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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中國人的神靈觀

——魯迅與道教研究一得

道教認為,道生神,道無所不在,故亦認為神無所不在,所謂有物即有神,有形即有神。因此道教帶有濃厚的萬物有靈論和泛神論色彩,屬多神教,信奉的神仙很多。這些神仙除道教自己所造之外,還不斷從民間信仰中吸收新神,編入其神仙系譜,又推廣于民間。南朝道士陶弘景的《真靈位業圖》,一氣收入了五百多位神,把道教的古仙、各派的祖師和傳人,古帝王、古圣人,傳說中的道士、方士統統匯集在一起,其中大部分是魏晉以前的民間俗神,建立了道教的神譜。這是道教思想在民間影響最為深廣的方面。多神崇祀的古老的信仰,從遠古以來就源源不絕地滲入民族文化心理的深層,可謂根深而蒂固。人們把現實生活中無力解決或向往實現的問題,諸如雨旸、豐歉、疾疫、災禍、生兒育女,乃至發財致富、功名壽考等的追求,都寄希望于神靈的佑助。明清時代,大大小小的各種神廟遍布于城鄉,祀神活動在民間十分興盛,在社會生活中起著重要的作用,但這類活動未必由道士主持。魯迅在一些文章中,提及到了道教的這一特點;尤為值得重視的是,他通過民間對神靈的不同態度,深刻地剖析了中國人在處事待人方面的心理性格特點。魯迅說:

中國人的對付鬼神,兇惡的是奉承,如瘟神和火種之類,老實一點的就要欺侮,例如對于土地和灶君。347

魯迅把中國的神分為“兇惡”與“老實”兩種,認為中國人對這兩種神采取的是“奉承”與“欺侮”兩種截然相反的態度。下面,我們就來看看魯迅的論述。

火神,傳說不一。一說指祝融。帝嚳時的火官,后尊為火神,命曰祝融。《國語·鄭語》:“夫黎為高辛氏火正,以淳耀敦大,天明地德,光照四海,故命之曰‘祝融’,其功大矣。”《山海經·海外南經》:“南方祝融,獸身人面,乘兩龍。”郭璞注:“火神也。”一說指回祿。《左傳·昭公十八年》云:“禳火于玄冥、回祿。”注:“回祿,火神”。疏:“楚之先,吳回為祝融,或云回祿即吳回也。”《山海經·大荒西經》:“有人名曰吳回,奇左,是無右臂。”郭璞注:“吳回,祝融弟,亦為火正也。”我國傳說中的火神祝融、回祿等,他們的名字也用作火災的代稱。

魯迅把火神稱為兇惡的神,“是隨意放火的莫名其妙的東西”348。自從我們的先人發現了火,也就有了火災,有了故意放火的人。魯迅說,至于火災,雖然不知道那發明家究竟是什么人,但祖師總歸是有的,于是沒有法,只好漫稱之曰火神,而獻以敬畏。看他的畫像,是紅面孔,紅胡須,不過祭祀的時候,卻須避去一切紅色的東西,而代之以綠色。“他大約像西班牙的牛一樣,一看見紅色,便會亢奮起來,做出一種可怕的行動的。”魯迅說:“他因此而受著崇祀”。在中國,傳說中鉆木取火的燧人氏不被人供奉,民間賽會中也沒他的份,而放火的火神卻受到敬祀,是賽會的主要角色。這是為什么呢?就因為他是惡神。倘有火災,則被災的和鄰近的沒有被災的人們,都要祭火神,以表感謝之意。為什么被災了還要表示感謝?因為如果不祭,據說還會燒第二回,所以還是感謝了安全。“火神菩薩只管放火,不管點燈。凡是火著就有他的份。因此,大家把他供養起來,希望他少作惡。然而如果他不作惡,他還受得著供養么,你想?”349

魯迅還結合斗爭實際,引古說今,列舉了焚書的秦始皇、一把火燒了阿房宮的項羽、放火焚燒羅馬城的羅馬皇帝尼祿以及制造“國會縱火案”的希特勒等,指出“火神菩薩也代代跨灶”,抨擊日本侵略者和國民黨反動派焚燒劫掠、殘殺人民的罪行:“一場大火,幾十里路的延燒過去,稻禾,樹木,房舍——尤其是草棚——一會兒都成飛灰了。還不夠,就有燃燒彈,硫磺彈,從飛機上面扔下來。像上海一二八的大火似的,夠燒幾天幾晚。那才是偉大的光明呵。”350他們如此屠殺百姓,還自稱保護人民,要人民把他們供養起來,“屠了耕牛喂老虎”。魯迅尖銳地揭露了反動派兇殘而狡詐的本質。

