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歌打電話約端木小惠一起回泰寧過年的時候，端木小惠就知道陸小西也一同回去，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拒絕了，雖然她不缺錢，可是從泰寧出來到現在，混得孤身一人，她無法面對父母。

她也有過把父母接到省城生活的念頭，可是在農村生活習慣了，父母不但沒有答應她來省城，甚至把縣城的房子也賣掉，回了農村。

春節各個單位都放假，她的雅客居也不例外，提前一天，她就讓小服務員回家了，因為春節期間全市都放假。

店里缺了個人，好像忽然有些冷清，大年三十早晨，女兒美美打來電話，說過年不回來，她知道女兒不會回來，也不希望她一個人飛來飛去，寂寞的時候，她甚至后悔讓美美出國留學，平時忙碌起來，她沒有時間考慮，現在閑起來，孤獨感一下子撲了上來。

起來拿出一盒牛奶，看看冷藏室里的切片面包，沒有一點兒食欲。她關上了冰箱門，打著燃氣，煮了兩個雞蛋，雖然冰箱里蝦仁、牛排、水餃小籠包都有，她沒有想吃的欲望。

按照慣例，水煮蛋煮五分鐘，她關了燃氣，她喜歡吃溏心蛋。

牛奶鍋開了，倒進高杯里，雞蛋牛奶，這就是她的早餐。

平時有小服務員在，她吃的都很豐盛，如今剩下她一個人，只好將就一下，外面冷，她一會兒還要出去，喝下牛奶可以暖一下身子。

因為雅客居的門朝西，是那種臨街的商鋪，上午的太陽基本上照不進來，平時店里都是靠燈光，或者等用戶看哪個區域，臨時打開燈光。

端木小惠站在店門口看了一眼，相鄰的幾家店鋪都關著門，提前一天貼上的春聯異常醒目，仔細看去，基本上差不多的詞，都是訂閱報刊贈送的春聯，訂閱報刊是稅務局的任務，商戶必須定的。

走到陽光下，端木小惠的情緒好了許多，一個人的春節又怎么樣？今后她要面對更多次的一個人。

女兒出國前曾經說過，讓她試著再找個男人，甚至說她寂寞的時候讓陸叔叔經常來，她不知道女兒知道自己多少秘密，也問過秋歌是不是對孩子說過什么。客戶中也有對她中意的男人，可是她已經沒了激情，中年女人，對感情的要求比小姑娘更現實，不會為了愛情奮不顧身，也不會為了錢委身于人，因為她不缺錢。

路上的行人還是很多，她慢慢開著車，馬路中間看不到雪，路旁還是能看到雪的痕跡，被腳印踩過的有些臟的雪。

奮斗路商場一帶很難找到停車位，她轉了兩圈兒，才在商場后身的背街把車停下來，這個原來是全省著名的商場，如今也在改制中，據說有些股份已經出讓。

端木小惠走在路上，還是有回頭率的，雖然四十多歲，屬于徐娘半老的年齡，在同齡人里，她的長相還是年輕，當年讓比她小十歲的陸小西著迷的人，絕不是等閑之輩。

過年必須得有魚。她直接走到地下一層，賣魚的中年男人認識她，因為她喜歡吃桂魚鱸魚，本地的鯽魚鯉魚她很少吃，這是她來到冰城后養成的胃口，當初在泰寧縣，就算有錢也得吃鯽魚鯉魚，因為買不到別的魚。

看到端木小惠手里拎著好幾個袋子，賣魚大哥主動搭訕：“老板，今天親自來買菜，是不是家里有貴客？”。

端木小惠沒有回答他的問話，伸手指指碎冰上的鱸魚說道：“要這條。”

賣魚大哥不以為意，麻利地拿起端木小惠指著的鱸魚，稱重，包裝，貼標簽，然后遞給端木小惠，結賬是到出口處，這里的付款方式和泰寧縣不一樣。

轉了一個多小時，拎著手里大大小小的袋子走過出口，端木小惠的臉有些微熱，商場的溫度還是很高的，剛進來時門口的熱風幕吹到臉上，瞬間一股熱浪撲來，從車里出來，走到商場這一段時間，身上的冷氣一下子就吹沒了。

