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被告人因醉酒不能供述全部案情時自首的認定

——王某某故意傷害案

【案件基本信息】

1.裁判書字號

山東省東營市中級人民法院（2019）魯05刑終95號刑事判決書

2.案由：故意傷害罪

【基本案情】

山東省東營市東營區人民法院經公開審理查明：2018年11月9日23時50分許，被告人王某某與被害人張某某等人在東營區西四路小胡同酒館喝酒，其間，二人因瑣事發生爭執和撕打，被告人王某某到酒館廚房拿起一把菜刀從后門出來，將被害人張某某的右側頜面部、左側前臂及右側肩部砍傷。經鑒定，被害人張某某的損傷程度為輕傷一級。案發后，次日16時許，被告人王某某到醫院看望被害人張某某并報警，民警出警將其帶回辦案中心審查。被告人王某某到案后，稱其醉酒記不清傷人過程。

山東省東營市中級人民法院經公開審理另查明：上訴人王某某到案后，承認其酒后與張某某發生爭執并持刀砍傷張某某一事，但稱案發時其醉酒，對事情的起因、經過都記不清了。案發后王某某通過微信支付給被害人張某某醫藥費2500元。

【案件焦點】

被告人王某某案發后主動報警，對持刀傷人一事供認不諱，但稱案發時其醉酒記不清案發起因和經過，能否認定為自首。

【法院裁判要旨】

山東省東營市東營區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被告人王某某持刀故意傷害他人身體，致一人受輕傷，其行為構成故意傷害罪。被告人王某某和被害人張某某酒后因瑣事發生爭執，未能妥善處理紛爭，繼而發生撕打，雙方對矛盾激化均負有一定責任，量刑時酌情予以考慮。被告人王某某雖然主動報警，但到案后未能供述其故意傷人的過程，不符合自首須具備主動投案并如實供述犯罪事實的構成要件，依法不構成自首。被告人王某某庭審中對公訴機關指控的犯罪事實和出示的證據均予以認可，表示認罪，量刑時可酌情從輕考慮。

山東省東營市東營區人民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條第一款，作出如下判決：

被告人王某某犯故意傷害罪，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六個月。

山東省東營市東營區人民檢察院以“一審判決未認定被告人構成自首，適用法律錯誤，導致量刑錯誤”為由提出抗訴。王某某以其“主動投案，如實交代了所知道的一切，構成自首”為由提出上訴。山東省東營市中級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上訴人王某某持刀故意傷害他人身體，致一人輕傷，其行為構成故意傷害罪。上訴人王某某案發后主動報警，歸案后如實供述自己所知道的全部犯罪事實并認罪悔罪，構成自首，可從輕處罰。雙方對矛盾激化均負有一定責任，案發后上訴人王某某賠償了被害人部分醫藥費，可酌情從輕處罰。原審判決定罪準確，審判程序合法，但對上訴人王某某的自首情節未予認定，導致量刑不當，應予糾正。

山東省東營市中級人民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二百三十六條第一款第二項，《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條第一款、第六十七條第一款，作出如下判決：

一、維持東營市東營區人民法院（2019）魯0502刑初333號刑事判決對被告人王某某的定罪部分，即“被告人王某某犯故意傷害罪”；

二、撤銷東營市東營區人民法院（2019）魯0502刑初333號刑事判決對被告人王某某的量刑部分，即“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六個月”；

三、上訴人王某某犯故意傷害罪，判處有期徒刑一年。

【法官后語】

本案處理重點主要在于對被告人“醉酒斷片”情況下如實供述自己罪行的認定。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六十七條的規定，犯罪以后自動投案、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的，是自首。《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處理自首和立功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一條第二項規定，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是指犯罪嫌疑人自動投案后，如實交代自己的主要犯罪事實。本案中對被告人自動投案的事實認定沒有爭議，爭議的焦點是被告人因醉酒不能供述案發起因和經過，是否符合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一審法院認定被告人未如實供述主要犯罪事實，不符合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不構成自首。二審法院認為被告人雖因醉酒記不清案發起因和經過，但如實供述了其從他人處聽說的自己傷人的過程，如實供述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犯罪事實并認罪悔罪，符合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系自首，并依法就量刑作出改判。

從自首的制度設置看，一方面，自首制度是公平與效率并重的一種正義，對于提高案件偵破率、降低司法機關的追訴成本具有重要意義。另一方面，在我國，自首是寬嚴相濟刑事政策下從寬處罰的一種刑罰制度，是懲罰與教育改造相結合原則的具體體現，通過對愿意悔改自首的犯罪分子從輕或者減輕處罰，給犯罪分子以棄暗投明、認罪悔罪、重新做人的機會，犯罪分子主觀上認罪悔罪是考量的一個重要方面。從如實供述的內容看，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處理自首和立功若干具體問題的意見》，既包括被告人的主要犯罪事實，也包括姓名、年齡、職業、住址、前科等情況，對供述的身份等情況與真實情況雖有差別但不影響定罪量刑的，仍應認定為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據此，被告人如實作出供述，實際上是對自己行為的一種真實描述，即就主要犯罪事實和相關情況徹底地供述自己所知道的內容。

本案中，被告人案發次日從他人處得知傷人的事實后，到醫院探視被害人后報警，到案后雖稱醉酒不記得案發起因和經過，但對從他人處聽說的傷人事實予以認可，并賠償了被害人部分醫藥費，綜合其認罪悔罪情況，二審法院認定其對所知道的事實全部予以供認，并非主觀不愿意供述案發的起因和經過，而確系因案發時醉酒這一客觀不能的原因無法供述。法律不能強人所難，二審法院認定被告人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進而認定自首，符合自首制度設置的初衷。

需要注意的是，對被告人是否屬于“醉酒斷片”，應結合被告人的認罪悔罪表現予以綜合認定，防止被告人以醉酒為由規避供述犯罪事實卻獲得自首情節的認定。

編寫人：山東省東營市中級人民法院 馬曰全 延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