除過普遍祭祀的惡神如火神、瘟神外,還有地方上的一些小神,也是因惡行而受祭的。魯迅在《朝花夕拾》的《五猖會》中,說在紹興的東關,有兩座特別的廟,一是梅姑廟,一是五猖廟。何以說“特別”呢?請看這梅姑廟的來歷,《聊齋志異》中的《金姑夫》篇有詳細介紹:

會稽有梅姑祠,神故馬姓,族居東莞,未嫁而夫早死,遂矢志不醮,三旬而卒。族人祠之,謂之梅姑。丙申,上虞金生赴試經此,入廟徘徊,頗涉冥想。至夜,夢青衣來,傳梅姑命招之,從去。入祠,梅姑立候檐下,笑曰:“蒙君寵顧,實切依戀,不嫌陋拙,愿以身為姬侍。”金唯唯。梅姑送之曰:“君且去;設座成,當相迓耳。”醒而惡之。是夜,居人夢梅姑曰:“上虞金生,今為吾婿,宜塑其像。”詰旦,村人語夢悉同。族長恐玷其貞,以故不從;未幾一家俱病,大懼,為肖像于左。既成,金生告妻子曰:“梅姑迎我矣!”衣冠而死。妻痛恨,詣梅祠指女像穢罵,又升座批頰數四乃去。今馬氏呼為金姑夫。351

這位生前“矢志不醮”的梅姑,死后卻要篡取別人的丈夫,族長不愿塑金生的像,她就令其“一家俱病”。人們因為“大懼”才遂了她的心愿。這位梅姑,也算得上個不講理的“兇神”了。“現在神座上確塑著一對少年男女,眉開眼笑,殊與‘禮教’有妨。”352

這“五猖廟”的名目就很“奇特”,因為供奉的據說是五通神。五通是舊時民間傳說的妖邪之神,謂能為祟于人。本是兄弟五人,唐末已有香火,廟號“五通”。《聊齋志異》中的《五通神》,謂其多淫邪不軌,魅惑婦女,鄉人畏之,故香火甚盛。清康熙年間,湯斌為江寧巡撫,曾毀像撤祠,以破除淫祀,然亦未能盡絕。魯迅記述當時五猖廟說:“神像是五個男人,也不見有什么猖獗之狀;后面列坐著五位太太,卻并不‘分坐’,遠不及北京戲園里界限之謹嚴”。

對于“惡神”反而受崇祀的現象,魯迅的 《拿破侖與隋那》一文,也表述了同樣的意思:拿破侖的戰績,和我們大家沒什么相干,但我們卻總敬服他的英雄;而牛痘接種的創始人隋那,在世界上不知救活了多少孩子,但卻沒有誰能記得他的名字。這說明,“殺人者在毀壞世界,救人者在修補它,而炮灰資格的諸公,卻總在恭維殺人者。”353

魯迅從中國人的心理性格方面深挖“惡神”受祀的原因。他認為,中國的人們,遇見帶有會使自己不安的朕兆的人物,向來就用這樣手法:或者將他壓下去,或者將他捧起來。壓下去,就是用舊習慣和舊道德,或者憑官方的力量,所以“孤獨的精神的戰士”,雖然為民眾戰斗,卻往往為這“所為”而滅亡。待到壓不下時,就采用“捧”,以為“招之使高,饜之使足,便可以于己稍稍無害,得以安心。”魯迅指出,“壓”和“捧”是祖傳老法。這種手法,“是孔二先生的先生老聃的大著作里就有的,此后的書本子里還隨時可得”354。所謂“老聃的大著作里就有的”,指《老子》中的“將欲歙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強之;將欲廢之,必固興之;將欲奪之,必固與之”355一類的話。意思是說:原來想這樣干的,故意先反其道而行之。“此后的書本子里還隨時可得”,魯迅曾舉《鬼谷子》為例:“往日看《鬼谷子》,覺得其中的謀略也沒有什么出奇,獨有《飛箝》中的‘可箝而從,可箝而橫,……可行而反,可行而覆。雖覆能復,不失其度’這一段里的一句‘雖覆能復’很有些可怕。但這一種手段,我們在社會上是時常遇到的。”356魯迅在和創造社的論爭中,有的文章一方面說魯迅是“正直”的,一方面又覺得辭鋒太有點尖酸刻薄等。魯迅說:“其實所斷定的先兩回的我的‘正直’,也還是死了已經兩千多年了的老頭子老聃先師的‘將欲取之必先與之’的戰略,我并不感服這類的公評。陳西瀅也知道這種戰法的,他因為要打倒我的短評,便稱贊我的小說,以見他之公正。”357“可壓服的將他壓服,否則將他抬高。而抬高也就是一種壓服的手段”358,魯迅認為正由于被捧者“十之九不是好東西”,他們的心“本來不易饜足”,而捧的結果,便和捧者的希望“適得其反”,不但能使不安,還能使他們很不安。魯迅這里剖析了在傳統思想影響下所形成的中國人性格上的一個弱點,就是缺乏明確的是非觀點,沒有鮮明的愛憎,缺少與惡勢力斗爭到底的精神,遇事愛調和,折中,敷衍,得過且過。魯迅尖銳指出:對于壓迫人民的惡勢力尤其不能“捧”,而要“挖”——就像常挖河底使河道暢通而不必擔憂河堤潰決,才能免除災難。因此,“中國人的自討憂吃的根苗在于捧,‘自求多福’之道卻在于挖”359。這是我們“乏的古人”想了幾千年而得到的制馭別人的巧法,影響極為深遠。魯迅指出:

