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晗緩緩講述著她化為灰燼都不敢遺忘的往事，看著郭天朗驚恐的臉說：“我的生活費，一分錢都沒有也就算了，可是他吩咐醫院給小韻停藥！這對于在車禍中肝臟受損的小韻來說，和謀殺沒有兩樣！我賣掉了我的個人物品，換來的錢存了起來，偷偷辦好了轉院手續，帶著小韻跑到了A市。”

五年前，從沒有獨自出過遠門的沈晗背著一個幾乎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登山背包，第一次坐上不需要身份證買票的長途大巴。

初來到A市，她小小年紀甚至連房子都不敢租，每天吃住都在醫院。

陌生的環境，生活的打擊，昏迷不醒的小韻，這些事情將沈晗的生活瞬間拉到地獄。

郭天朗喉結抖動著，在沈晗的敘述中，他感覺到一種與自己想象中完全相反的世界，那是一個充滿絕望冰冷的世界，兩個習慣養尊處優的未成年小女孩，來不及為自己身邊陌生的環境哭喊，就要硬生生的接受雙親離世，自己孤苦無依，又隨時會有生命危險的打擊。

現實，讓沈晗幾乎連哭的權利都剝奪了。

郭天朗艱難的開口，聲音卻嘶啞難聽：“也許，也許是你弄錯了……”

沈晗打斷他：“我從來不會弄錯我爸媽的死因，因為當時，我親眼看到了！”

她手指靈活的敲擊著鍵盤，片刻之后，將電腦推到他面前。

電腦上是幾張在報紙上絕對找不到的圖片，那個在沈晗無數次噩夢中出現的高速公路，三輛車狠狠的撞擊到一起，被夾到中間的車子已經支離破碎。

前后兩輛車的車主從車上下來，走到中間檢查，其中一個男子走到路邊打電話，另一名光頭男子坐上另一輛車，快速離開。

畫面到此終止，雖然很少，但是記錄的信息已經足夠說明一切了。

屋子里陷入沉默。

郭天朗身體像一尊雕塑，坐在地上，眼睛看著電腦上最后那張畫面。沈晗將電腦拿走，他還是保持著那樣的姿勢一動不動。

沈晗知道，今天過去之后，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那個天真開朗的郭天朗了，他的世界里，也不會再有完美的沈晗姐。

“有些東西也許你不會相信，你可以自己調查。如果你恨我，請你讓我報完仇再恨。”沈晗淡淡的說完，將U盤拔下來，重新攥到手心里，“抱歉，讓你知道了這一切。”

郭天朗麻木的站了起來，雙眼沒有焦距，像一個傀儡一樣緩緩走出屋子，順著昏暗的樓梯，一階一階的向下走。

“老爸怎么會騙你？”

呵呵，郭天朗干涸的嘴角咧出一個難看的苦笑，老爸，你騙得我好苦……

他無力的推開酒店套房的門，曾經他以為有父親在的地方就會有家，如今，手中的這扇門卻分外沉重，它上面壓著兩條人命的重量。在客廳里看報紙的郭元濤慈愛的一笑，說：“回來了？玩的開心嗎？”

郭天朗迷惑的看著一臉慈祥的父親，不知道什么才是父親原本的面目，是這個慈愛的老爹？還是那個狠心毀了沈晗一家的兇手？

郭天朗站在郭元濤面前，面無表情的說：“我沒有出去，我跟沈晗姐，又回去了。”

……

郭元濤嘴角的笑容盡數消失，他皺緊眉頭將手下遣走，才沉聲說：“你都知道了？”

郭元濤的反應很沉靜，他早就知道這件事情瞞不了多長時間，被兒子發現了，他也不奇怪。

“告訴我，這不是真的。”郭天朗固執地站在原地，硬著脖子說。

郭元濤嘆一口氣，有些遺憾的說：“小朗，爸爸這也是沒有辦法，你要理解爸爸的苦衷。”

郭天朗心里一沉，渾身像是被冰水包圍一般，冰冷刺骨。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是他親手摧毀了沈家，把和自己幾十年患難與共的兄弟當成墊腳石！

他嗤笑道：“沒有辦法？難道殺人時沒有辦法的事情嗎？沒有辦法所以把沈伯伯害死了？你害死的是兩條人命！”

郭元濤將報紙重重一摔，怒喝道：“混賬！有這么跟爸爸說話的嗎？”

“那您教我該怎么和一個殺人兇手說話？”

“我這全是為了你好！”郭元濤怒不可遏的說。

郭天朗苦笑，心口里的苦水翻騰著遍布全身：“爸，那是沈伯伯啊，你殺了自己的兄弟還說是為我好！踩著別人的尸體上位，你難道就不會做惡夢嗎！”

郭元濤眼神一陰說道：“我跟在沈翰身后打拼了一輩子，最后還是一個打工的命！我只是用自己的方法為你搏一個前程！難道你也想一輩子生活在別人的陰影下嗎？我的兒子，只能被人仰望！”

“所以……你就殺了人？”

郭元濤抽出一根煙胡亂點上，沉聲說：“商場的事情很亂，沒有你想的那么單純。”

“我是很單純，被你騙了五年居然還不知情，還傻著為你維護，沈晗姐和我說出這一切的時候，我居然還不相信那是真的，甚至在我回來的時候，心里還為你保留意思僥幸，希望沈晗姐說的一切都是騙我的！”郭天朗低下頭說，“我不會讓自己變成像你一樣的人，為了自己的利益殺害自己的兄弟！”

郭天朗轉過身，腳步遲緩的向門口走去。

郭元濤叫住想要離開的他，吼道：“怎么，你是想揭發我嗎？我養你十九年，還比不上一個女人？你到底是誰的兒子，誰把你養這么大！”

郭天朗站在原地，身后的人畢竟是他的父親，生他養他十九年，對他可以說近了一個好父親所有的義務。揭發這件事，他無論如何都狠不下心。

“我慶幸我沒有變成像你一樣的魔鬼，不過我不會去揭發你……”郭天朗淡淡的說，“但是，你所做的這一切，必須收手，如若你要是再對沈晗不利，我不會放過你！”

郭天朗扯下領帶，扔到郭元濤面前，冷冷的說：“下次再安裝追蹤儀，不要借用我媽送你的東西，你不配！”

“我放過她，可是她不會放過我！如果我不想辦法除掉她，到時候失去一切的人就是我了，你難道可以眼睜睜看著爸爸進監獄嗎？”郭元濤捶著沙發說道。

郭天朗向門外走去，只留下一句：“你這是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