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故意傷害罪

8 行為人妨害公務行為同時觸犯數罪，如何擇一重罪處罰

——廖某故意傷害案

【案件基本信息】

1.裁判書字號

廣西壯族自治區欽州市中級人民法院（2019）桂07刑終81號刑事裁定書

2.案由：故意傷害罪

【基本案情】

廣西壯族自治區浦北縣人民法院經審理查明：2018年6月8日凌晨1時許，浦北縣聯合治超辦工作人員周某、龐某東、古某春、林某浩、王某偉五人在廣西浦北縣城晨華廣場附近路段執法時，發現被告人廖某駕駛的大貨車有超載嫌疑，于是上述執法人員駕駛車身標有“中國公路”標志的執法車追上去。在浦北縣新車站附近路段追上廖某的大貨車后，執法人員用手電筒照亮同時出示停車示意牌示意廖某停車接受檢查，但廖某沒有停車，而是繼續駕駛大貨車往木麻根方向行駛。執法人員見狀便加速超過大貨車并在木麻根橋頭處設卡攔截，廖某駕駛大貨車來到距離橋頭大概有一百多米時林某浩、龐某東、王某偉就走出公路，打開閃光手電筒并出示停車示意牌示意大貨車停車接受檢查，但廖某并未停車而是直接沖卡撞擊執法車輛，將執法車輛撞翻后繼續往前行駛一段距離后才停車，造成執法車輛損壞，車內人員周某、古某春不同程度受傷。經鑒定，長豐牌執法車損失價格為人民幣16532元，周某的人體損傷程度構成重傷二級。

2018年6月8日，被告人廖某自動到公安機關投案，因本案于當日被刑事拘留，同年6月21日被逮捕。被告人歸案后，如實供述了自己的罪行。

被害人周某受傷害后，于2018年6月8日至2018年8月21日在浦北縣人民醫院住院接受治療74天，花費醫療費43224.28元，門診用去醫療費1605元。2018年8月21日至2018年11月12日在廣西壯族自治區人民醫院邕武醫院住院治療83天，花費醫療費74217.4元，門診用去醫療費134.39元。傷情鑒定花費鑒定費900元，陪護人員花費住宿費720元，2018年11月12日出院從南寧包車回浦北花費交通費620元，合計人民幣121421.07元。2018年8月16日車主葉某靖交付13萬元給浦北縣公安局江城派出所作為傷者醫藥費的擔保金。2018年8月21日、11月12日傷者周某的家屬分別從浦北縣公安局江城派出所領取了6萬元、6.5萬元到醫院結算醫藥費。尚有5000元在浦北縣公安局江城派出所保管。2018年12月25日，被告人廖某的家屬賠償被害人周某2萬元。

廖某的犯罪行為造成原告人周某的經濟損失共計人民幣162241.07元，依法應負賠償責任。廖某及車主葉某靖共支付周某賠償款15萬元，應予扣減。

【案件焦點】

本案被告人廖某的行為同時觸犯了妨害公務罪、故意毀壞財物罪、故意傷害罪，綜合在案證據如何處斷才不至于重復評價。

【法院裁判要旨】

廣西壯族自治區欽州市浦北縣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行為人廖某明知執法人員在查處超載的違法行為并已看見執法人員出示了停車牌和照亮車輛等警示，但廖某為逃避處罰而直接沖卡撞擊執法車輛，放任危害后果的發生，主觀上是間接故意，客觀上廖某實施了暴力行為，造成了執法車輛損壞和執法人員周某重傷二級的嚴重后果，其行為符合妨害公務罪、故意毀壞財物罪、故意傷害罪的犯罪構成要件，根據想象競合從一重罪處罰原則，應當以故意傷害罪對廖某定罪處罰。被害人周某依法執行公務，沒有過錯。廖某自動投案，供述了主要罪行，是自首，庭審時廖某辯稱其行為不構成犯罪，這是對其行為性質的辯解，不影響對其自首的認定，依法可以從輕或者減輕處罰。廖某積極賠償了被害人的經濟損失，可酌情從輕處罰。因此，廖某提出其行為構成妨害公務罪，不構成故意傷害罪的辯解意見及其辯護人所提出的廖某不構成故意傷害罪，而是構成妨害公務罪，被害人有過錯的辯護意見與查明的事實及法律不符，不予采納。但辯護人提出廖某有自首情節及有悔罪表現的辯護意見成立，予以采納。

