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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奪權(quán)

凌霄殿的玉磚映出天孫踉蹌的身影。少女撲倒在御階前,錦袍上還沾著花界的血色花瓣。

“她占了花界...“云翊摩挲著案上枯萎的雪蓮。

天孫拽住祖父的袍角:“求天君為母親做主!那妖女說要踏平九重天!“他露出的膝蓋上,兩個漆黑的魔紋正在侵蝕仙骨。

天后帶著青丘的盟書飄然而至:“陛下,狐族愿出三萬精銳...“

“退下。“云翊突然捏碎雪蓮,花汁像血一樣染紅指尖,“全都退下。“

當(dāng)書房只剩更漏聲時,迦諾的身影從屏風(fēng)后浮現(xiàn):“二殿下取了忘憂丹...“他遞上半片染血的玉簡,“但魔尊...似乎服的是改良過的版本。“

云翊猛地站起,案上星圖劇烈震顫。玉簡上熟悉的字跡寫著:“此丹忘情不忘恨,臣以神骨為引...“

窗外突然電閃雷鳴。云翊望著自己映在窗上的影子——那輪廓正慢慢變成彼岸花的形狀。

“備駕。“他忽然扯下腰間龍佩,“朕要去趟...魔界行宮。“

迦諾驚得跪下:“陛下!那魔尊如今...“

“她越是要忘...“云翊手中龍佩突然化作一柄小巧的金剪,正是當(dāng)年為越青修剪花枝用的,“朕越要讓她想起來。“

月亮山的霜雪在越青足下凝結(jié)成血色冰晶。當(dāng)她看見那道熟悉的身影時,玉笛瞬間化作三尺青鋒,魔氣震得滿山桂樹簌簌落葉。

“天君好膽量。“她劍尖挑落一片飄雪,“獨自來送死?“

云翊的白玉冠冕下,幾縷銀發(fā)被劍氣割斷。他忽然取出一個陳舊的香囊——里面裝著干枯的桂花,正是越青年少時最愛的味道。

“青青...“他向前一步,靴底碾碎冰晶的聲響格外刺耳,“你還記得在廣寒宮,你總偷吳剛釀的...“

“錚——“

劍鋒抵住他咽喉,劃出一道血線。越青眼中魔紋大盛:“再叫那個名字,我剜了你的舌頭。“

山巔的月光突然變得慘白。云翊注意到她握劍的手腕內(nèi)側(cè)——那里已被魔紋覆蓋。他忽然輕笑:“忘憂丹...是不是苦得厲害?“

越青瞳孔微縮,劍勢卻更凌厲:“要戰(zhàn)便戰(zhàn)!“

“我?guī)闳タ磦€地方。“云翊突然扯開前襟,心口處赫然是道陳年劍傷,“就在昆侖之巔的背面,有株你親手種的...“

“夠了!“魔氣爆發(fā)的沖擊波將方圓十里的桂樹攔腰斬斷。越青的長發(fā)在狂風(fēng)中亂舞,像無數(shù)條吐信的毒蛇,“再多說一句...“她劍鋒燃起黑焰,“我就把九重天燒成灰燼!“

當(dāng)她的身影消失在血霧中時,云翊拾起地上半片被魔氣腐蝕的桂花——那正是從她劍穗上掉落的。指腹摩挲間,枯花竟?jié)B出露水般的血珠。

月光在云翊指尖凝成冰晶,他望著越青消失的方向,直到云浚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不必試了。“云浚的白發(fā)間纏繞著魔界特有的血霧,“她連自己最愛的桂花香都認不出了。“

云翊突然轉(zhuǎn)身:“你給她吃的...根本不是忘憂丹對不對?“

“重要么?“云浚心口的空洞突然滲出黑血,“她現(xiàn)在活得比任何時候都痛快。“

九重天的晨鐘穿透云層。云翊望著弟弟身上猙獰的魔紋,忽然輕笑:“所以你寧愿她恨所有人...包括你?“

云浚的眼里劃出火星:“總好過看她為你肝腸寸斷。“他突然將戟尖指向凌霄殿方向,“三日后,魔界大軍壓境。我的好大哥...你最好別死得太容易。“

當(dāng)云翊獨自跪在母神畫像前時,畫中女子的眼眸突然流下一滴晶瑩淚珠。那淚滴落在香案上,竟化作一朵小小的彼岸花,花蕊中浮現(xiàn)出三個人最初的的幻影——