看到從出口處走出來的人群，都是腳步匆忙，她反而心靜下來，自己不著急回家，離吃飯的時間尚早，索性走到旁邊的長椅上坐下來，這里平時都是坐滿人的，現在卻是空空的。

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沒有未接電話，沒有未讀消息，平時她的電話挺多，但大部分都是客戶的電話，現在她發現，過年了，身邊的親人都不在。

父母算親人，可是他們沒有電話，就算她給他們買手機，他們也不會用。前夫算親人嗎？算的話也是過去時，第一任李貴、第二任于恒。孩子應該算她的親人，大女兒跟了前夫，與她基本沒聯系，小女兒美美打過電話，今年過年不回家。

想到大女兒，她的心又是隱隱作痛。

當初嫁給李貴，就是因為她未婚先孕，她是帶著孩子嫁給李貴的。她不喜歡那個讓她懷孕的發福男人，但在權勢和金錢面前，她選擇了忍受。

懷孕是一個意外，雖然李貴是孩子名義上的父親，幫她掩飾了婚前有孕的丑事，可是她不喜歡李貴，當然也不喜歡這個女兒。

隨手翻了一下通話記錄，看到秋歌的電話號碼，她按下電話鍵，手機的呼叫聲這時顯得很小，商場的嘈雜聲很大。

坐在陸小西身邊的秋歌聽到電話鈴聲，掏出手機看了一下笑道：“是小惠姐的電話，你接吧，她應該不是找我。”

陸小西的臉紅了一下，還是順從地接過手機，說實話，他希望端木小惠能一起回泰寧，他知道她可能要面臨一個人過春節，可是秋歌給她打電話時，端木小惠拒絕了，當時他聽到端木小惠的聲音有點猶豫，他后悔自己沒有邀請她一起回來，也許端木小惠等他邀請。

“小惠姐，是我。”陸小西聲音平靜的對著聽筒說道。

端木小惠愣了一下，然后笑道：“我在商場采購，一個人也得過年啊，想起你們這個時候可能不忙，沒想到你們在一起。”她連續說了兩個你們而不是你。

陸小西聽出端木小惠的話音，訕訕地說道：“是雷霆想找瑤瑤玩兒，我們就帶著孩子出來了，對了，泰寧也有快餐店了，就是規模小點兒，叫德克士。”

接下來陸小西說了什么，端木小惠沒聽清，她禮貌地說了一句你們好好玩吧，匆匆掛斷電話，內心里，她想知道陸小西的情況，可是她不能直接給他打電話。

因為晚飯小東一家和小北一家東都沒過來，陸偉民雖然心里不痛快，但是二兒子帶著孫女回來了，也算是稍稍有些安慰，瑤瑤中午吃了漢堡和雞米花，晚飯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獨自玩著從德克士帶回來的玩具，陸小西陪著父親喝了兩杯酒，也推脫不餓放下筷子。

八點整，春節聯歡會開始后，瑤瑤坐進爺爺的懷里看電視，小西媽把桌子搬到電視機前，和兒子一起邊包餃子邊看電視。

小西媽手腳麻利，陸小西只是搟餃子皮，兩個人包完足夠初一吃的餃子后，陸小西把桌子收起來。

瑤瑤已經在爺爺的懷里睡著了，陸小西把女兒抱起來送到床上，昨晚女兒是睡在媽媽床上，今晚他把女兒抱進自己睡的屋子，媽媽說幾天前她就把被子曬過。

從臥室出來，爸爸拿著他的手機過來：“你的電話，響半天了。”

陸小西看到顯示的是端木小惠的電話，接通電話笑道：“小惠姐過年好”

“你好先生，這里是慢搖吧夜總會，我是這里的服務生，這位女士在我們這里喝多了，我問了她一下，她嘴里說著陸小西的名字，我就翻了電話號碼，你能過來接她回去嗎？”

陸小西看了一眼站在電視前的爸爸，小聲說道：“不好意思，我在外地過春節，沒在冰城，你們那里有客房吧，你能不能幫我把這位女士送回客房，明早我派人過去給她結算，你放心，錢絕不會差的。”

“好的，我們這里經常有客人喝多，住在這里也是常事，我安排人送這位女士回房間，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