但在一般粗人——就是未嘗“讀經”的,則凡有捧的行動的“動機”,大概是不過想免害。即以所奉祀的神道而論,也大抵是兇惡的,火神瘟神不待言,連財神也是蛇呀刺猬呀似的駭人的畜類;觀音菩薩倒還可愛,然而那是從印度輸入的,并非我們的“國粹”。要而言之:凡有被捧者,十之九不是好東西。360

既然面對強者、惡者不敢抗爭,那么對于弱者、善類,就常難免不恭甚至欺侮。因此,中國人對于“老實”一點的神,雖貌似敬信,實際上以為這些神總比人們傻,“所以就用特別的方法來處治他”。這“特別”的方法,就是捉弄、調侃,雖然從中也可以看到中國人的幽默感,但卻反映了國民性格上欺弱怕強的弱點。

被魯迅稱為“老實一點”的神有灶君和土地。灶君亦稱灶神、灶王。灶君在道教的民間信仰中,影響十分廣泛,過去民間多供奉于灶頭。灶君由來眾說不一。《淮南子·汜論訓》:“炎帝作火,死而為灶。”高誘注說:“炎帝,神農,以火德王天下,死托祀于灶神。”《莊子·達生》:“灶有髻”。司馬彪注:“髻,灶神,著赤衣,狀如美女。”灶神作為中國古代神話傳說的神祇,已有很久的歷史,《戰國策·趙策三》中有“夢見灶君”的話。祭灶風習亦由來甚早,《論語·八佾》中王孫賈就有“媚奧媚灶”之問。灶君的形象,據說最初為“老婦”,主管飲食事務。到了漢代,祠灶成了求神仙的方術,可能由于這個緣故,灶神信仰以后就成了道教的一部分,并且和古代的司命之職能合在一起了。后來灶君也變成了男神,有名有姓,并有妻子兒女。有說灶君姓張名單,有的則說姓蘇名吉利。

灶在古代有著重要的作用和意義。由于火的極端重要性,原始人就有祭火的風俗,而古代的灶曾是保存火種的形式,《禮記·檀弓上》敘述喪儀時說:“掘中霤而浴,毀灶以綴足”。孔穎達疏:“中霤,室中也,死而掘室中之地作坎……。一則此室無死者之用,二則以床架坎上,尸于床上浴,令浴汁入坎。故曰掘中霤而浴也。”“毀灶”是“示死者無復飲食之事”。“綴足”是“恐死人冷僵,足辟戾不可著展,故用毀灶之甓。連綴死人足令直,可著屨也。”由此可見,“毀灶”是一件嚴重的事,它的象征意義是連人帶家全毀滅了。魯迅小說《離婚》中有把“拆灶”作為報復手段的描寫。八三說:“去年我們將他們的灶都拆掉了,總算已經出了一口惡氣。”舊時紹興等地農村有一種風俗,即當民間發生糾紛時,一方將對方的鍋灶拆掉,認為這是給對方很大的侮辱。這里的“拆灶”與古代的“毀灶”,可以說有著同樣的象征意義。361

傳統迷信認為,坐鎮千家萬戶的灶君,不僅主管人間飲食,而且還操一家生死禍福大權,隨時伺察人們的言行舉止,搜錄功過善惡,每年于臘月二十三日上天向玉皇大帝匯報,玉皇大帝根據灶神的匯報,作出審判,為善者得福,有過者遭殃。因此,人們在灶君面前都規規矩矩,既不讓灶君抓住把柄,又給灶君留下好的印象,以便灶君為自己在玉皇大帝面前多美言幾句。很顯然,中國人的迷信和親近灶君,直接與其對生活及生存利益的考慮有關。