越青跟著云翊在學(xué)寫字,而年少的云浚在旁作畫。畫外的云翊伸手去觸,幻影卻碎成萬千光點。

“原來...“他攥緊胸前的衣料,那里有個與云浚一模一樣的心口空洞,“我們都在自欺欺人...“

母神的淚痕在畫卷上蜿蜒成河,河中倒映出的,是此刻正在魔界檢閱大軍的越青。她戰(zhàn)甲上的魔紋,恰與畫像角落被涂改過的“佛前守花人“字樣,如出一轍。

越青從噩夢中驚醒時,指尖還殘留著母神懲戒的幻痛。她猛地坐起,魔氣將床幔撕成碎片。

“青青...“云浚的指尖剛觸到帷帳,就被一道魔訣擊中胸口,金紅色的神血濺在白玉地面上。

“滾出去!“越青赤足踏過血泊,每一步都烙下燃燒的腳印,“再叫那個名字,我拔了你的舌頭!“

云浚沉默地退到門外,卻在廊下盤腿而坐。當(dāng)越青半夜推門而出時,他肩頭已落滿魔界特有的血蛾。

“你——“越青的魔紋瞬間爬滿脖頸。

小蛇慌慌張張游來:“魔尊息怒!二殿下他...“

“魔界自開天辟地以來就是神域,一向是我和大哥共治。“云浚突然祭出長劍,劍身上密密麻麻刻著魔族古老的律令,“要我走?可以。“劍尖劃過地面,燃起幽藍鬼火,“按規(guī)矩來。“

