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夢勛湊近白榆，帶著幾分討好的笑意：“夫人，今日不過是可憐張仙兒那丫頭，她說......“
“她說想要個孩子，你就成全她了，是不是？“白榆截斷他的話，眼中閃過一絲銳利。
云夢勛驚訝地挑眉：“你怎會......“
“我怎會知道？“白榆冷哼一聲，“方才去給你送換洗衣物，正巧聽見里頭......“她故意頓了頓，臉上浮現出幾分羞惱。
云夢勛眼中閃過玩味：“夫人這是吃醋了？“
白榆在心里冷笑：吃醋？我恨不得取你性命。面上卻故作委屈：“那張仙兒，雖說她祖父、父親、兄長都在翰林院，卻連書房是做什么用的都不清楚？明日我定要好生教導她規矩。“
“夫人何必動怒，“云夢勛連忙賠笑，“不過是臨時起意......“
“臨時起意？“白榆打斷他，“那你知道我進門之前，你這三位側妃曾來找過我嗎？“
云夢勛點頭：“她們同我說過。“
白榆優雅地坐下，學著張仙兒的腔調：“'以色侍人，終非長久之計'——你的仙兒是這么說的。夫君覺得，比起她來，我這副皮囊如何？“
云夢勛突然意識到話題走向不對：“夫人在我心中自然是最好的。“
“既然最好，為何還要碰她？“白榆眼中寒光一閃，“不如這樣，我幫你排個侍寢的日子表如何？“
“夫人饒了我吧，“云夢勛連連擺手，“以后絕不再犯。“
白榆似笑非笑：“你不敢？可你那幾位側妃有的是辦法讓你敢呢。“
云夢勛突然將她摟入懷中，在她耳邊低語：“那就讓她們想辦法去。夫人何不也學些新鮮花樣？這樣才有趣不是？“
白榆一怔，沒想到他會這么說：“你讓我學她們勾引你？“
“夫人不是覺得無聊嗎？“云夢勛笑著將她帶到床邊，“就當陪她們玩玩。放心，為夫永遠站在你這邊。“
白榆突然有種被看穿的心虛，但很快又恢復鎮定：“那你想我怎么玩？“
云夢勛慵懶地靠在床榻上：“隨夫人高興。“
“若是玩過火了呢？“
“有為夫擔著。“
白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心底卻涌起一股隱秘的歡喜。
次日清晨，白榆特意起了個大早，端坐在正廳主位，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紫檀木的扶手。
三位側妃按時前來請安，卻見白榆遲遲不叫起，只垂眸撥弄著茶盞。
“今兒天寒地凍的，幾位妹妹倒是來得'及時'啊，“白榆終于開口，聲音冷得像淬了冰，“莫不是覺得，本妃這兒可以隨意怠慢了？“
陳子怡和周顏連忙俯首：“王妃恕罪，妾身們不敢。“
白榆的目光緩緩掃過三人，最終停在張仙兒身上：“本妃聽說，昨日有人在王爺的書房……做了些不合規矩的事？“
廳內一片死寂。
“彩衣，“白榆喚道，“去請云左過來，本妃倒要問問，昨日是誰這般不知分寸。“
“慢著！“張仙兒咬了咬唇，終于跪了下來，“王妃，是……是妾身。“
白榆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哦？原來是你。“她抬了抬手，“既如此，你便跪著聽訓吧。兩位妹妹也好好看著。“
彩衣得了眼色，上前狠狠甩了張仙兒一記耳光。
“第一，不知錯在何處，該打。“
張仙兒還未從火辣辣的疼痛中回神，第二巴掌已接踵而至。
“第二，本妃問話，竟敢隱瞞不認。“
張仙兒的臉頰迅速紅腫起來，嘴角滲出一絲血跡。她捂著臉，淚眼婆娑：“王妃，妾身不過是侍奉王爺，何錯之有？難道……難道王妃是因嫉妒才要這般折辱妾身嗎？“
白榆眸色一厲：“嫉妒？“她嗤笑一聲，“就憑你這張臉，也配讓本妃嫉妒？“她站起身，緩步走到張仙兒面前，“倒是你，嫉妒本妃得寵，連最基本的廉恥都忘了，竟敢在書房那種地方勾引王爺！“
陳子怡壯著膽子開口：“王妃，不如明示，妹妹們日后也好避諱。“
白榆冷冷掃她一眼，重新坐回主位：“好，本妃今日就讓你們明白。“她端起茶盞，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王爺封號'戰王'，是戰無不勝的國之棟梁。書房是他研習兵法、會見重臣之地，掛的是先賢墨寶，擺的是圣賢典籍。你們倒好，竟將那種地方當作爭寵的戲臺！“她猛地將茶盞擲在案上，“傳出去，旁人只會說戰王沉迷女色、荒廢政務！你們擔得起這個罪名嗎？“