附帶民事部分，廖某的犯罪行為造成原告人周某的經濟損失共計人民幣162241.07元，依法應負賠償責任。

廣西壯族自治區欽州市浦北縣人民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條第二款、第六十七條第一款、第三十六條第一款、第六十一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一百零六條第二款、第一百一十九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七條第一款、第十九條、第二十一條、第二十二條、第二十三條、第二十四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一百五十五條第一款、第二款的規定，判決如下：

一、廖某犯故意傷害罪，判處有期徒刑三年；

二、廖某賠償經濟損失人民幣16532元給附帶民事訴訟原告人浦北縣交通運輸局公路路政管理大隊；限義務人于本判決生效后十日內付清；

三、廖某賠償經濟損失人民幣12241.07元給附帶民事訴訟原告人周某；限義務人于本判決生效后十日內付清；

四、駁回附帶民事訴訟原告人浦北縣交通運輸局公路路政管理大隊、周某對廖某的其他民事訴訟請求。

廖某持原審辯解提起上訴。欽州市中級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廖某以沖卡撞擊執法車輛的暴力方法，阻礙國家機關工作人員執行職務，造成執法車輛損壞和一人重傷二級的嚴重后果，其行為同時觸犯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七十七條第一款、第二百七十五條、第二百三十四條第二款的規定，根據想象競合從一重罪處罰原則，應當以故意傷害罪對其定罪處罰。廖某構成故意傷害罪的行為，依法應判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鑒于廖某在本案中有自首情節，賠償了被害人的部分經濟損失，一審決定對其從輕處罰，判處有期徒刑三年，系在刑罰幅度內從輕處罰，并無不當，應予維持。原判認定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定罪準確，適用法律正確，量刑適當，審判程序合法。廖某的上訴理由及其辯護人的辯護意見均不成立，不予支持。

廣西壯族自治區欽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二百三十六條第一款第一項、第二百四十四條的規定，裁定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法官后語】

本案處理重點主要在于對被告人一行為觸犯數罪如何處斷的問題。

綜合全案證據，客觀上，廖某實施了沖卡行為，若將其行為分解為若干片段，對不同片段的側重會導致犯罪定性朝向不同的方向。首先，客觀上其實施的暴力沖卡行為，阻礙執行公務；撞傷了正在執法的工作人員，故意傷害了他人的身體健康；撞擊了執法車輛造成損壞，侵害了國家對執法車輛的所享有權利的減損；對于撞擊執法車輛即毀壞財物是一項綜合行為，前兩項行為被包含了。因而，故意毀壞財物罪不能與前面諸行為之罪并罰，而應考慮從一重處斷。其次，從各罪的刑罰來看，被告人的行為觸犯了故意傷害罪、妨害公務罪、故意毀壞財物罪。本案中行為人造成了被害人重傷的結果，應在三年以上十年以下處以刑罰；妨害公務罪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罰金；故意毀壞財物罪，結合本案案情應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罰金。遵循重罪吸收輕罪原則，妨害公務罪、故意毀壞財物罪由故意傷害罪吸收。同理，若把被告人的行為認定故意傷害罪之后，再追究其故意毀壞財物罪、妨害公務罪，有重復評價之嫌且不符合罪行相適應原則。

主觀上，廖某在間接故意的主觀意識下以沖卡撞擊執法車輛的暴力方式，阻礙國家機關工作人員執行職務，造成執法車輛損壞和一人重傷二級的嚴重后果。廖某是一個具有認知能力正常的成年人，具有完全刑事責任能力，其明知自己駕駛的車輛超載，在已經知道執法人員示意其停車接受檢查并設卡攔截時，因害怕被處罰就沒有停車，直接沖卡繼續前行，阻礙執法人員依法執行公務，放任多個危害結果的發生。該行為基于不同法益作刑法評價可得出不同的結論。從其以沖卡撞擊執法車輛的暴力方式阻礙國家機關工作人員依法執行職務的違法性評價來看，其行為構成妨害公務罪，從其侵害執法車輛的效用，使得國家對執法車輛所享有的權利減損的角度看，其行為構成故意毀壞財物罪，再從其以暴力方式撞擊執法車輛造成依法執行公務的周某重傷二級的危害結果來評價，其構成故意傷害罪。為避免重復評價，應擇一重罪即以故意傷害罪論處。

綜上所述，按故意傷害罪追究行為人的刑事責任，在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進程中，可確保案件事實證據經得起法律檢驗。因此，本案判決根據想象競合擇一重罪處罰原則以故意傷害罪對其進行處罰，具有充分的理論和現實依據，也符合我國社會主義法治的價值追求。

編寫人：廣西壯族自治區浦北縣人民法院 廖顯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