越青的長發(fā)無風(fēng)自動,玉笛化作的骨鞭纏上云浚咽喉:“正合我意。“她湊近他耳畔,“明日午時,我要讓全魔界看著...他們的魔君是怎么灰飛煙滅的。“

云浚突然握住骨鞭,任倒刺扎入掌心:“若你輸了呢?“

“笑話!本尊會輸?“

“我要一個承諾。“云浚的心口突然浮現(xiàn)血色契約紋,“當(dāng)著萬千魔族的面。“

越青的鞭梢燃起黑焰:“除了下嫁于你——“

“放心。“云浚突然勾起唇角,露出個與少年時一般無二的痞笑,“我要的...可比那個有趣多了。“

契約成立的剎那,殿外所有魔火同時變成詭異的青白色。小蛇縮在角落,突然發(fā)現(xiàn)云浚的影子——多么像是尊閉目誦經(jīng)的佛像。

“契約已成,魔尊要反悔么?“云浚的長劍突然插入地面,魔界古老的戰(zhàn)鼓聲自地底隆隆響起——這是不死不休的決斗詔告。

白澤化作人形攔在中間,金瞳閃爍著危險的光:“二殿下,羽族的烽火臺已經(jīng)...“

“那就現(xiàn)在打!“云浚一把扯開前襟,心口的契約紋正在灼燒他的神魂,“還是說...“他故意看向列隊的魔軍,“魔尊怕在部下面前輸給我?“

越青的骨鞭突然將百米外的旗桿劈成兩半:“激將法?“她冷笑著一腳踩碎地磚,“本尊改主意了——現(xiàn)在就讓你魂飛魄散!“

“魔尊三思!“小蛇突然竄出,捧著一卷竹簡,“按魔族法典,正式?jīng)Q斗需十二魔將見證...“

云浚趁機逼近,在越青耳邊低語:“你怕什么?“呼吸間帶著九州島特有的茶香,“還是說...那忘憂丹根本沒...“

“全軍聽令!“越青突然騰空而起,魔焰在身后凝成十二對羽翼,“踏平鳳凰頂!“

當(dāng)云浚摔碎茶盞沖到城樓時,百萬魔軍已列成遮天蔽日的戰(zhàn)陣。越青高踞骨龍頭頂,正將他的決斗契約書撕成碎片。

“青青!“他喊出這個禁忌的名字,聲音穿透戰(zhàn)鼓,“你回來——“

一道魔雷劈在他腳前。越青的長發(fā)在風(fēng)中如旗幟飄揚:“等我回來...“她的笑容比昆侖雪還冷,“給你收尸。“

白澤故意從云浚身邊掠過,獠牙撕下他一片衣袖:“放心,二殿下...“狐裘大氅下露出半截血色卷軸,“等我們屠盡羽族,下一個就是...九重天。“

云浚望著遠去的魔云,突然捏碎掌心的一縷越青未入魔前的發(fā)絲。發(fā)絲燃盡的剎那,他化作流光直追大軍,心口的契約紋亮如烈日。

云浚化作一道金光攔住骨龍去路,在萬千魔軍注視下抓住越青的戰(zhàn)袍:“青青——“

“放肆!“越青的魔紋瞬間爬滿臉頰,一掌擊出帶著雷霆之勢。云浚不躲不閃,任那一掌震碎他三根肋骨,金紅神血噴在越青戰(zhàn)甲上竟腐蝕出縷縷青煙。

“魔尊...“他咳著血沫抬頭,“鳳凰族已經(jīng)凋零,現(xiàn)在的羽族已經(jīng)沒有任何力量與你做對了啊,放過他們...“

“都是幫兇!“越青指尖凝聚出斬神戟,“四萬年前,你的鳳凰天后梧桐誅殺我,百年前鳳凰太子妃綺林誅殺我,呵……“她挑起云浚下巴,“怎么?都忘了嗎?二殿下要當(dāng)救世主?“

魔軍發(fā)出震天哄笑。白澤趁機吹響進攻號角,百萬魔獸開始向鳳凰頂移動。

云浚突然祭出本命劍,劍身浮現(xiàn)出越青從未見過的古老銘文:“你可知天道碑上寫著什么?“他劃破手腕將血抹在劍刃,“'魔焰焚天者,永世不得超生'!“

“正合我意!“越青的長戟與他的劍刃相擊,爆出的火花竟在空中凝成“同歸“二字,“我偏要這天地與我陪葬!“

云浚的劍突然發(fā)出悲鳴,劍脊浮現(xiàn)出他們大婚時的畫面:“你看看!這才是你!“畫面里穿著嫁衣的越青,“那個握著我的手說希望這天下太平的才是你啊!“

魔軍突然騷動起來。越青的劍尖微微發(fā)抖,但很快又穩(wěn)如磐石:“那朵花早死了。“她猛地挑飛云浚的劍,“現(xiàn)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來討債的魔!“

當(dāng)她的骨龍掠過云浚頭頂時,一滴溫?zé)嵬蝗宦湓谒直场皇怯辏窃瓶P目诳斩蠢餄B出的血淚。

云浚的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眼中的悔意幾乎要化為實質(zhì)。他望著越青決絕的背影,胸口那個空洞仿佛被撕裂得更大——那里本該是跳動的心臟,如今只剩一片虛無。

“青青...“他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突然沖上前死死抱住她,“別去...“

越青的魔紋瞬間暴起,周身騰起黑焰:“放開!“

“我寧愿你殺了我!“云浚的手臂被魔焰灼燒得皮開肉綻也不松手,“也不要看著你去送死!“

白澤的利爪狠狠撕開云浚的后背,鮮血噴濺在魔軍戰(zhàn)旗上。云浚卻笑了,在越青耳邊輕聲道:“你根本不想復(fù)仇...你只是...想找個地方埋葬自己...“

