭，“你有沒有辦法？”

羅家從袖子里拿出一個小黑匣子，他打開蓋子，里面是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顏色有點像羅羅鳥的內丹，只不過要小很多。

“這是什么？”

“這是一顆丹藥，它可以讓你變成一只妖。不過尋常的妖都是由動植物修煉而來，他們可以在本體和人形之間自由轉換，但是你的本體就是人，所以這顆丹藥恐怕只是可以讓你擁有像妖一樣的法力，不會再讓你有其他變化。”

“足夠了。”她要的就是法力。

姬霜拿起那顆丹藥就要往嘴里放，但是羅嘉卻攔住了她，“等等，我幫你。”

他聚力操縱著讓丹藥漂浮起來，然后緩緩推進姬霜的胸腔內。

姬霜原以為那么大一顆東西生生進入自己的身體應該會很疼，但她卻什么感覺都沒有，反而覺得有一股暖流從胸腔來到了腹部。

“什么感覺？”

“感覺這里熱熱的。”姬霜摸著肚子的地方，羅嘉說：“那里是丹田，丹藥的效用還要發揮一會兒，所以這種感覺還會持續一段時間。”

姬霜點點頭表示知道了，這種感覺并不難受，所以她也沒有放在心上。

羅嘉說：“等藥效完全發揮，你就會有法力了，等我給你找幾本修煉的書，你可以學學如何使用這些力量，也可以修煉一些厲害的法術。”

姬霜簡直有些迫不及待了，“那就多謝你了。”

“跟我客氣什么，有需要的話我可以助你修煉。”

“真的？那太好了！”有個人教總比自己看書摸索效率要快得多。

“那好，兩日之后我就還在此處等你，我來教你法術。”

“好。”

羅嘉走后，姬霜感受著丹田那暖乎乎的溫熱，想著自己離復仇又近了一步，姬霜心中開心，興沖沖地跑到凌彧墳前。

她一邊擦著墓碑上的灰塵，一邊說：“凌彧，今天羅嘉給了我一顆丹藥，從今天開始，我就變成一只妖了，待我學會了厲害的法術，我就把那天師殺了，給你報仇。”

“不必了。”

“我的嫁衣已經做好了，等我殺了天師，我就穿著它來見你。”

“見我做什么？”

“當然是拜堂……”

姬霜突然說不出話來了，剛才，是不是有人跟她說話？還是用凌彧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