張仙兒臉色煞白，終于伏地叩首：“妾身知錯，請王妃責罰。“
白榆瞇了瞇眼。
——這么快就認輸了？
真是無趣。
她還記得三年前，自己被這三人設計，跪在雪地里整整一夜。那時張仙兒是怎么說的？
“姐姐可要撐住啊，王爺最討厭病懨懨的女人了。“
而如今……
“既然知錯，本妃也不重罰，“白榆淡淡道，“禁足一月，抄寫家規十遍。若有再犯，決不輕饒。“
“妾身領罰。“張仙兒顫聲應道。
白榆目光掃過三人：“你們的心思，本妃明白。昨夜與王爺商議，本想定下輪流侍寢的規矩……“她故意頓了頓，“可惜王爺不允。所以，各位妹妹，“她微微一笑，“只要不越界，你們各憑本事吧。“
三人齊齊行禮：“謝王妃提點。“
走出正廳時，陳子怡扶住搖搖欲墜的張仙兒，低聲道：“她到底是誰……“
周顏回頭看了眼廳內那道優雅的身影，喃喃道：“是啊，這個王妃再不是當年那個任人拿捏的王妃……“
而廳內，白榆把玩著手中的玉佩，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這才只是開始。
白榆原以為張仙兒會老實領罰，沒想到這女人轉身就跑到太妃那里告狀。被傳喚時，白榆心中冷笑，這戲碼倒是意料之中。
才踏入太妃院中，就聽見張仙兒帶著哭腔的聲音：“太妃娘娘最愛吃妾身做的桂花糕，今日來取時看見妾身這副模樣......“
白榆抬手制止：“不必說了。“她轉向太妃，規規矩矩行了個禮。
太妃拍案怒斥：“王妃未免太過分了！側妃有錯你管教便是，何至于打成這樣還禁足一月？“
“母親仁厚，“白榆不慌不忙，“正因初次犯錯，才要重罰。若輕饒了，日后府中爭寵無所不用其極，傳出去豈不讓人笑話？到時損了王爺顏面，母親臉上也無光。“
太妃被堵得啞口無言，只得退一步：“看在哀家面子上，這次就......“
“恕難從命。“白榆打斷道，“母親若想吃桂花糕，兒媳親自給您做。“
“你！“太妃勃然大怒，“這王府還沒交到你手上，就敢如此放肆？信不信哀家永不讓你掌家？“
白榆唇角微揚：“母親說笑了。王府本就是王爺的，當家主母理應是王妃。王爺孝順，才讓母親暫代管家。如今兒媳既已過門，怎敢再勞母親受累？“
這番話直戳太妃痛處。老婦人臉色鐵青，宮中歷練多年的城府讓她強壓怒火。這白榆不是省油的燈，今日若再爭執，怕是要當場交權。
“好一張利嘴！“太妃突然起身，“哀家被你氣得頭疼，隨你處置吧！“說罷拂袖而去，竟是落荒而逃。
白榆暗嘆可惜，本想趁勢奪回管家權，這老狐貍倒是溜得快。更蹊蹺的是，自那日后太妃竟免了她晨昏定省，連用膳都避而不見。
白榆心知肚明——這是要躲在幕后操縱那三個蠢貨來對付自己。太妃這種老油條最難纏，遇弱則欺，遇強則退。說不定等側妃們吃夠苦頭，她再跳出來當好人。
“也罷。“白榆把玩著茶盞，“既然你要躲，我就先收拾那三個。“眼下確實不便直接與太妃沖突，倒不如專心料理側妃。橫豎來日方長，這家權遲早要拿回來。
誰知這張仙兒表面不聲不響，暗地里卻是個會咬人的主兒。見太妃也奈何不了白榆，她索性使出一招以退為進。
回到院中，她命人大張旗鼓地收拾箱籠，將嫁妝一件件清點裝箱，卻不明說緣由。又親自熬了碗參湯，讓貼身丫鬟送去給云夢勛，特意囑咐要帶句話：“此生不悔入王府。“
云夢勛正批閱公文，聞言手中朱筆一頓。這話聽著像是訣別，他眉頭微蹙，立即帶著云左趕往張仙兒院落。
剛踏進院門，就聽見丫鬟們哭喊聲。只見張仙兒一襲素白中衣，青絲散亂，正踩著繡凳往房梁上系白綾。云左眼疾手快將她救下，那纖細脖頸上已勒出一道紅痕。
“這是做什么？“云夢勛冷聲問道。
張仙兒癱坐在地，面色蒼白如紙，唇上不見半點血色。她攏了攏單薄衣衫，聲音輕得似羽毛飄落：“妾身是張家嫡女，當年仰慕王爺英姿，甘愿為側室。不奢望與王爺舉案齊眉，只盼能得個一兒半女...誰知昨日侍奉王爺片刻，就被王妃當眾羞辱，罵我不知廉恥，辱沒門風...“
她抬起淚眼，露出一側紅腫的臉頰：“王爺您看，這就是王妃賞的。妾身思來想去，實在無顏茍活...“
云夢勛眸光一沉：“你若死在王府，讓本王如何向張家交代？這就是你所謂的愛慕？“
“那王爺要妾身如何自處？“張仙兒突然抓住他衣擺，“不如...不如賜妾身一封放妻書，讓妾身去廟里修行，也好日日為王爺祈福...“
“好個以退為進。“云夢勛冷笑，“既如此，你先去宗廟住三個月。若受得住，本王就放你走。“