越青的身形猛地一僵。

“魔尊有令!“白澤怒吼著將云浚甩出百丈遠,“全軍出擊!“

云浚重重摔在城墻上,眼睜睜看著骨龍載著越青騰空而起。他顫抖著捏碎傳訊玉符,金色的流光直沖九重天——

凌霄殿內(nèi),云翊手中的星盤突然炸裂。他猛地起身,龍袍無風(fēng)自動:“擊鼓!聚兵!“

與此同時,青丘的狐火信號接連亮起,水族的戰(zhàn)鯨躍出海面。鳳凰太子妃抱著幼子,羽翼劃過天際時灑落一串晶瑩的淚珠。

云浚艱難地支起身子,望著遠去的魔云。他心口的契約紋突然亮起刺目的血光——那是決死之誓被觸發(fā)的征兆。

“既然攔不住你...“他擦去嘴角血跡,化作流光追向鳳凰頂,“那就一起灰飛煙滅吧。“

天際,第一道烽火已經(jīng)點燃,將云層染成血色。

鳳凰頂?shù)奶炜阵E然暗沉,黑云壓境如同末日降臨。千萬只鳳凰展開烈焰般的羽翼,在蒼穹之下結(jié)成古老的“焚天陣“。太子妃綺林立于陣前,涅槃之火在她周身流轉(zhuǎn),將還未成年的鳳靈護在羽翼之下。

“母親...“少年鳳凰的金色瞳孔映出越青可怖的魔影,“我們...“

“記住今日。“綺林拔下一根尾羽系在兒子戰(zhàn)甲上,“若有不測,這縷涅槃火會帶你離開。“

云端之上,越青的魔笛泛著森冷寒光。她俯瞰著誓死抵抗的鳳凰族,忽然想起很久以前——那時她還只是株小彼岸花,曾有位鳳凰仙子為她擋過天雷。

“綺林。“笛聲暫歇,她的聲音穿透戰(zhàn)火,“降了吧。你們族中幼雛尚不會化形...“魔氣在她指尖凝成朵朵妖花,“何必讓雛鳳赴死?“

“呸!“綺林一口真火焚盡那些魔花,“鳳凰族寧可浴火而亡,也絕不向魔物低頭!“

笛聲再起時,天地變色。魔軍如潮水般涌來,卻在接觸到涅槃火墻時發(fā)出凄厲慘叫。綺林化作原形沖天而起,烈焰羽翼掃過之處,魔氣盡散。

“有意思。“越青抹去臉頰被火舌灼出的傷痕,“不愧是...能殺我的火。“

斬龍劍出鞘的剎那,整片天空的云層都被劈開。綺林被劍氣逼至山崖邊緣,羽翼折斷,金血灑滿鳳凰頂?shù)拿恳淮缤恋亍?

就在劍鋒即將刺穿鳳凰心臟時,一道金光撕裂戰(zhàn)場。云翊的龍紋劍架住斬龍刃,碰撞出的氣浪震塌了半座山峰。

越青的斬龍劍還滴著鳳凰金血,劍尖突然轉(zhuǎn)向來人。云翊的龍袍被劍氣撕開數(shù)道裂口,露出心口處那個與云浚一模一樣的空洞。

“讓開。“她劍鋒上的魔焰灼燒著空氣,“或者一起死。“

云翊的指尖凝出星芒,卻在看到她腕間那截褪色紅繩時驟然消散:“花界給你...瑤池給你...“他聲音發(fā)顫,“連我的命都給你...“

“呵。“越青突然用劍尖挑起他下巴,“天君這副模樣若讓你的子民看見...“魔氣化作鏡面映出他狼狽的樣子,“多有趣。“

遠處傳來幼鳳的哀鳴。云翊的龍瞳猛地收縮:“你以前連受傷的麻雀都要救...“

“那個蠢貨早死了!“越青一劍劈碎幻鏡,“現(xiàn)在的我,只想看你們——“劍鋒突然刺入云翊肩頭,“一個個痛不欲生的模樣!“

鮮血順著龍紋滴落,竟在云翊腳下匯成一朵彼岸花的形狀。他忽然抓住劍刃,任手掌被割得血肉模糊:“那就殺了我...“猛地將劍尖引向自己心口,“用這把母神留下的劍!“

劍身突然迸發(fā)金光,越青如遭雷擊般松手。斬龍劍墜地的脆響中,她聽見云翊說:

“你毀天滅地...“他跪著拾起劍,捧到她面前,“我陪你遺臭萬年。“

越青的劍鋒劃破長空,卻在觸及云翊咽喉前被三道金光同時攔截——鳳凰真火、狐族幻術(shù)、龍族雷咒交織成網(wǎng),將她逼退三步。

“魔尊小心!“白澤的獸爪撕開偷襲的天將,自己卻被鳳凰羽箭貫穿肩膀。他踉蹌著接住越青墜落的身影,金瞳里映出鋪天蓋地的聯(lián)軍旗幟,“青丘和水族的援軍到了...“