灶君既然是天神的使者,與全家的吉兇禍福有關,平時對灶君的供奉,特別是臘月二十三日祭送灶君上天,就是十分重要的事了。周遐壽在《魯迅的故家》“祭灶”一章里,對紹興鄉下祭灶的風俗有較詳細的記述。他說:“灶頭最熱鬧的時候當然是祭灶的那一天。祭灶的風俗南北沒有多大差異,……鄉下一律是廿三日送灶,除酒肴外特用一雞,竹葉包的糖餅,《雅言》云膠牙糖,《好聽話》則云元寶糖,俗語直云墮貧糖而已。又買竹燈檠名曰各富,糊紅紙加毛竹筷為杠,給司灶菩薩當轎坐,乃是小孩們的專責。那一天晚上,一家大小都來禮拜,顯得很是鄭重。”魯迅對家鄉的這個習俗是很熟悉的。一九○○年,魯迅從南京的學堂放年假回來,在祭灶的那一天做了一首舊詩,題目是《庚子送灶即事》:

只雞膠牙糖,典衣供瓣香。

家中無長物,豈獨少黃羊。

這是祭灶民俗的生動描繪。膠牙糖即麥芽糖,為祭灶的祭品之一。《荊楚歲時記》:“元日食膠牙糖,取膠固之義。”黃羊,則是送灶時的高貴禮物。這個故事最初見于《后漢書·陰識傳》,說漢宣帝時,陰識的祖父陰子方,“至孝而有仁恩,臘日晨炊而灶神形見,子方再拜受慶;家有黃羊,因以祀之。自是已后,暴至巨富。……故后常以臘日祭灶而薦黃羊焉。”《康熙會稽志》:紹興習俗,“祭灶品用糖糕、時果或羊首,取黃羊祭灶之義。”魯迅在這首詩里道出了家境的困頓,我們也可以從中看到祭灶習俗的深入人心,即使貧窮的家庭,雖然沒有黃羊,但還是要典當衣物買辦香燭,要例行祭灶。

中國人對灶君雖然如此敬信,但因他老實,就免不了被捉弄、被戲謔。為了防止灶君到玉皇大帝那兒說人的壞話,最好就是讓他不能開口,不開口的辦法,就是吃一種“膠牙粉”,即上面介紹過的“麥芽糖”,把他的口膠住。這糖塊有柑子那么大小,扁的,像一個厚厚的小烙餅。魯迅說,供奉這種糖的本意,“是在請灶君吃了。粘住他的牙,使他不能調嘴學舌,對玉帝說壞話”362。這樣,灶君雖上了天,但滿嘴是糖,在玉皇大帝面前含含糊糊地說了一遍,又下來了。玉帝則對下界的事一點也聽不懂,一點也不知道,于是一切照舊,天下太平。

與灶君同樣可以向天帝報告人的過失的,還有“三尸神”。魯迅以道士們對付三尸神為例,說明中國人對于鬼神的手段的厲害。道教認為,人體中有三條蟲,或稱“三尸神”。神話小說《封神演義》中常說的“三尸神暴躁,七竅生煙”的三尸神,也就是這東西。上尸神名彭倨,常居人頭中;中尸神名彭質,居人腹中;下尸名彭矯,在人足中。《太上三尸中經》云:“人之生也,皆寄形于父母胞胎,飽味于五谷精氣。是以人之腹中,各有三尸九蟲,為人大害。常以庚申之夜上告天帝,以記人之造罪,分毫錄奏,欲絕人生籍,減人祿命,令人速死。”三尸神上天向天帝陳說人的罪惡,時間是固定的,即每逢庚申那天;但只要人們在這天晚上通宵不眠,便可避免,這叫做“守庚申”。中國古代以天干、地支記日期。干支相配,凡六十日一輪回,其中有六個庚日(庚午、庚辰、庚寅、庚子、庚戌、庚申),庚申日即六庚之一。《太上三尸中經》云:“凡至庚申日,兼夜不臥守之,若曉體疲,少伏床,數覺,莫令睡熟,此尸即不得上告天帝。”魯迅說,人們“只要這一日不睡覺,他便無隙可乘,只好將過惡都放在肚子里,再看明年的機會了。連膠牙餳都沒得吃,他實在比灶君還不幸,值得同情。”363

與灶君同屬于“老實”的神,魯迅指出還有土地。土地俗稱土地爺。魯迅多次提及家鄉紹興的“社戲”,這“社戲”里的“社”,原指土地神。古時“社”又是村落或區域的名稱。每個社有社廟,廟里供著土地神,就是土地廟。阿Q棲身的土谷祠,就是土地廟。在道教神譜系中,土地屬于最低檔次的神祇,其頂頭上司是城隍神。他的權力有限,作為村落保護神,管理范圍僅限于某一小區域。民間土地廟供奉的土地神,一般為黑衣白發老翁,面目和善慈祥,旁邊伴有一老婦,俗稱土地婆婆。人們對于土地爺,一般地也是尊嚴不足,親昵有加,表現了人類與土地神的密切關系。

本文原載《人文雜志》1994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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