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妖另有其人！”

天師看著來勢洶洶的若螢，似乎對她的出現并不感到意外。

抓住姬霜那日，姬霜確實表現得像一只妖，動作靈敏，法力高強，但把她抓起來之后，他卻只能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絲殘存的妖力，完全不似之前那般強盛。他心知此是有古怪，所以即便皇上不斷地催他處理姬霜他都一再推脫，為的就是抓出躲在暗處的妖。

如今看來，他猜的沒錯，姬霜果然只是一個傀儡，真正的妖是眼前這只才對。

“你知道她不是妖？”

“自然。”

若螢氣急，“你既然知道她不是妖，為何還要對她嚴刑拷打？”

“自然是為了讓她供出你，只可惜她嘴巴硬得很，竟然什么都不說，不過也沒關系，你們自己送上門來也一樣。”

說著，天師扔掉鈴鐺，雙手握劍，劍尖指天，嘴里嗡嗡嗡地念叨著什么，天上的雷聲也越來越響。

“你這道士，竟如此不講道理了，我們雖然是妖，但從不害人，反倒是你，無緣無故將人捉起來，嚴刑拷打一番，你我到底誰在害人？”

“你生而為妖，就是最大的錯誤！”

“狗屁！”阿貍大罵一聲，這臭老頭說得什么狗屁不通的道理！

天師冷笑一聲，一揮劍，一道雷就朝若螢猛地劈了過來。

若螢連忙躲開，順勢朝天師甩了一道光刃過去，天師舉劍來擋，并回擊一道。

天師的弟子們也早就和小妖們打起來了，一道道的光刃甩來甩去，小鳥怕被誤傷，要帶著姬霜和凌彧躲起來。

凌彧摟著姬霜站起來，小鳥注意著身后的動靜，小心地為他們擋掉一些攻擊。

姬霜突然回頭，找到在刀光劍影中一動不動的羅嘉，喊到：“羅嘉，還有羅嘉！”

小鳥：“你們躲起來，我去帶他過來。”

百姓早已四散逃開，撤退的路暢通無阻，凌彧帶著姬霜走下圓臺。

突然，他身體一頓，猛地停了下來，姬霜差點摔倒。

“怎么了？”

她朝凌彧看過去，卻發現凌彧也是出乎意料的驚訝，他緩緩低頭看去，他的胸膛上竟然插著一把劍！

劍身被鮮血染紅，血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一滴滴滑落。

與此同時，昏迷不醒的羅嘉被小鳥費力地架在身上，他的手卻快速收進了袖子。

而看到這一幕的阿貍卻因一瞬間的恍神被天師擊中，摔飛出去，重重落在地上，吐了一口血出來。

“凌彧！”

姬霜趕緊扶著凌彧，想讓他坐下不再亂動，凌彧卻堅持要讓她躲到安全地方才肯坐下。腹部的傷口讓他痛得頭皮發麻，呼吸都很吃力，可他還是安慰姬霜：“別哭，我沒事。”

沒事？這怎么能叫沒事？

姬霜看著那滋滋往外冒血的傷口完全不知道應該怎么辦，手忙腳亂地用衣裙堵著他的傷口，不讓血再往外流。

“大夫，我們要找大夫！”姬霜朝著外面大喊：“若螢！阿貍！”

聽見聲音，阿貍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起身朝姬霜跑來，中途還解決掉一個舉劍偷襲的小道士。

看到凌彧的傷口之后阿貍迅速往他身上輸入靈力，可是片刻之后她就收了手，但傷口還在不斷地流血。

姬霜急忙問：“怎么了？”

“沒用，我的法力對傷口沒用！”

“那怎么辦？那現在怎么辦？”姬霜真的要崩潰了。

阿貍看了眼身后，小鳥正架著羅嘉東扭西歪地躲到道士們的攻擊，明明只有幾十步的距離，可就是過不來。

阿貍做了決定，“我沒有辦法，樹伯法力高深，他應該有辦法，我們回去找他。”說著她就變成一只大紅狐，將兩人坨在背上，飛快地跑起來，幾步就竄到了城外。

姬霜抱著凌彧，穩住他的身體，“你堅持住，樹伯會有辦法救你的！”

凌彧虛弱地笑笑，“我知道，你別哭……”

姬霜吸吸鼻子，想止住眼淚，可她越是這樣想，眼淚越是不爭氣地往下淌。

終于到了迷霧森林，阿貍小心地將他們放在樹伯旁邊。

姬霜：“樹伯，求求你，救救他。”