小蛇拖著斷尾游來,鱗片剝落處露出森森白骨:“東側(cè)結(jié)界...破了...“它吐著血沫,“我們折了六成兵力...“

越青的魔笛剛湊到唇邊,就被一道凈世蓮火擊中手腕。笛身上瞬間爬滿裂紋,就像她此刻支離破碎的攻勢。

“走!“白澤突然現(xiàn)出洪荒原形,用脊背為她擋下漫天箭雨,“屬下來斷后!“

魔軍殘部開始潰退,越青的笛聲化作血色屏障。那些音符碰觸到的天兵紛紛爆體而亡,卻在接近云翊時詭異地繞開——就像有某種無形力量在守護著他。

“停手吧...“云翊抬手制止了追擊的聯(lián)軍,龍袍上還沾著她斬龍劍留下的血痕,“讓她走。“

鳳凰族長不可置信地尖叫:“天君!這是誅魔的絕佳時機!“

云翊望著越青遠去的背影——她魔甲破碎處露出的肌膚上,竟隱約浮現(xiàn)出當(dāng)年他為她點的守宮砂。一滴淚砸在龍紋劍上,他輕聲道:

“我欠她的...不止一條命。“

花界的殘垣斷壁間,幸存的魔軍相互攙扶著撤退。越青站在最高的斷柱上,看著手中裂紋斑斑的玉笛。笛孔里滲出的不是血,而是一縷縷金色的...像是被封印已久的記憶。

白澤正在清點傷亡,突然聽見“啪嗒“一聲——越青手中的戰(zhàn)報掉落在地。她捂住心口踉蹌后退,魔紋如潮水般褪去,露出蒼白如紙的面容。

“魔尊?“白澤想去攙扶,卻被她周身突然迸發(fā)的金光震開。

與此同時,九重天的云霄殿內(nèi),云翊猛地站起。琉璃瓦在仙樂中共鳴,那是...那是越青吹奏的《安魂曲》。

“讓開!“他揮開阻攔的仙官,龍袍帶翻了整案奏折。在南天門遇見剛被釋放的云浚時,兄弟二人甚至沒有交談——他們同時望向了月亮山的方向。

桂樹林間,越青赤足懸在月輪中央。青衣被夜風(fēng)拂動,發(fā)間不再有魔紋纏繞,只有一支褪色的木簪。玉笛在她唇邊流轉(zhuǎn)出的音符,化作無數(shù)發(fā)光的花瓣飄落。

云浚突然按住心口:“她的記憶...“

“忘憂丹藥效破了。“云翊的聲音發(fā)顫,“我用神骨煉的丹...本就有時限...“

越青的笛聲忽然中斷。她望著突然出現(xiàn)的二人,眼中不再是魔尊的戾氣,卻也沒有從前的溫柔,只有深不見底的悲涼:

“現(xiàn)在你們滿意了?“她的聲音輕得像嘆息,“讓我記起所有...又失去所有...“

一片桂花落在笛身的裂紋上,竟開出了小小的彼岸花。

桂花的香氣在三人之間凝滯。越青的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笛身上新出現(xiàn)的裂痕,那是方才超度亡魂時,被功德金光反噬的痕跡。

“你們很吵。“她突然抬手,月華在掌心凝成刀刃,“要么戰(zhàn),要么滾。“

云翊的龍紋佩突然發(fā)出嗡鳴——這是感應(yīng)到純凈仙力的征兆。他向前一步:“青青,你剛才超度的亡魂里...也有魔界將士...“

“那又如何?“越青的刀尖挑起那塊紅綢,“我殺人,我超度,需要向天君報備?“

云浚突然扯開衣襟,心口處的契約紋正在發(fā)光:“你答應(yīng)過的決斗...“他指向不遠處被魔氣腐蝕的擂臺,“現(xiàn)在兌現(xiàn)。“

“你瘋了?“云翊一把攥住弟弟手腕,“她剛經(jīng)歷惡戰(zhàn)!“

“我比誰都清楚她的狀態(tài)。“云浚甩開兄長,祭出一柄纏繞著佛光的短劍,“這是用八十一顆高僧舍利所鑄——專斬魔尊不死身。“

越青突然大笑,發(fā)間木簪應(yīng)聲而斷:“好得很!“她周身同時迸發(fā)魔氣與仙光,“正好拿你試試...“斬龍劍從虛空顯現(xiàn),“...剛悟出的誅神訣!“