張仙兒聞言臉色驟變。她本意是以死相逼，哪是真要離開？當即哭道：“王爺既已厭棄妾身，何必再給這三月之期？“
“到底是本王厭棄你，還是你以死相脅？“云夢勛一把掀開旁邊箱籠，嫁妝首飾嘩啦散落一地，“連嫁妝都收拾好了，是篤定本王會心軟？“
見苦肉計被識破，張仙兒索性站起身，指著臉上掌印：“王爺就任由王妃這般跋扈？我們這些側妃就不是人了嗎？“
云夢勛凝視她片刻，忽然輕笑：“王妃罰你禁足一月，你覺得不夠？那再加三個月如何？“
“王爺！“張仙兒終于慌了神。
“鬧夠了？“云夢勛拂袖轉身，在門口頓了頓，“記住，本王最恨被人要挾。“
云夢勛大步流星往外走，云左急忙跟上：“王爺這是要去哪兒？“
“找你師妹。“云夢勛頭也不回，聲音里帶著幾分危險的意味。
此時的白榆正倚在窗邊，指尖輕叩案幾盤算著：張仙兒這出苦肉計，是該以靜制動，還是該乘勝追擊？正思忖間，忽見云夢勛的身影出現在院門口。
“王爺今日倒是得閑。“她唇角微揚，眼底卻不見笑意。
云夢勛負手而立：“若不是恰好得閑，此刻怕是要給張側妃收尸了。“
白榆漫不經心地撫了撫衣袖：“橫豎沒死成，王爺何必動怒？“
“本王還聽說，“他緩步逼近，“你今日去母親那里，想要當家主母之權？“
“確有此事。“白榆坦然迎上他的目光，“可惜功敗垂成。“
“王妃，“云夢勛聲音陡然冷了下來，“你可知適可而止？“
白榆眨了眨眼，一臉無辜：“我不過是賞了張仙兒兩巴掌，誰叫她在我面前耀武揚威？莫非王爺覺得，我連管教側妃的資格都沒有？“
“那母親呢？“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你把她氣得請了太醫！“
“這話從何說起？“白榆輕輕掙脫，“我不過是體恤母親年邁，不想讓她操勞罷了。她自己氣性大，與我何干？“她忽然湊近，吐氣如蘭，“倒是王爺，昨晚明明說......“
“夠了！“云夢勛打斷她，“你要鬧隨你，正月里鬧出人命可不吉利。“
白榆冷哼一聲，甩袖就往內室走：“那張仙兒分明是以死相逼，王爺倒好，見著美人垂淚就心軟。果然是色令智昏！“
“白榆！“云夢勛一把拽住她的披帛，“你就是這樣跟本王說話的？“
“那要我怎么說？“她猛地轉身，眼中寒光乍現，“這王妃之位我本就不稀罕！一屋子鶯鶯燕燕，看著就煩！若是在山上......“
她話未說完，云夢勛突然將她打橫抱起：“既然想念山上，本王這就帶你'上山'。“
白榆驚呼一聲，捶打他的肩膀：“放我下來！“
云夢勛在她耳邊低語：“不是嫌一屋子女人煩嗎？今晚就讓她們都看看，誰才是本王心尖上的人。“
云夢勛跟著白榆進了內室，見她背對著自己站在窗前，月光勾勒出她倔強的輪廓。
“夫人這是后悔嫁給本王了？“他聲音里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白榆望著窗外的月色，輕聲道：“在山上時，我一人獨居，想怎樣便怎樣。如今進了王府，既要侍奉太妃，又要應付你那一屋子手段高明的女人...“她轉過身，眼中帶著倦意，“不如王爺也給我一封放妻書？“
云夢勛心頭一緊，上前握住她的手：“是本王錯了。夫人別惱，更別離開...“他的拇指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腕，“我離不開你。“
白榆抽回手，偏過頭去：“放心，我不會學她們尋死覓活。你想好了何時放我走，說一聲便是。我也懶得與她們周旋。“
“想都別想。“云夢勛突然將她抵在窗欞前，雙臂困住她，“這輩子你都別想離開王府。“
白榆抬眼看他：“那她們呢？“
“隨你處置。“
“我特別討厭陳子怡，“白榆眼中閃過一絲狡黠，“能休了她嗎？“
云夢勛一怔：“為何獨獨對她...“
“不是你說的隨我喜歡嗎？“白榆打斷他，指尖在他胸前畫著圈。
云夢勛捉住她作亂的手，在唇邊輕吻：“給我些時日。你會明白，這世上唯有你...“他的吻落在她眉心，“才是我的命。“
白榆沉默不語。她確實厭惡陳子怡，那種刻在骨子里的厭惡。但日子總要過下去。
奇怪的是，自那日后，云夢勛去張仙兒院中的次數明顯多了。白榆為顯大度，還特意勸他去過周顏那里幾次。但無論她提或不提，云夢勛像是徹底忘了陳子怡這個人似的，再未踏足她的院落。
白榆也懶得過問。有時夜里醒來，看著身側熟睡的云夢勛，她會想：這個男人究竟在盤算什么？