幾根梧桐樹枝伸出來，將凌彧吸起懸在空中，用一層半透明的罩子保護起來。

明明是硬邦邦的樹枝，動作起來卻像手一樣靈活柔軟。

阿貍說：“不知道這傷口有什么蹊蹺，我的法力竟然沒有用。”

一根樹枝繞到凌彧身下，虛虛地繞了劍柄兩圈，然后將劍拔了出來。

凌彧的身體隨之一顫，又涌出一些血跡。

姬霜的手緊緊地捏在一起，看著從那幾根樹枝上暈出的幾團白色淡光緩緩進入凌彧的身體。

“阿貍姐姐，怎么樣？”姬霜看不懂情況，只能問阿貍。

阿貍搖搖頭，“別急，再等等。”

“再等等……是什么意思？樹伯也沒辦法嗎？”

阿貍看著她，緩緩道：“樹伯說，這傷雖然是普通劍刃所傷，但在刺入凌彧的身體時有人在其中灌入了法力，那股力量不斷撕扯著他的傷口，所以血一直止不住。而且，那人修為不俗，要想破解他的法力就是樹伯恐怕也……”

“你的意思是，樹伯也救不了凌彧？”姬霜瞬間又哽咽了。

阿貍知道希望渺茫，但她也不想讓姬霜失望，“現在還說不好，再等等。”說著，她也將自己的靈力輸送到凌彧體內。

可是，好像沒有什么用，靈力源源不斷地輸到凌彧體內，可地上的血還是越來越多，凌彧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

姬霜搖著頭，不，不要，她不要這樣的結果，明明一切都還好好的，他們已經定好了婚期，她的嫁衣也快做好了，明明他們馬上就可以成親永遠在一起了，可為什么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為什么……

凌彧突然說話了：“樹伯，阿貍，你們放我下來吧……”

“你要干什么？”姬霜攔著他，“不行，你不能放棄！一定還有希望，一定還有！你不要放棄！”姬霜大哭起來，“求你了……”

凌彧似乎已經接受自己即將要死去的事實了，他淡淡地笑著，“姬霜，剛才阿貍的話我都聽到了，我的傷好像是樹伯也無能為力的棘手。既然如此，倒不如坦然地接受。”

不，她不接受！

樹伯把凌彧放下來，白色的光芒還在不斷地鉆進凌彧的身體。

姬霜將他抱住，捂著他還在流血的傷口，哭得說不出話。

凌彧撫上姬霜的臉頰，擦掉她的眼淚，可是眼淚太多了，不僅沒有擦干凈，還沾了她一臉血。

“別哭。”

雖然這樣說不讓她哭，可他的眼淚也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別哭……”

“姬霜，能認識你，我很高興。”

凌彧在告別。

姬霜搖頭，不，不要，她不要聽。

“我的腿傷得早，也從未想過會娶妻生子，可是我入京的第一天，我遇到了你，那時我還不知道會和你有什么羈絆。”凌彧突然笑了一下，“興許是你問的那句‘公子可又婚配’，那晚我竟然做了一個夢，夢到了我和你成親，洞房里我們喝了交杯酒，然后……”

“然后我問你你叫什么名字。”

凌彧露出驚訝的表情，“你怎么知道？”

姬霜簡直要難過死了，“因為我也做了那個夢！”

凌彧一愣，然后滿足地笑了，“看來我們果然是命定的良人。”

命定的良人？這句話現在姬霜看來就是諷刺。

“如果我們是命定的良人，那你就不要離開我，你還沒有娶我，我們還沒有生孩子，還沒有每年都一起看煙花……”

“是啊，太可惜了，我還沒有娶你，還沒有和你生兒育女，還沒有每年都一起看煙花……”越說凌彧的眼淚就越多，他的臉色就越蒼白。

他們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沒有做，可他們已經沒有機會了。

他的視線已經漸漸模糊，頭腦也幾乎無法思考，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越來越飄渺，似乎風一吹，他就能隨風而散一樣。

他知道，他的時間不多了。

“如果可以，我希望有來生，希望我還可以遇見你，可以八抬大轎娶你回家，和你生孩子，一起看煙花，那個時候你還愿意嫁給我嗎？”

姬霜點點頭，“愿意，不管什么時候我都愿意嫁給你。”

凌彧放心了，用盡全身最后一絲力氣說：“那就好，那我們就，下輩子見……”

說完，凌彧的眼睛緩緩地合攏，撫著姬霜臉頰的手也無力地垂了下來。

不！

不要！

姬霜徹底崩潰了，她不能接受凌彧死在她眼前，不能接受凌彧就這么離開她了，他們明明才剛剛開始，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