云翊的瑯桓劍突然橫在二人之間:“要打可以。“劍身映出他猩紅的雙眼,“我替云浚。“

“大哥!“云浚的劍突然調(diào)轉(zhuǎn)方向抵住自己咽喉,“這是我和她的死約!“

月光突然被烏云遮蔽。越青看著兄弟相爭的場面,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們?nèi)艘彩沁@樣在瑤池邊,爭搶最后一壺桂花釀。

“夠了。“她的劍鋒在地上劃出火星,“云浚,你的要求...“魔瞳深處閃過一絲金芒,“...最好值得我拔劍。“

擂臺四周的魔火突然變成青白色,照得云浚心口的契約紋如同活物般蠕動。

云翊的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眼看著越青一襲白衣化作血色戰(zhàn)袍。她將玉笛往心口一按,仙器竟發(fā)出痛苦的錚鳴,硬生生被煉成了斬龍劍——劍柄處還殘留著半截青色流蘇,在魔氣中無助飄蕩。

“開始吧。“越青的瞳孔已完全變成豎瞳,劍鋒所指之處,地面裂開深淵。

云浚的冷劍卻泛起柔和佛光,他始終保持著守勢,每一步后退都在地上留下蓮花狀的金印。兩人身影快如閃電,劍氣將月亮山的桂樹林削去大半。

第三日黃昏,觀戰(zhàn)的白澤突然豎起鱗甲:“不對...魔尊在求死!“他發(fā)現(xiàn)越青每次殺招都故意偏半寸,而斬龍劍的悲鳴越來越響。

小蛇拖著未愈的傷尾游來:“斬龍劍在反抗...“它突然驚叫,“看劍穗!“

那半截青色流蘇不知何時纏住了越青手腕,像道掙不斷的枷鎖。當(dāng)她最終使出致命一擊時,劍身突然劇烈震顫,硬生生偏離心口,只劃破云浚肩頭。

“你輸了。“云浚的劍尖抵住她咽喉,卻看見越青唇角解脫般的微笑。她反手就要將斬龍劍刺入自己心窩——

“錚!“

云浚一把攥住劍刃,金血順著劍身溝槽流到越青手上,竟燙得她松了手。

“我的條件...“他扯開染血的衣襟,露出心口那個與魔界本源相連的契約印,“把魔界還給我。“

整個花界突然地動山搖。那些被魔氣污染的花朵紛紛凋零,而越青眉心的魔印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

“你...“她踉蹌著后退,“早就計劃好了?“

云浚伸手接住她脫力的身子,在耳邊輕聲道:“從你服下忘憂丹那刻起...我就在等這一天。“

遠處,白澤的咆哮與小蛇的驚呼混成一片。而云翊怔怔望著開始崩塌的魔界結(jié)界——那里面,竟緩緩浮現(xiàn)出母神封印已久的...真正的彼岸花本體。

整個花界陷入死寂,連風(fēng)聲都凝滯了。白澤的獸爪僵在半空,小蛇的鱗片全部倒豎,誰都不敢發(fā)出一絲聲響。

“想讓我履行約定?“越青勾起一抹冷笑,“除非殺了我。“

云浚眸光一沉,語氣陡然轉(zhuǎn)冷:“若魔尊執(zhí)意毀約,本君即刻與天君聯(lián)手,剿滅魔族。“

越青掃了眼傷痕累累的白澤,知道此刻魔族已無力再戰(zhàn)。她死死咬住下唇,半晌才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好...魔界尊你為君。“

云浚緊繃的肩膀終于放松,伸手道:“魔笛。“

越青眼中閃過一絲陰鷙,突然對白澤厲喝:“還愣著做什么?殺了他們!“

白澤的尾巴不安地擺動:“魔尊...花界外圍...“它的聲音越來越小,“已經(jīng)被天兵包圍了...“

越青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眼中殺意翻涌。她猛地轉(zhuǎn)向云浚:“你要魔界可以,讓他退兵!“

云浚從容頷首:“魔尊既已應(yīng)允,退兵之事...“他指尖亮起契約金光,“自有安排。“

空氣瞬間凝固,云翊的龍袍無風(fēng)自動:“朕若不撤兵呢?“

云浚突然奪過越青手中的斬龍劍,劍鋒直指云翊咽喉。劍身“錚“地一聲龍吟,震得四周花瓣紛飛。

“大哥不是一直想知道...“云浚的指尖在劍刃上一抹,神血頓時讓整把劍燃起金焰,“我為何能制服彼岸花?“他劍勢一轉(zhuǎn),在地上劃出深達三尺的溝壑,“因為這三界之內(nèi)——“劍氣突然暴增,“只有我舍不得傷她!“

云翊的龍紋劍自動出鞘半寸:“你瘋了?花界自古屬天族領(lǐng)地!“

“那又如何?“云浚突然將劍尖抵在自己心口,那里立刻滲出金血,“只要她展顏一笑...“他染血的手指在空中畫出血契,“魔界也好,天界也罷——“契約紋驟然亮起,“我都能為她夷為平地!“

越青怔怔望著這個陌生的云浚——他眼中翻涌的,是比魔氣更可怕的執(zhí)念。

白澤突然發(fā)現(xiàn),那些包圍花界的天兵,不知何時已退后十里。而云翊的臉色,比昆侖之巔的積雪還要蒼白。

“好...很好...“云翊突然冷笑收劍,“朕倒要看看...“他轉(zhuǎn)身時龍角閃過寒光,“你是否能護她到永世。“

隨著天帝拂袖而去,籠罩花界的誅魔陣漸漸消散。云浚手中的斬龍劍突然發(fā)出嗚咽聲。

魔界易主的第二夜,血月被烏云遮蔽。越青赤足踏過云浚寢殿外的陣法,那些本該觸發(fā)警報的禁制竟對她毫無反應(yīng)——就像七萬年前她夜探他書房時一樣。

“等你多時了。“云浚倚在榻上,手中把玩的正是那支斷裂的木簪,“就帶這兩個廢物?“

越青指尖魔氣凝聚:“白澤!“

白澤的獸瞳在黑暗中閃爍,卻始終未動。云浚輕笑一聲,從枕下取出塊刻著獸紋的令牌——正是當(dāng)年母神賜予白澤的鎮(zhèn)魂令。

“他歸位后第一件事...“云浚將令牌拋給越青,“就是把這寶貝獻給了我。“

令牌入手冰涼,越青這才發(fā)現(xiàn)上面刻著“流朱“二字。白澤突然跪地:“魔尊明鑒...屬下只是...“

“只是選了明主。“云浚截過話頭,“現(xiàn)在...“他起身逼近越青,心口的契約紋亮如烙鐵,“該談?wù)勎覀兊氖铝恕!?

越青的魔爪剛要抬起,卻發(fā)現(xiàn)周身靈力滯澀——殿內(nèi)燃的安神香里,竟混著專門克制彼岸花的佛前灰。

“你以為...“云浚捏住她下巴,另一只手撫過她眉心暗淡的魔印,“我籌謀萬年...“突然將她壓倒在榻上,“就只為做個魔君?“

窗外,血月突然破云而出,照見越青眼中一閃而逝的金芒。

越青瞪圓了眼睛,卻無可奈何。這條小蛇忠心可鑒,可云浚還未碰到它,它便已癱軟在地。越青心頭一跳,連忙上前查看,這才發(fā)現(xiàn)它早在羽族一戰(zhàn)中就受了重傷,卻因趕上她的決斗而強撐至今。看著小蛇奄奄一息的模樣,越青心疼得指尖發(fā)顫,輕撫著它冰涼的鱗片柔聲道:“別怕,我一定會救你。“

一旁的白澤冷聲問道:“怎么救?它這副模樣,怕是撐不過今夜了。“

越青眸中閃過一絲決然:“青丘的回魂花可起死回生,我這就去取。“

“你瘋了?“白澤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我們被重重圍困,你如何脫身?即便出去了,青丘豈會容你一個妖族踏入圣地?“

越青卻轉(zhuǎn)向云浚,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我可是聽說,天君對我情深義重。這點小忙,想必他不會拒絕,是吧,魔尊殿下?“

云浚抬了抬眼皮,漫不經(jīng)心道:“回魂草只對神族有效,它一個妖族,用了也是白費。“

“有用沒用,試過才知道。“越青逼近一步,眼中燃起執(zhí)拗的火光,“你到底幫不幫?“

云浚忽然低笑出聲,暗紅的眸子里流轉(zhuǎn)著危險的光芒:“其實...若你我聯(lián)手,九重天那群老家伙才會真正忌憚。這個提議,你覺得如何?“

越青瞳孔微縮,卻仍警惕道:“怎么個聯(lián)手法?你若敢拖延時間害了小蛇,我定讓你血債血償。“

云浚唇角勾起一抹森冷笑意,玄色袖袍無風(fēng)自動:“本君雖為魔尊,卻也是母神嫡子,生來就是這魔界的鎮(zhèn)守者。而你...“他指尖輕抬越青下巴,“不過是個叛逃的妖女。若歸順于我,念在往日情分,大哥總要給我?guī)追直∶妗!?

越青拍開他的手,眼中泛起妖異的紅光:“照你這般說辭,我倒不如直接向天君投誠?說不定還能混個天妃當(dāng)當(dāng),順道給我的小蛇討個仙籍。“她故意將尾音拖得綿長,“你說...是不是呀?“

云浚眼底寒芒一閃,卻仍維持著從容笑意:“好不容易才擺脫的枷鎖,本君不信你會甘心再戴回去。“

“魔尊大人可別忘了——“越青突然貼近他耳畔,吐息如毒蛇信子,“我可是妖族,什么事做不出來?若天君肯給回魂花...“她后退半步,指尖劃過云浚胸前鎧甲,“花前月下這等風(fēng)月事,我向來不嫌多。“

“你敢!“云浚猛地攥住她手腕,方才的從容盡數(shù)碎裂。意識到失態(tài)后,他強壓怒火道:“突圍之法我已有了計較,待...“

越青甩袖震開他的桎梏,袖中蛇鱗簌簌作響:“等你的計較想好,我的小蛇早成了枯骨!“

“那就給你個干脆。“云浚突然欺身上前,魔氣在掌心凝成血色咒印,“發(fā)道喜帖,就說你要與本君成婚。我那大哥最重禮數(shù),定會親臨賀喜,屆時...“

越青氣極反笑:“等喜帖送到九重天,我的小蛇怕是都輪回三生了!“她突然瞇起眼睛,“不如說你暴斃而亡?天君來得更快些。“

云浚無奈,只得捏碎一枚傳信玉簡。誰曾想,不過半柱香的時間,花界上空便傳來震天龍吟。漫天流云被金色神光撕碎,云翊竟親自駕著九龍輦破空而來,連儀仗都未帶全。

越青望著驟然出現(xiàn)在眼前的玄袍男子,驚得后退半步:“天君陛下...您這來得也太快了?“她分明看見對方鎏金廣袖上還沾著未散的云氣。

云翊眼中似有雷霆翻涌,卻仍維持著天君威儀:“你當(dāng)真要嫁給他?“聲音低沉得像是從九幽地獄傳來。

越青眼波流轉(zhuǎn),忽然發(fā)現(xiàn)這位素來冷情的天君竟在袖中攥緊了拳頭。她故意偏頭作思索狀,發(fā)間銀鈴清脆作響:“是啊。怎么,天君要來討杯喜酒喝?“

修長的手指突然抬起,卻在即將觸到她臉頰時被靈巧躲開。越青紅唇微勾:“陛下,君子之交淡如水。“指尖悄悄凝起一道妖力屏障。

云翊的手僵在半空,金瞳中閃過一絲痛色:“終究...還是他。“

“大哥!“云浚突然攬住越青的腰肢,魔紋在掌心若隱若現(xiàn),“既然來賀喜,不如把青丘的回魂草當(dāng)作賀禮?我那未來娘子養(yǎng)的小寵物,正缺這味藥救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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